骑局　银羽之章

　　旧章－舞姬罗尔扎特·乔恩
　　遗失一九九六年
　　但塔尼亚·黑羽城·黑羽骑士塔·主塔

　　罗尔扎特·乔恩很高兴。
　　今天是他的十二岁生日，父亲和母亲少有地打开了黑羽骑士塔高耸的主塔上那黑石制的、雕刻着奇异花纹的、无比沉重的双开大门。因而各种身份的人都能够进来了。乔恩能认出的来者不多，父亲和母亲也不向他介绍，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乔恩也并不想知道，他对黑羽骑士塔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更是毫无兴趣。
　　不过他看见了，在到来的人中异常醒目的舞团。高台下，戴着面具的舞姬围满了一圈，每层阶梯也都被戴着同样款式面具的少女们站满。较高的第一层上，一个青衣舞姬跳着带有浓烈的斯兰尔特风味的舞蹈，挥动着宽大的青纱水袖，摇曳着层层叠叠的美丽裙摆，几乎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紧跟在舞团后、混在乐团中的一位一袭黑袍的青年，或是少年。他太年轻了，似乎还不到二十岁，未成年却不像四周的人们一样紧紧地盯着青衣舞姬舞动的身体。相反地，他竟有些心不在焉。
　　于是，并不出于自身意愿地，少年成功吸引了乔恩的注意。而父亲和母亲今天也许是因为过于忙碌而忘记告诫他不能出内塔，又或许是今天出内塔也没什么问题……乔恩想，然后自觉地当成了后者。他趁着少年还未离开，顺着旋梯，扶着同样刻有神秘图案的黑晶扶手，快速地向下跑去。
　　待他终于跑到底层宽阔的大厅时，宴会却已经进行到了下一阶段。大多数人还留在原地，极少数人则陆陆续续地向外走去，以前往比主塔稍小一些的礼塔。跟着流动的人群走出主塔的乔恩有些沮丧。显然，他跟丢了。
　　“真扫兴。”他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
　　“谁敢扫黑羽少爷的兴？难不成不想活了？”
　　这声音竟是从身后传来的。乔恩吃了一惊，迅速转身的同时抽出从不离身的黑凰翎——一把黑羽一脉代代相传的黑晶长剑后，用刀刃对着前方，大声喝道：“谁？”
　　“你刚刚不是还在看我吗，从黑羽塔的内塔。目光那么明显，是要有多迟钝才会察觉不到啊？”他顿了顿，“刚刚的应对倒是不错，就是还慢些，等你拔完剑，恐怕脑袋也就落地了吧。”然后他边指着自己的头，边满是嘲讽地说，“唔，黑羽少爷的头啊，还很是金贵呢。”
　　乔恩气得直发抖，也终于看清了，这正是那个自己刚刚还十分在意的黑衣黑发的少年。当然，现在对他的任何好奇或是敬佩的想法都已经破碎，只剩下他那无礼的态度和惹人厌的说话方式，再有就是他那一身过于引人注目的、似乎是仿黑羽一脉风格的黑色装束了。若说为什么，就算他既不了解也不在乎，但黑羽家的权势确实就在那，面前这对黑羽家毫不在意的狂妄的小子已经惹恼了他。
　　“我叫罗尔扎特·乔恩。”乔恩努力装出平静的神情，“请问你是？”
　　少年盯着乔恩还未放下的、不住颤抖的剑尖，又看了看他因愤怒而抑制不住的手，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维罗。”
　　乔恩愣住了。近些年遗失中的大多数人都拥有一个缀在名前的姓氏，就像他的“罗尔扎特”一样——“罗尔扎特”正是代表着高贵的黑羽一脉。通常，身份越是高贵，姓氏越是出名。他本想问问少年的姓名，想着或许他这样傲慢是有理由的……然而他竟没有姓氏。这样的人乔恩还从未见过，过度吃惊令他冲动地反问道：“你没有姓氏？”
　　维罗冷笑：“没有姓氏怎么了？没有姓氏就不是人了？”
　　乔恩自知失言，着急地辩解道：“不。我只是——”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偏向中性的声音打断了：“维罗，你总该闹够了吧。”
　　维罗立刻改了表情，这时的他看起来绅士极了。他恭敬地弯下腰，轻轻执起穿着华丽的银色长裙、似乎也是一名舞姬的银发少女的右手，并礼貌性地在她的长手套上的那颗银色宝石上亲吻。少女任由他做完，又接着刚才的话说：“我可不是让你来这儿胡闹的。看过了就走吧，欧德和塔夫洛琳也快把事情解决完了，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听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名字，乔恩又是一愣：“你们究竟……”
　　维罗轻哼一声，极为明显地不耐烦起来。银发银瞳的少女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找黑羽骑士罗尔扎特·欧德和蓝羽骑士塔夫洛琳，自己则是面对乔恩，用没有被长发遮挡住的左眼直视着他，又瞥了一眼黑凰翎，才缓缓说道：“我叫亚伦。”
　　乔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把剑尖对着别人。他尴尬地迅速将长剑收进了别在腰间的细长剑鞘中，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罗尔扎特·乔恩。”
　　“你长得很像塔夫洛琳。”亚伦问，“想过成年以后要做些什么吗？”
　　“不必等到成年，”乔恩略感不满，“我已经十二岁了，可以做好很多事了。话说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究竟是谁？”
　　亚伦将银瞳眯得狭长，过了好一会，用那种不急不慢的语速陈述道：“我说过了，我叫亚伦，他叫维罗。”
　　乔恩皱眉：“我是问身份。”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问身份。”亚伦笑了笑，“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欧德和塔夫洛琳既然什么都没对你说，想必是不想让你知道吧。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能确认了。”她又转过头，对着正向他们走来的银羽卫说，“把黑羽少爷送回内塔。”
　　乔恩有些慌了：“我不想回去！每天都只能看着同样的东西——那种地方我已经呆够了！如果是你，你难道不会厌烦吗？”

　　亚伦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站在那，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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