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杳杳飞鸿踏雪泥

　　昨天白日里阴风乱卷，夜里便飘起了雪。
　　明明已是九点的日头，却昏冥得不成样子，整个天空透出一股灰蒙蒙的白。
　　优姬推门走下台阶，手中拿着长柄扫把，将门前的积雪一点一点清扫干净。
　　昨天的事她到现在都有些云里雾里，她从未见过有人曾对枢学长这样讲话……她心底隐隐明白，那些不曾大多是因为不敢，而剩下的少数，枢学长毕竟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连平常动不动便大小声的蓝堂学长都只字未发，那个人到底是谁……云朔姬家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些问题她本可以直接去问理事长，却到底没能问出口，在他们的眼里，她始终是个应该置身事外的孩子……
　　而那个人与令月前辈之间……优姬说不清那种感觉，他们的关系似乎极其亲密却又偏偏透着诡异……而枢学长……他似乎是很喜欢令月前辈的……否则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有些气愤，那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枢学长，践踏他人的真心！
　　真的是太差劲了！
　　“你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咕咕什么呢？”
　　优姬手一松，扫把应声落地，她眼眶有些发红，回头时出口的声音竟也带了哭腔，“Z……Zero？”
　　锥生零一愕，不由有些手忙脚乱的看着她：“优……优姬，你……你…你，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话音未落，便觉得怀中一下变得充实，他脚步一退稳住身体，优姬的脸颊蹭在他的胸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臂环住她瘦弱的肩膀。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不要哭了……”
　　暮天雪地，屋门之前，二人静静相拥，屋门之后，黑主灰阎默默站在窗边，镜片后的双眼透出欣慰的笑意。
　　唉，明明还是寒冬腊月，却是暖意融融呢……

　　“这个…是……”
　　锥生零迟疑地看向摆在他面前的信封。
　　“这是猎人协会的邀请函，”黑主灰阎双手交叠坐在办公桌后，“是希望你能协助今晚的宴会。”
　　“宴会？”
　　“吸血鬼的宴会。”夜刈十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锥生零回头，便听得夜刈继续道：“协会的惯例，算是跟那边心照不宣。”
　　他冷哼一声：“名为协助，实为监视。”
　　锥生零颔首沉默，黑主灰阎眨了眨眼睛，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了，这次的宴会是由枢主办的，到场的也都是主和派，所以就当去吃吃东西也是不错的。”
　　零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只声音中还是有几分无奈：“如果是协会的任务，我接受。”
　　这也是我的职责，他在心中默念道。
　　虽然他依旧深陷泥沼，依旧心存茫然，可他很清楚，这是一个猎人的职责，而他责无旁贷……
　　令月说，众生无异，他不该任由情感来操纵自己，他想她的意思是要跳脱出他人类的身份来看这件事。他为什么要猎杀吸血鬼呢？因为他是猎人啊……如果他不是猎人呢……
　　……那也要成为猎人一样的存在，否则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同胞受辱吗？
　　可是……和吸血鬼一样吸食着人血的他，真的还有资格成为猎人吗……
　　令月让他认清自己，可怎样才算认清……他很清楚自己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猎人，却怀疑这样的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这个资格……
　　她说他已经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控制对血液的欲望了，可他在纯血种面前，却还是一败涂地……
　　何况，他体内，竟然流着那个女人的血……
　　他攥紧手中的信封，穿过冬日昏暗的长廊。黑夜再长白日总会来临，寒冬再久春天总会来。 他走在一片看不见出路的黑暗中，可是，他站在檐下，看着不远处优姬堆雪人的身影，他没有理由放弃……

　　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暖黄的灯光。
　　偌大的房间，布置成上世纪初期的西洋会客厅的模样，繁复的雕花刻在沙发的扶手、长桌的桌角。优姬从垫着软垫的沙发上起身，触手处是柔软的毛毯，她将不知是谁盖在她身上的毛毯掀开一角，抬头时却正撞入玖兰枢暗红色的眼中。
　　“枢……枢学长？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蓝堂家在地下的别墅，是血族聚会的地方。蓝堂在入口处发现了昏倒在地的你，便将你送到我这里了。”
　　“我……”优姬头痛地扶额，“我，我只是送一个小孩子回家，他把我带到了这里，后来……后来，他说为了道谢便吻了我一下，我，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应该是血族中某一家的小孩子，一时顽劣，吸食了你的血气。”
　　枢起身，微凉的手指抚过优姬的脸颊，优姬一愣，便听得他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优姬，不是说不想与我说话吗？”
　　优姬一僵，枢已经收手，优姬有些难为情的别过脸去，道：“那是因为……Zero他明明不是凶手，枢学长却那样说他……”
　　“优姬，我说过吧，我从未想过要把他当做坏人，只是还没有找到真凶，就不能证明他不是。”
　　“我……我都明白的，可是……
　　“还有，”枢双腿交叠，“你以为，被你那样说了，我也一点都不会生气吗？”
　　“可是不对的，是枢学长。”
　　玖兰枢轻笑，“其实事情为何会到今天这一步，你心里多少还是明白的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几分清冷几分温柔，“为什么要去见令月呢？”
　　优姬下意识抬头看他，却正对上他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不由避开他的眼神，“我……只是，只是听说她病了所以想去看看她……”
　　玖兰枢轻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看着他的眼睛，“优姬，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撒了谎，是要接受惩罚的。”
　　不一样……枢学长他……对令月前辈果然不一样……
　　“枢学长……”
　　“优姬，为什么呢？”他的声音低柔，似情人间的耳语。
　　“我……”优姬面色不可抑制的泛红，“我……”
　　枢心一沉，心底已然一清二楚，她不仅仅是为了询问锥生的事情……更甚至，她在怀疑琅华或许就是凶手……
　　他心底蓦然起了几分厌恶，说不清这厌恶是针对锥生还是他一直疼爱的优姬，或许更多的，是针对自己……
　　是针对这一场场周旋而过的阴谋……
　　他想起在宅邸时令之的暗示，姬允的明嘲暗讽，她与他虽然同样孤独，却是决然不同的人……她是渡人成佛心存悲悯的巫女，他却是阴狠多谋残忍嗜血的吸血鬼……她本该有一片光明的前途，却被他拉入泥淖……
　　而且，那样纯粹的感情……他确实……给不起……
　　优姬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就响在耳边，好似下一秒便要击破鼓膜一般……她有些急切地呼吸，待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反应过来枢学长他……竟然没有再追问？
　　她疑惑地想要去看清他眸底的表情，枢却突然起身，只留给她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
　　她看见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向门边走去，拉门的动作莫名透着几分决绝，惊得门外正要敲门的一条一愕，枢的声音克制而隐忍：“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优姬。”
　　她看着门在他身后关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优姬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现在那里的跳动已经又恢复往常的模样了……她又看了一眼门板，刚刚……枢学长离去时的背影……看起来，为什么……竟那么悲伤……

　　俊男美女，锦衣华服。精心雕琢的水晶灯下，觥筹交错，一派其乐融融。
　　锥生零独自靠在角落的石柱上，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众人。突然肩膀一低，他迅速抬头，夜刈挡住他攻来的手，“不错，警惕性反应力都不错，就是力道差了些。”
　　他收回手，低低地叫了声老师，又道：“协会不是派了我来，怎么老师你……”按照惯例，难道一般不是只派一个人的吗……
　　“这毕竟是你自己一个人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夜刈一手推在锥生的肩膀上。
　　“我没那么冲动……”
　　“没想到，这次连元老院的人都来了。”
　　“嗯。”锥生顺着夜刈的目光看向大厅的一侧，一条麻远手执红宝石镶嵌的金杖，正端坐于案旁。
　　蓦地，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陷入静寂，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一处，玖兰枢身穿黑色的晚礼服，身后跟着一条家的公子，现身在大厅正央的楼梯口处。
　　锥生零看着满厅的吸血鬼动作一致的面向这位高贵的纯血种，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向他行礼。他与夜刈站立在他们身后，看着玖兰枢面带微笑的向大家致礼，彬彬有礼的请大家不要拘泥，在某位贵族询问他是否拒绝了元老院的命令而保护了一个人类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耳边此起彼伏皆是一众血族对他的赞美，赞美他为了维护血族与人类的和平而不惜拒绝元老院，赞美他的力量，赞美他的智慧……
　　锥生零冷眼看着他与蓝堂家的家主寒暄，看见他在蓝堂哲向他举荐自己的女儿时，眸底滑过的微不可见的不悦，而还没等他开口应下或是拒绝，入口处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玖兰枢侧身望去，这个气息……
　　“呀！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可别因为我扰了大家的兴致。”一声娇笑几乎响在厅内每一个人的心底，来着一身樱粉的晚礼服，金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只在鬓边垂下两缕，微微卷着弧度。来人明眸善睐，琼鼻檀口，明艳不可方物，似要直逼人心魄。
　　“白鹭大人……”
　　“白鹭大人……”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行礼之声。
　　白鹭辛唇畔含笑，仿若春风，“呀，枢，你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怎么会。”玖兰枢走过人群自动为他让开的道路，直到走到白鹭辛面前，“辛今晚的舞伴，倒是个生面孔。”
　　他看着姬允，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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