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杳杳飞鸿踏雪泥

　　“已经完全忘记了吗？那个将你整个的放在心上的人的事？”玛利亚从对面向她走来，虽是面无表情，却偏有一股悲戚之感。
　　优姬看着她逐渐向自己靠近，呐呐道：“你是说……Zero吗？”
　　玛利亚眸底掠过一丝微讽，这微讽很快便被幸灾乐祸一般的同病相怜所取代。她的眼眸深不见底，似有旋涡从深处迭起，令人望之失神。
　　优姬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她面前，突觉手指一痛，她低呼一声，原本安安稳稳待在怀中的猫咪已经跃入草丛之中，不见了踪影。她愣愣地看着流血的手指，昨夜种种如电影中一帧帧的画面迅速在脑海中闪过，Zero他！
　　而眼前的这个人……绯樱闲？
　　绯樱闲却似已对她失了兴趣一般，见黑猫不见了，却也转身离去，优姬叫了她一声，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Zero……Zero他怎么样了？”
　　绯樱闲挣开她的手，“现在是没有事的，但是，”她突然笑着靠近她，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他很快就会堕落成Level E，到那时候，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听到感觉到了。”
　　她不乏愉悦地看着对方瞬间苍白的表情，“只有我能救他。不妨做个交易吧，”她抬手拂过她耳边的发丝，“作为交换，想请你做一件只有你才能做的事。”
　　玖兰枢，面对这样单纯的孩子，你要怎么做呢？
　　她转身将优姬一个人留在原地，这次，连眼底也染上了愉悦的笑意，玖兰枢，我，拭目以待。

　　窗外的灯光映到窗内，在地面上投下窗的影子。
　　锥生零睁开眼时，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分不清这是又一个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那个人与梦境里不同的声音响在耳边，他才猛地清醒过来。
　　“好久不见了呢，零哥哥。”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一片清冷光雾中锥生一缕，那与自己承自一脉的银发在夜色中微微闪着光，“我以为，你早就死了，一缕。怎么，这个面具也是那个女人的品味吗？”
　　他在他向走来时，又添了一句：“真是差劲的品味。”
　　锥生一缕摘下面具的手一顿，他的笑意有些冷，“唉~我以为零哥哥，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呢，怎么说，我们也是很要好的双生子吧。
　　“脸色真差劲啊，Zero。怎么，明明以前那么备受期待，现在却要竭尽全力与体内的欲望作斗争才能勉强维持人类的模样。呵，反正早晚都要堕落成Level E的，又何苦还做这些挣扎？”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怎么会，”他将抵在他胸口的剑鞘拿开，“和身为我的分身的你，我可是有很多话想要讲的呢。”
　　他看着这张从小到大便与他一般模样的脸，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吗，那天发生的事？”
　　锥生零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绯樱闲袭击他们家的那一晚，父母相继倒在血泊之中，他也被绯樱闲所咬，那时候的一缕，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就微笑着站在那个女人的旁边。
　　“其实零你早就知道了吧？”他凑到他的耳边，“在我心中成长的那些黑暗，早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虽然是双生子，却与天生聪慧的哥哥大相径庭，身为弟弟的他不仅自幼便体弱多病，更是一点成为猎人的资质都没有。无论是在父母还是在师傅眼中，他都不过是一个无用之人罢了……只除了这个人……
　　“就因为这些，就被那个女人所支配？”
　　“我，不知道呢……”或许因为她在遥不可及的樱花树上对明明没有流泪的他说出的那句“你才是吧，为什么哭呢”，或许因为她那一身绣着淡粉樱花的白色和服，或许因为那天的风吧……
　　“对于我来说，父母早已渐渐变为无关痛痒的存在了。而你，我一直所喜欢着所憎恨着的你，”他蓦然转过身重新对上他的眼睛，“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拜托闲大人，你才能活下来。”
　　锥生零摸到身后的血蔷薇之枪，不动声色地起身，“活下来，从我的痛苦中获得快感，然后再杀掉我吗？”
　　“啊，”锥生一缕好心情地看着他，“被闲大人所扭曲的命运很痛苦吧，终于和我一样痛苦了吧。
　　“身为纯血的闲大人信守约定，用她的血使我的身体重获力量，从此再与疾病无缘，而这些，Zero你是不会懂的。”
　　“懂什么？”他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懂你因为一己之利就可以抛下生你养你的血亲，可以侍奉一个屠戮人类的吸血鬼吗？”
　　“你懂什么！在父母眼里，我始终都不过是你在成为猎人路上的一个绊脚石，在老师眼中，我始终是他执教生涯中最大的那个污点，他们对我早就……”
　　“哐！”
　　夜刈十牙收回抬脚的姿势，看了一眼已经在极力忍耐Level E的零，快速跑到他身边将他扶住。零就势松开抓着一缕的手，“一缕，我很抱歉，身为兄长，我很抱歉。我从来都不介意你对我做的事，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可爸妈他们没有对不起你，我知道他们也不会怪你，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他们最看重的儿子。可你不能淌着他们的血去心安理得的侍奉那个女人！”
　　“不！”什么一样？怎么可能一样？！他亲耳听到的，听到妈妈对爸爸说，说他再也赶不上零了，说他……
　　“Zero！”
　　“哈哈哈哈！”看着面露艰难倒下去的哥哥，他心底终于升起一丝残忍的畅快，剑拔出鞘，他将剑锋对准正背对着他扶住零的夜刈，“我已经和过去的我不同了，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和你决斗了。来吧，为了你的弟子——Zero。”
　　“一缕，住手……”
　　“看来你不仅对你的家人有所误解，对我的误解也颇深啊。”夜刈将锥生零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在我心里，你和零一样，始终是我的弟子。”
　　锥生一缕动作一顿，剑锋却未停滞，而他快，锥生零更快，手中的枪一扬，瞬间将长剑击向口中，他以肘攻向对方胸腹，再抬腿一踹，转瞬便将对方撩在地上，而他也脱力地倒在一边。
　　此时长剑在空中转过一个弧度，一缕吃痛地从地上睁眼，剑锋朝下，正向他而来，他下意识闭眼，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耳边零的低喊中，金属撞入血肉的声音化作滚烫的血滴在他的脸上。
　　映在他眼底的是夜刈那张已比当年添了许多苍老的脸，长剑贯穿了他的左肩。
　　莫名的，他突然有点慌。
　　“还真是意外啊……”他没有抬头，没有去看被零扶住的夜刈到底伤得如何，便拾起零扔在地上的长剑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强者对弱者的施舍吗……可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他变强了，早就不是当年病体孱弱一无是处的锥生一缕了啊！
　　“因为你和我一样。”
　　呵，说什么蠢话，他以手掩面，重新将面具覆在眼上，他该回去向闲大人复命了。

　　没有，会场没有，连储物室也没有，她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也是，这里是今晚舞蹈节的主场，日间部的同学正在装饰布置，她怎么可能现在还留在这个地方……
　　“Zero……”
　　锥生零闻声回头，“优姬？”
　　“你……你脸色看起来不好。”她有点犹豫该不该问出昨晚的事。
　　“我没事，”锥生零别开脸，没话找话的岔开话题，“你要参加今晚的舞会吗？”
　　“啊？”她支吾了一声，脑海中晃过了枢学长送来的那套做工精致的浅色礼服，还有那句温柔的“舞蹈节见了，优姬”。
　　她的脸色微微发烫，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声音，正要开口，便见前方的零不知何故，突然满脸痛苦的倒了下去。
　　优姬大惊，连忙跑上去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忧急道：“Zero，Zero！振作一点！”
　　“流血之后，将是对血液空前强烈的渴望。”
　　绯樱闲的声音总是带着点儿小姑娘的骄矜，却是端得无情。
　　即便有她的支持，锥生零也再无法站稳，他佝偻着紧绷的背脊，连唇色都已苍白，脸上满是冷汗，优姬握着他的手却被他勉力放开，他的手指在颤抖，“远点，离我远点，优姬……”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优姬眼眶泛红，似突然豁出去一般，道：“Zero，你吸我的血吧。如果这可以缓解你的Level E，让你可以继续履行你的责任，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被夜幕眷顾的房间里，没有灯光的干扰，他们只看得见彼此的眼。锥生零从她眼中看到自己闪着红光野兽一般的眼睛，看到她眼中四年前流着血的自己……
　　初一的上弦月，月色总易显得单薄，獠牙刺入肌肤的侧影也易显得模糊。
　　玖兰枢指尖抵住棋盘上白色的马，晃了晃，便似厌弃般的收手。而在他收手的一刹那，精心雕琢的棋子蓦地从顶部裂开，他侧首看向窗外，棋子已在棋盘中央化为粉末。
　　令月接过侍从奉来的茶水，掀盖的手一顿，对面的伊子察觉：“怎么了？”她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茶汤的热气，道：“不妨事，突然想起了往事而已。”
　　屋外，日间部的少年少女心中怀着对今夜的憧憬，忙忙碌碌地布置着会场。
　　屋内，锥生零闭上了眼睛，唇齿间是甘甜温热的血液，他的神思在逐渐清明，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三九寒天，前面是茫茫看不见尽头的雪，他不知道该想哪里走，也不知道如果留在这里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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