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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
徐昂挥着铲子挖了得有半个钟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长吁一口气,一骨碌爬了起来,拍拍屁股,舒展了一下筋骨,扭头就把上衣甩了出去,露出丘岳起伏的脊背。寒冬已过,春意还寒。徐昂抹了把汗,知道这次又白忙活了。
地上是一颗新出的春笋,个头较之一般竹笋要大上不少,不过最为奇特的是,这颗笋通体赤红,乃是此地较为少见的一味药材——血笋。不过可惜,这颗珍贵的药材被徐昂一锄头伤了根茎,红色的汁液顺着裂口汩汩流淌,还弄脏了徐昂素白的鞋面。徐昂苦着脸,嘀咕了一句,一用力将笋头掰了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和背篓,下山了。
山泽百草堂是这一带有名的药堂,出售各种灵丹妙药,也收草药,不过人家毕竟是有名号的大药堂,坐拥百亩药园子,没点名堂谁也不敢去献丑。恰巧,徐昂手里的这颗血笋还算个稀罕玩意。
孙大掌柜正坐台打瞌睡,鼻尖突然嗅到一丝墨香,这香气浓而不满,烈而不燥,郁郁葱葱,疏朗开阔,实乃上品。孙游方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堂前站了个高高大大的青年,手里提了个碗大的东西,那物看着还挺新鲜,血水滴滴答答一路洒来,引得路人频频窥探。不过大掌柜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只一眼便全然明了。“血笋,看这个头马上就要出血竹了,可惜了。”孙老大夫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出来。
“您直说多少钱吧。”徐昂提着手里血淋淋的笋头绷着张俊脸道。老大夫细细查看了一番药材情况,冲他摇了摇头,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又坐了回去。
孙游方背靠竹椅,叹息一声解释道:“小徐啊,这血笋呢,须得连根刨起,不得有伤。概其药效存于汁液。你这颗血笋汁液流失泰半,药性大失,现已不宜入药。不过这血笋味道鲜嫩爽口,趁着新鲜,拿回家做菜也不错,它有益气补血,清热化痰、益气和胃等诸多功效,也算是一味滋补佳品。”
徐昂和孙大夫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徐昂常去山里溜达。他运气不错,不是找到了药材,便是打到了猎物。不过他这家伙劲大又笨手笨脚,挖的药材不是轻微受损,就是严重受损,故而也卖不出什么高价,像这次,又是白忙活一场。孙大夫总是不厌其烦的向徐昂讲解采集之法。作为一个医者,总是不忍看到药材被白白浪费的。像这次这颗血笋,若完整无伤,则经过炮制,便可用来治疗贫血之症。
老大夫唠唠叨叨讲了一堆,徐昂就抓住了两个关键点:不能做药,能吃。徐昂向着孙大夫道了声谢,转身提着笋头走了。
“我回来了。”徐昂推开栅栏小门,嗓门一开,随手把笋头扔进了厨房。破败的小屋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徐昂脸上露出一丝烦躁。他抿着嘴,弯腰进了柴房,取下一把强弓离开了。这边咳声渐缓,那边徐昂已经提着一只野鸡回来了。
说起来房里的那个病秧子还是自己娶的,一想到这事,徐昂就来火。事情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隆冬,天寒地冻,徐昂和几个冬泳俱乐部的朋友搞了个游泳比赛。一帮年轻人拉上几个亲朋好友帮帮加油助威,再加上路人围观吆喝,比赛热热闹闹的开始啦。谁知一入水一出水,世界翻了翻。徐昂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傻了。
徐昂一脸蒙圈的上了岸,赤身裸体,吓到了正在岸边洗衣的年轻人。徐昂道了歉,借了衣服,才提上裤子就被一群人绑了。几个老婆子对着两人一通数落,最后,带头的老头敲了敲拐杖一脸严肃的对他说:要么把人娶了,要么一起埋喽。
在一片议论声中,两人拜了堂,成了夫妻。新婚第一夜,反抗不成反被揍得很惨的徐昂恶狠狠的瞪着另一个受害者,直把人瞪得不敢抬头,两人就这么睁着眼直到天亮。
徐昂粗暴的扒掉鸡皮,开膛破肚。这野鸡又小又瘦,剁碎了扔到锅里也不见油花,徐昂把血笋剁了扔进去,又去院子里拔了两根白萝卜。徐昂做饭套路单一,总结一下就是:洗净,剁碎,煮熟,加盐。味道不外乎两种:咸了,淡了。
徐昂将一份饭菜端进卧室。林轻半倚在床头,垂首掩唇,肩头发抖,一阵阵闷咳不止,乌黑的秀发洒了一地,配着他那张精致柔和的面庞倒有几分女人模样。徐昂放下饭菜,见人没啥事便自去吃饭了。
河山村背靠小丘山,山势平缓,村民在山脚下建房,又以梯田之法种植作物,在此地繁衍生息百年。不过真正留住村民的是那碧波万顷的眠仙湖。一望无际的湖面,白荷铺天盖地,四季不谢,就像无色的火焰,焚天屠地。
村里传言眠仙湖白莲乃仙人所化,故而除非村子到了万不得已之际,否则绝不许妄动湖中之莲。供奉在村庙中的村史中,仅记载过三次采莲经历。似乎真的应了传言,河山村受其庇佑,世代少病少难,多寿多福。
此心莲是外界对眠仙湖白莲的别称。因其所带灵气纯净,且具有凝神静气,抑制心魔的作用,此心莲在外界广受追捧,每年都有大量此心莲流入修仙界。以爱莲闻名于世的素广仙君甚至以其为食,以其为榻,每日就要消耗数百枝此心莲。
这些,村民一无所知,他们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屋前那片疯狂的白莲名为此心莲,其功效堪比灵丹妙药。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徐昂简单洗了个澡,扔下一堆臭烘烘的衣裤,又从墙角挖出自家全部积蓄——2两银子,收进了口袋。林轻站在门口,看着徐昂匆忙而来,匆忙而去。再次被无视的他收回视线,来到院子里将林昂胡乱丢下的衣物收拢。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就像鸟儿细软的绒毛一样舒服。林轻抬首,沐浴在阳光里,一身白衣,面无血色,像个毫无生机的漂亮人偶。
徐昂攥着二两银子,脸上一片木然,脚步却迈的飞快。今天是弱水宗一年一度的公开招生日。早在一个月前,村子就隐隐躁动起来了,特别是那些年轻人,每日里吵吵不休,东窜西跳,就像屁股下着了火,一刻也安分不下来。村子里都知道,这弱水宗可是真正的仙家大宗啊,能被他们挑中,那是天大的造化。谁不想挣脱凡尘苦难,做那神通广大,寿与天齐的仙人?
徐昂交了银子,排在一个三岁小孩身后。那小孩趴在爹爹肩头,仰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徐昂,嘴角还有一抹浅红的糖渍。徐昂扯了扯嘴角,到底没能勾出一个笑脸。
在小孩眼里,眼前遮天蔽日的巨人嘴角抽搐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小孩眨了眨眼睛,突然舔了舔流到嘴边的鼻涕。一个时辰后,前面的小屁孩成为了唯一一个入选者,被上百人包围着离开了,隐约还听到他父亲兴奋的喊了一句:“大伙晚上来我家吃饭哈!”
徐昂交了二两银子,上了台。台上几名仙宗弟子还在窃窃私语,正中的一名年级稍大的仙君咳了一声,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因为凡人不能灵力外放之故,灵力测试需要借助被测人的鲜血来完成。徐昂卷起衣袖,一名蓝衣弟子在上面虚划一道,立刻,血液外涌,溢满了测试用的白玉杯。那名弟子又抬手从徐昂腕上空虚拂而过,伤口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徐昂盯着台上的玉杯,刚才,那个小孩放血后,杯子里升起了一片祥云。这会儿,杯子却毫无变化,就像前面那587个人一样。徐昂紧了紧拳头,眼中变幻莫测。谁还没个主角梦,穿越那么玄幻的事都发生了,神仙都批量生产了,谁还愿自甘平凡,整日奔波于田野灶台之间?
“下一个。”主座的仙君开口了,许昂神情恍惚的被人挤了下去。像村子里所有年轻人一样,他对这场盛事满怀期待,虽说面上未曾流露兴奋之色,也不像那些毛头小子一样坐立难安。他照常去田里耕作,去山上寻找药材,去打猎。徐昂瘫着一张脸站在台下,清朗的眉宇下,深邃的双眼爬满了血丝。
徐昂推开简陋的篱笆门,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竹竿上晾着他中午脱下的衣物,破瓦罐里,凤尾花开的正艳。高大的梧桐树下,骨瘦如柴的老狗已经没了生息,一只手一遍遍抚摸着它,就像母亲在安慰他受伤的孩子。
“他已经死了。”徐昂说着,走了过来,随手抄起墙角的铁锨,挖了个坑,然后一脚将那只碍眼的老狗踹了进去。“等等。”林轻出声了,声音轻得像穿林而过的一阵风。
徐昂不动了,随手将铁锨拔了出来,看他要干什么。林轻去了柴房,一会,捧着一堆东西回来了。看清了那是什么的徐昂嗤笑了一声,待林轻将那堆骨头撒入坑中之后便动手将坑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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