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化猫]娑婆

作者:伏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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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宝



      早春的细雨密密蒙蒙地撒在遍布着淡蓝雾霭的茂盛林木间,穿过幼绿的嫩叶,带出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雨丝自叶尖晶莹滴落,扑入生着绒绒青苔的石阶小路,摇曳迤逦出一小滩湿润水迹。

      衣衫褴褛的来客赤足走在已看不出石阶模样的小路上,他的脚步踉跄又虚浮,面孔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苍白和疲倦,两颊瘦得凹陷,像是许久未吃过东西了。

      虚弱至极的男人沿着石阶小路蜿蜒而上的方向踉跄走着,眼睛里燃着一股炽热到仿佛要将自己灼烧掉的火光,紧紧盯着小路的尽头,那眼神狂热到极点,如同溺者遇到浮木、饿殍窥见宴飨、迷途之人偶得指路明灯。

      要到了......就要到了......

      来客也不知沿着青苔小路走了多久,久到他要受不住疲累的折磨时,终于看到了小路尽头的朱红鸟居。

      高大的鸟居矗立在一片蓉蓉绿茵之中,明明饱经了岁月风霜的侵蚀却也依旧保持着这种鲜艳神圣的朱色。

      “啊......终于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虚弱的来客仰起头去看那座鸟居,喟叹般喃喃自语着,神情复又变得狂喜起来,乃至竟然捂着脸痛哭出声。

      终于......终于!

      背井离乡数月,餐风露宿,受尽白眼,终于来到了这座据说可以医治百病的神社!

      神啊……神明大人啊……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兄弟......

      痛哭中的男人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正想穿过鸟居步入那座幽静神社,却发现了一道定定站在石灯笼前的华丽人影。那人手撑一把色泽艳丽的花伞,背着一个花纹怪异却很是繁复的木箱子,整个背影看上去华丽又妖异。

      男人怔了怔,只见那道背影的主人转过身来,抹着艳丽的紫色唇彩的嘴唇微微启开,如同在微笑,“啊......此地不止在下一人啊……”

      “这位大人......您是......”

      长相妖艳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只是一介普通的卖药的罢了。”

      “诶?”瘦弱男人意外地瞠大眼睛。

      眼前自称“卖药的”的艳丽男子穿着色泽华贵的怪异和服,眼角鼻梁上都有着朱砂的印记,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自己口中的普通卖药郎。

      男人也没再问,毕竟这个年头儿活命不易,每个人都有着不想为人道哉的过去,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男人似受不住林间凉意一般紧了紧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衣衫,状似无意的问道:“这位......卖药的,你也是来这里求医问药的吗?”

      “求医问药?”似是觉得有趣一般,卖药郎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语,才回答道:“不是哟。”

      瘦弱男人惊讶极了,“诶?不是么......那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此地出现了物怪哟。”

      “物怪?”男人重复着,又大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要把那瘦得吓人的腰板给笑断一样,良久才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这里可是神社啊!卖药的你莫不是搞错了?”

      即使被这样嘲笑,卖药郎也不争辩,依旧一派平静淡然,“那,阁下又是为何而来呢?”

      “自然是来求医的。”名叫德次的瘦弱男人这样回答着,“谁不知道这座神社是以医治百病而闻名的呢?隔壁城镇里大人物的夫人害了病,任谁看都说好不了了,结果长途跋涉来这里参拜过之后竟然全好了!”

      “哦呀......”

      卖药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

      德次也不在乎他的反应,接着道:“我求了那家人好久,才拐弯抹角地打听到这家神社的位置,可真是偏僻又难找啊......”

      抹着紫色唇彩的嘴唇微微分开,眼睛周围绘有朱砂纹路的艳丽男子如同在微笑着,“是那位葵姬夫人啊......”

      “咦?卖药的你也听说过?!”

      德次激动起来,语速变得越来越快,干渴的喉咙还因此而发出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据说本来都要给葵姬夫人准备后事了,没想到只是参拜了几天不到,身子竟然日益康健起来,最后竟然仿若没生过病一般。真是灵验啊,这座神社的巫女大人可真是了不起啊......”

      “嚯哦......”

      卖药郎如同被惊讶到了一般,发出了微微的叹声。尖尖的不似人类的耳朵猛地抖了抖,他的目光转向那轻微脚步声音的来源处。

      那是一个有着长长黑发的美丽女子,白衣绯袴,明显的巫女打扮,正手捧着装满了晾干草药的竹篾器沿着内廊走出来。留着姬发式的巫女面容如玉,眉眼素净却掩不住那逼人的灵秀清丽,如同生在清透水潭中的脉脉莲花,似从云端走出来了一般。

      德次已然看愣了神,他虽是个乡下人,却也知道这份美丽不似凡尘所有的,那位艳名远播的葵姬夫人怕是也没有这位巫女大人生得美貌。

      当巫女迎着他们的目光看过来时,这份美貌的冲击便更大了。世人都喜欢用“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美艳无双”来形容艳丽无双的美人,但当看到这位剔透清灵的巫女时便会惊悟,原来那种美艳的皮相太过流于下乘,也只有“恍若谪仙”、“不似凡尘”才能描绘出这位巫女的十之一二。

      “啊,二位是来求医的信众么?”

      巫女急忙放下了手里的竹篾器,快步来到了鸟居下,轻声问着。

      “是、是的!”德次手忙脚乱的,在这位无垢的巫女面前,他因自己的落拓脏乱感到了羞愧,“小的、小的是听说了葵姬夫人的事情,特地前来的。”

      “葵姬夫人?”

      巫女怔了一怔,似在回想,复又露出了了悟的神情,“我想起来了,是那位由侍从代为前来的夫人。已经痊愈了么?”

      “是!听说从贵神社回转没几日便已经病愈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巫女半掩着面容,温柔地笑了起来,“瞧我,只顾着说话,怠慢了两位贵客,真是失礼了。”她颔首行礼,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颈子,“快请进吧!”

      德次大声应着“是”,枯瘦苍白的脸上似乎也因激动而焕发出了红润的光彩,他跨步进了朱红的鸟居,却见巫女立在原地看向那位一动不动的妖异男子。

      “这位客人?”

      巫女净略带疑惑地看过去。

      “诶呀......”背着药箱的男子发出一声模糊的叹息,他动了动抹着艳丽紫色的嘴唇,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卖药郎瞧了瞧巫女那双剔透如同七宝琉璃的眸子,似熟稔又似陌生。

      “那,便叨扰了。”

      远处好似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铃铛声,而那药箱里的天平似乎也震了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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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一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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