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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修文）
威胁完教官，程燃又到师母那里寒喧。
“师母，宣老师最近好吧？两个月没见到他，我还挺想他的。”
程燃是宣济风近几年最得意的学生，宣济风平时没少在冯佳面前夸他。冯佳平时在学校里，对程燃那些“奇葩”行为，也是有所耳闻，觉得这孩子还挺有意思的。
冯佳也是个活泼的，对着程燃，完全没端老师的架子。
“那肯定好不了啊，两个月没见到你。两个月没见到我也没见他这么难受。”
程燃皮厚，不知道害臊两个怎么写：“那行，我抽空去看看宣老师。免得他难受，越来越瘦。”
冯佳：……说他胖，他还就真喘了是吧？
冯佳没继续这个话题，转问程燃：“送你妹妹过来啊。林奕成绩不错，考进来的分数，是年级第二。”
程燃斜了眼人群中的林奕，明明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他家画宝看起来就是比别人好看。
他点了点头：“那是，长得还是最漂亮的。我爸妈的心头肉呢。”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也是我的。”
冯佳：……
需不需要提醒一下老宣，注意一下早恋问题？
程燃打了个招呼就闪到一边。
趁着这片刻功夫，林奕一个宿舍的人和她悄悄八卦了几句。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
“送你的那个人是你哥哥？”有人问。
林奕头被晒得有点发晕，咳嗽了几声，点了点头。
“看他跟教官和我们班主任都好像很熟的样子嗳。”
林奕压低声音：“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啊，比我们高一级，高二的。”
其他几个人恍然大悟般点头。
“难怪啊。”
“你哥哥好帅嗳。”
“就是不爱搭理人。”
“可是他对你好好啊，平时在家也这么照顾你吗？”
“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问题太多，林奕根本回答不上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时，被女同学追着要求代送情书给程燃的日子。
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不太开心。
林奕抿了下嘴唇，低低地咳嗽了几下：“其实，他不是我亲哥哥。我是他家收养的。”
准确的说，是寄养在程家，因为她的户口，还在外地。
旁边的几个人忽然一下子全安静下来，再看她的神色，就有一点复杂。
－－
林奕被程建生抱回程家，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1992年夏，自过了端午节，这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风扇呼啦呼啦地吹着，男人光着膀子，稍微一动弹，还是满头大汗。
女人没办法跟男人一样，上面怎么得也得穿件衣服，所以更是苦不勘言。
H市冰点啤酒厂的家属院内，那帮小兔崽子们，可是毫无畏惧，太阳还在西边斜挂着呢，他们已经争先恐后地从家里冲出来。
正值暑假，在家里憋了一个白天，他们每天最盼的，可就是这一会儿。
今天第一个冲出家门的是还是程燃，四岁多一点的一个小男孩，穿着件白色的短衫，黑色的短裤，脚上一双黑色的塑料凉鞋，怀中还抱着他爸亲手给他做的一把木头手抢。他头发是昨天才去理的，就像是一个倒扣的西瓜皮。
程燃刚睡醒没多久，才吃了块冰镇过的西瓜，短衫染了一大片，嘴角四周也是一片红色的汁水。
门里面，正在做晚饭的薛兰花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小兔崽子王八蛋，又跑那么快。看你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程燃根本没理，胖乎乎的小手在嘴角一抹，刺溜一下就跑得没影儿。
冲出单元门，程燃仰着小脸冲楼上喊：“亮子，大军，快点儿！”
二楼有扇窗户被打开，大军的小脑袋出现在窗口。
“来了。”
楼道里也冲出一个小胖子，正吭哧吭哧往程燃身边跑。
“程燃，你也吃西瓜了啊。”
程燃骄傲地一点头：“冰箱里拿出来的，可凉可好吃了。对了，我家里还有雪糕。我妈买了好多放家里。我妈说，以后自己在家里也可以做雪糕的。”
张亮被“雪糕”两个字谗到了，狠咽了一口口水。
此时是1992年，H市并不是什么大城市，冰箱这种东西，还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的。程燃爸爸程建生是车间主任，薛兰花是幼儿园老师，日子算是比较光鲜。
张亮爸爸是技术工，妈妈是出纳，按理说日子应该还过得去。只是张亮爸爸是全家最有出息，唯一有铁饭碗的一位，一大家子人等着他接济，所以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到现在也没舍得买冰箱，就连风扇都是热得受不住时才开。
张亮满眼羡慕地看着程燃：“程燃，也给我支雪糕吃呗。豆沙的有没有？”
张亮嘴谗，脸皮还厚，能拉得下脸要吃的，所以才长得这么胖。
张亮的表情让程燃很受用，他十分豪气的一挥手：“行，等会儿我就给你拿。”
张亮千恩万谢。
说话间其他小朋友陆陆续续下了楼，众人开始一起做游戏。
程燃下午刚看了一遍《地道战》，手中又拿着枪，在玩“打日本鬼子”还是“警察抓小偷”之间犹豫了几秒后，选定了打小鬼子。
程燃家境不错，为人大方，其他小朋友常从他这里得零食吃，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游戏还没开始，扮演小鬼子的张亮就有话说。
“找个人演花姑娘吧。电视里面都有花姑娘的。”
张亮跟程燃同年，也才四岁，并不清楚花姑娘的涵义，只不过是想模仿电视里面罢了。
花姑娘？
程燃看了眼人堆中的几个女孩子。
一个个都是热得小脸通红，满头汗的，衣服不比他的干净，头发也不比他的长，唯二两个长头发，其中一个辫子早歪到南天门去了。
剩下的，只有肖婷婷。
肖婷婷的爸爸也是车间主任，妈妈在厂子的人事科里，条件比程燃家还好。肖婷婷长得挺漂亮，看起来乖巧斯文又可爱，每天各种小裙子穿着，高贵得像个小公主。
让她做花姑娘，大家都觉得好。
可是肖婷婷不干。
“我不要做花姑娘。我要演女英雄。”
“你先演花姑娘，再演女英雄。”
“可是……我怕日本鬼子。”
程燃笑喷。就这胆呢，还要演女英雄？
“不怕！我保护你。”程燃扬了扬手中的木头枪，“我是八路军。”刚哄完，他又开始威胁人小姑娘，“你要不答应，以后我们都不带你玩儿。”
肖婷婷忽闪着大眼睛，害怕真不带她玩了，扁了几下嘴，还是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
肖婷婷这小姑娘，搁现在应该就算是女神，小仙女一类的，玻璃娃娃似的，平时大家都不敢离她太近，怕把她磕着碰着的。今儿好不容易可以放胆玩一次，大家都觉得好奇又好玩。几个“小鬼子”你扯一下小辫子，我扯一下小裙子，没几下，肖婷婷就哭着跑回楼上了。
“我不跟你们玩了……你们都欺负我。”
还没来得及上场保护花姑娘的小八路程燃傻了。
几个小鬼子也傻了－－这下可麻烦了。
肖婷婷是告状精，娇气得不行，这帮孩子里，大半都因为她挨过骂，今天这样，肯定又要遭殃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将目光投到程燃的小脸上。
都是程燃非拉肖婷婷玩的，要挨骂，肯定是骂他才对。
果然，三楼程燃家的窗户开了，薛兰花站在窗口叫他：“程燃，你怎么着婷婷了？快点上来，向婷婷道歉！”
有了要挨骂的，其他人先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转动小脑袋瓜给程燃出主意。
“快去给你妈说对不起吧。你主动认错，她就不骂你了。”
“幸好你爸不在家。”
“你爸好吓人的。”
“程叔叔以前是当兵的，可厉害了。”
后面不知怎么的，就歪到程建生有多严肃这件事上。
程燃也暗自庆幸程建生出了门这件事。
他不怕大嗓门的薛兰花，对沉默寡言的程建生，却有种莫名的畏惧。
正想回去和薛兰花撒个娇呢，就听到李大军轻呼一声。
“完蛋了，程燃，你爸回来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程燃胖胖的小手搭到额上，看向太阳落下的方向。
蛋黄般金灿灿的夕阳下面，他爸程建生一手提包，一手抱着一个穿绿色衣服的小孩，正大步往他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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