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

　　走出太子府，太阳已然西沉。
　　莫言靠在太子府外墙，见我出来离着半步距离跟在身后，“王爷，今日在太子府外徘徊的马车众多，单是丞相府的马车就偶然经过了四次。”
　　“恩，回府将路过的马车所属府邸都列出来，交予玉卿。”
　　“是。”莫言得令便消失在街角阴暗街角。
　　而我继续慢慢踱着步子，走向与人相约之地—含久巷。
　　说是巷子，却是京中最大的寻花问柳的去处，除了一些零散的暗/娼，明面上的皮/肉/生意皆汇集于此。
　　背着手，垂眼慢行，耳边尽是琴箫歌舞之声。在撇过数张熟悉的脸孔后，终于拐进了一条从主巷道分支出来的幽静小巷，愈往深处喧嚣的声音突静又起。
　　站在温香楼前，眼尖的龟/公哈着腰上前，“这位公子器宇不凡，想必是来觅我们温香楼中那些天仙般的姐姐们吧。”
　　不理继续往前走。
　　“公子请进，现在未被包/夜的神仙姐姐们皆在台上表演，公子是否去择一体己的温香？”
　　“……”
　　见我还是不语，这个年轻的小龟_公挠挠头，稍微他有点手足无措，这时一柔媚高昂的女声响起。
　　“呦，稀客稀客呀！龟龟快去招呼别的公子。哎呀，瑾王爷见谅，我家下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贵客到来。该打该打，来来，王爷快请进，王大人老早就在盼着王爷了。”
　　任凭鸨/妈妈将涂着血红指尖的手搭在肩上，顺着女人的拉劲，边走边笑。
　　“哎呀，这边请，王大人早已准备好了。”
　　鸨/妈妈说着在一扇门前停下，前方带路的不高的小童躬身轻轻推开了门页，入眼的是满屋身披薄纱的美人。
　　王骏景见门开，忙迎上来。
　　“王爷，这左请右请，终于是将您盼来了。来来，美人们，快请王爷上座。”
　　屋中美人皆转身俯下跪安，莺燕娇语玉珠坠地。众女子俯下身，让出了屋中央摆着的一张檀木大桌，上面颜料各色琳琅，笔砚俱全却唯独少了宣纸。
　　“这是？”
　　穿过屋中美人，坐上檀木桌边的太师椅。靠着椅背上柔软的凉绸，拿了一只狼毫把玩。细一看，这只笔绝对出自名匠之手，白玉笔杆上皆是细细雕琢出来的仙鹤，流云在仙鹤身边绕过，各种瑞兽在云中穿梭，指尖拂过笔尖狼豪，绵中带刚，转着这杆狼毫许久才开口。
　　“马尚书，此次盛情邀请，是所谓何事呀？”
　　“嘿嘿，王爷。”
　　“哦？新奇？那这个之后慢说，素闻王爷喜爱新奇之物，小人不才，特地想了一招，让王爷玩儿个新奇。本王倒是看看王大人所说为何物。请…”
　　“是。来丽姬，将衣物除_下。”
　　马骏景身边着艳红轻纱的女子依言照做，眯眼看着在轻纱滑落后呈现出来的雪腻肌肤，这个丽姬有一头好头发，乌黑浓密，拖延至踝，背对着我这个方向，恰恰将背遮住，只露出两边线条圆润的肩膀。
　　马骏景将丽姬身后黑发撩至前身，露出线条优美的背部，好像还顺手捏了一下什么，引得女子咯咯娇笑。
　　他拿起桌上毛笔，沾沾颜料，挥笔就在丽姬背后画出了一幅残梅雪图。
　　看着马骏景熟稔地将画一气呵成，待其落笔便轻轻拍起了掌。
　　马骏景嘿嘿一笑，“美人背如雪，残梅点点落。王爷您看如何？”
　　“好，王尚书辛苦你了。为本王真是劳心劳力，辛苦辛苦。”
　　随手转着手中得的白玉狼毫，话虽然是说给那边谄媚笑着的王侍郎听，眼神却是停在那副残梅图上。王侍郎见此忙招呼着屋中众女，而后便退出了屋。
　　扫过屋中莺燕，心中暗喜，面上却正色。
　　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放在桌面上，手指点点桌面，待屋中视线都集中在桌上金锭后，才幽幽开口。
　　“美人们，你们且慢慢来。你们若是能在身_上绘出让那位公子发笑的物什，这锭子便赏了谁。如何？”
　　众女随着我指向，看见了刚刚才出现立于门边阴暗处的莫言，我向来特别喜欢看被给个惊喜后莫言震惊的脸。
　　莺燕以袖掩唇嘻嘻笑着向莫言围了过去，不时用手指点点莫言，在看见莫言瞬间黑下来的脸，又散开……
　　拍拍手掌。
　　“姑娘们，还在等什么。一个时辰后，这话便不算数了啊。”
　　这时屋中姑娘才开始解开薄纱，拿起毛笔开始描绘。聪明的,两两合作，彼此涂画着，不时小小地飘出几声娇笑；不愿分享的，便是自己对着铜镜，却只能够着身前。
　　看着扎堆的白/晃/晃，招来安静立在身后的侍酒婢子，端着白瓷杯轻晃杯中琥珀色酒液，眯眼看着已经画好的女子朝着莫言靠拢。
　　随着女子的一步一步接近，莫言眉头慢慢皱紧，眼神开始飘忽。
　　“哎呀，公子。难道人家不好看吗，快看人家一眼嘛。”
　　娇笑靠近的女子将胸前乌发拨至身后，欲贴身好让眼前这位俊俏公子好好瞧一瞧身上。
　　莫言几步绕开软软贴上的身躯，几步便窜到了我身边，一脸黑意蔓延。
　　举起手中狼毫，指向转身掩唇娇笑的女子。
　　“看，莫言，那边那个画得好像你黑脸的样子。你说，今儿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将你这童子之身破了如何？血/气方刚的，我怕你憋坏了呢。”
　　悠悠放下杯子，转头看向脸色黑转红，像极了庙堂中关老爷的黑衣男人。这么多年，曾经小小的身躯如今却是撑起了衣衫，将力量深藏在墨色之下。
　　“王爷，属下不……”
　　莫言急急跪下，却不料迎上了我直击他面门的狼毫，他立即便是扭腰避过这一下，趁他退一步还未站稳，又是一下直指风池，莫言忙后仰避开死穴却是胸膛迎上，他抬手格挡开劲风，几步就窜到了门边，这时我玩心大盛，当即跳上桌子，避开盘盘碟碟的染料。眯眼定住门边之人，飞身扑向莫言。
　　正当此时，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九靳出现在门外，气急败坏的脸在看见急速扑过去的我瞬时变成了惊讶，随即转身避开了。
　　于是，我顺利从门中扑出，越出廊道，悬空落向身下大厅，暗道不好，用力旋身抓住身侧从大厅顶层垂下的红缎，头上玉簪在旋身时被甩开，借势提气稳稳落在厅中高台之上，红缎从身前坠下铺满台面。
　　扫眼台下都是震惊的面孔，抬手拢拢散乱发丝，正准备下台，却被一大声呼喊唤住了脚步。
　　“好个红莲坠地，老鸨,十锭金。”
　　站定回头看着台下那个胡乱呼喊的男人，奇怪的是盛夏却披着薄裘，俊俏的面目间却是带着几分憨意。
　　回头疾步下台，走向那个薄裘男人，看着那个男人慢慢变得奇怪的脸色，心里暗快。
　　走到那人面前，靠近那俊俏面孔。
　　“看清楚了。”心中微有不快。
　　“王，王爷。”两人同时看向旁边的声源，原来是熟人，马骏景。
　　还未等我张口回答，面前这个便一挥手。
　　“吾意已决。”
　　“不是，王爷你听我说，这是……”
　　马姓尚书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不够吗？再加！”薄裘男子豪气万丈地一摊手，桌上又多了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看得旁边老鸨脸上的粉渣直掉，不断抬手摸着金锭，肉疼地说。
　　“这位贵客啊，不是小妇人不肯啊～只是这位是不能拿金子来买卖的，小妇人断断不敢犯上。”
　　“哦？”薄裘男子反问一句。
　　“小妇人告退告退。”老鸨慌忙提着裙角退到一边，看到楼上九靳蹬蹬跑了下来，忙又加了一句，“小妇人店里，损坏的都得照价赔偿啊。哎呀，九靳大夫你慢点。”
　　九靳拉开挡路的老鸨，整了整衣袍才走过来。走近看了看薄裘男子，抬手拱了拱，才比划开。
　　薄裘看九靳抬手，抬脚向后退了几步，却发现九靳只是在比划着些手势。他看着九靳比划完了，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公子说，这位仁兄实在抱歉，我家主人实在贪玩，这皆为意外。如若不辞，公子今夜在此花销，我家主子便做了东道主。”
　　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莫言幽幽开口，道出九靳所言。
　　“但是还请公子向我家主子赔礼，主子的身份怎可当成勾栏之人。”
　　话虽轻，却是激起厅中不大的范围中不小的波浪。
　　“这位公子，虽说我家王爷不对，但是你主子从此花楼花台上主动现身，想必是我家王爷错眼，只是，你家主子，言行未必太过轻浮。”
　　松开一直细细看着薄裘男子脸的视线，转眼暼向为薄裘说话的人。此人一身短打，刀鞘挎在腰间，微露稚气的脸上怒气腾腾。
　　莫言本来就阴沉的脸现在黑的就跟锅底似的，手却是摁在了剑柄上，眼神飘向我，只等点头。
　　看着莫言杀气弥漫的脸，失了玩笑的心，摇了摇头。
　　“无趣，走吧。”
　　抬步便走，却被人拽住，回头见是薄裘，手下没留情，用力拍向人腰间，瞬时人便倒在臂间。
　　在那挎刀少年的惊呼声中转身时，刀剑相格的清厉声入耳，见莫言执剑挡在我与那人之间。
　　“臭小子，那么现在你看，谁轻浮呢？”
　　“王爷，你没事吧。”挎刀少年着急道。
　　薄裘倒在臂间，发丝遮住脸庞，悄无声息。执刀少年见薄裘没有应答，清亮大眼瞬间通红。
　　“阴险贼子！若伤王爷，定不饶你！”
　　“哼。”莫言冷哼。
　　“嗯…”薄裘抬手。
　　“王爷别怕，属下马上去救你。”执刀少年身形一晃，想摆脱莫言，可是却总是近不了五步。
　　拍拍臂间薄裘男子的脸。
　　“现在谁更像胡姬？北间王？”
　　“瑾王真是聪慧。”
　　薄裘费力拨开面上乱发，神色不乱，语气稍微有点激动，道出了我的身份。
　　“呀，被看穿了。护卫如此，再加上这个。”手一开，一块五色符彩牌，“世间符彩只一块，你不是北间王又是谁。”
　　“过奖，要说世间得此比起女子有过之无不及的容貌，身边还有此等护卫，世间也唯瑾王一人。”
　　“来朝觐见第一件事便是寻乐子，北间王也是乐不思蜀。”
　　“彼此彼此，楼上那些女子也是贴心体己吧。”
　　“哪里哪里。”
　　也未管那北间王是否能站稳，直直松手，唤住一直与那少年缠斗的莫言。莫言一停手，那少年便朝北间扑了过去，结果还是没有接住他家王爷。
　　满意听到□□落在地上的闷响和附带的一声闷哼后，心中不快一扫而光，跟着九靳上了他的马车，马车中寂静无声，枕在九靳腿间，翘着二郎腿哼小曲儿，享受着头顶上恰到好处的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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