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BG]永芳茶楼

　　四十三、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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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澄！我怎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

　　江澄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前背上全是汗。缓过几次呼吸，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睡着了，不但睡着了，还又梦见了从前的事情。

　　梦境里魏无羡咬牙切齿的模样仍然新鲜。

　　记得秦展秋当年死后，直接就葬在了那所别院底下。她没能归入族谱，也不能葬在江家，仿佛风过无痕，连一点印子都不曾留在这个世界。长老管事有问，而江澄却全然不提原因，巧的倒是，平日里老喜欢给这舅母送吃送喝的金宗主，却全然不问江澄这一古怪的决定。

　　一时间许多流言蜚语先是在下人间传来开来。

　　毕竟当年迎亲多么风光无限，如今看起来就多么惨淡。然则仔细一思索，大概就有人明白地说道，这江家的主母出身下贱，原本或许是花言巧语迷惑了宗主，但时日渐长，必然是漏出了见识短浅鼠目寸光的粗俗气来。好在是江宗主为人正派，还惦念这夫妻情分，不然，这种卑贱之人老在眼前晃荡，早就烦得要死要么休妻要么纳妾了。

　　那段时间，市井里传的大约都是江澄如何之好。
　　而年龄正合适，又风华依旧的仙门女子们，也重新见到了希望。

　　江宗主如今也不算老，再娶也不是不可能呀。

　　这件事情就此传入了和蓝忘机在外云游魏无羡的耳中，因此某日在北境的巧遇，便成了争端开头。
　　魏无羡咬牙切齿地质问他，怎么能够连名分都吝啬，倒是一点也没有常说“身前哪管身后事”的洒脱。蓝忘机还能够冷静地拉住魏无羡，只不过眼里的淡漠倒还真是和那日宗祠一眼没有分别。

　　江澄缄默无言，而魏无羡怒睁一双红眼。

　　“……你知道她对你有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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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调吹着冷气，江澄汗涔涔地坐在书房内很简单的折叠床上，攥了攥脚边的被褥。
　　上回的事件，她算是发微博告诉粉丝家里断电，草草糊弄了过去。为表歉意还搞了什么抽奖，大概又是个花钱的事儿。即便如此，她如今还是在这条路上工作着。
　　之前他留了个心眼，故意把紫电落在地上，她徒手捡来给他，却也没什么反应。这让江澄心内更实了一些，却陷入了应不应该让她知道前尘往事的矛盾之中。

　　时钟枯燥的滴答声不停地响着，江澄抬眼，在黑黢黢的房内望了眼钟面，差一些到十二时。
　　这间房的隔音委实不错，江澄这般修为，还需要稍微聚精会神屏息半晌才能听见隔壁秦展秋直播的声音。

　　离她下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江澄轻手轻脚地开门，转悠到厨房去了。

　　速冻饺子、汤圆和包子这类的东西塞满了冰箱冷冻柜，冷藏区只剩下几朵孤零零的花椰菜，江澄思考了几秒，把那看起来就很不精神也不新鲜的花椰菜捉了出来。

　　烧水，下盐，水沸之后下蔬菜煮到再次沸腾，关火静置一分钟，然后捞出来。
　　江澄挽起棉质睡衣的袖子。他记得以前很不理解，秦展秋做菜水准一流，但吃独食的时候总是一点油水都没有像在吃草，现如今才明白大约减肥轻食是这么个意思。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江澄把切好的小块投进去，却听闻厨房外传出了动静。

　　“哇塞，开小灶？”秦展秋进了厨房，“我靠，盐水青菜，可以啊老哥，你身上一点肉都没有还怕胖啊，不错不错，啤酒肚就是该从年轻的时候预防起。”
　　江澄聚精会神地看着花菜逐渐煮熟的时候展现出的色彩变化，杆部那种浅绿的颜色稍稍明艳，他便下漏勺捞了：“嗯……大概女孩晚上吃点夜宵，也不会选择那种高热量的？”

　　“哈哈，做给我的？这么好。”

　　“是你肚子叫的声音太大，不是还在直播的时候被粉丝听到了吗？”

　　“天呐你真是神仙吧，耳朵这么好。”秦展秋接了那盘看起来就一点油光也没有的花椰菜，满意地看了看，“果然是结过婚的男人比较懂女人心啊~”

　　江澄则看了一眼开着的卧房门：“今天这么早结束？”

　　“嗯。”秦展秋端了盘子坐到外头餐桌上，“因为明天有事儿得早起，不能弄到太晚。”

　　说道这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我知道这几天风头比较紧还赶你出去不好，但不过我感觉你各种神仙操作应付一下大概也不是问题，我这边明天上午得做个卫生，下午会有人来家里，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我也不好解释。”

　　江澄不动声色地把钱夹推回去：“……我不需要钱。”

　　“不要钱怎么行？你不要吃喝拉撒吗？”秦展秋说着话，却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道：“啊，是不是给的不够多？”

　　江澄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哎你这个人！你不要客气，也不要怕我没钱花，明天是相亲对象来家里，即便是要出去花钱，也是对方付钱，你安心拿着。”

　　江澄看着又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钱夹，双手插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相亲？你父母……”

　　“嗯。”秦展秋咬着花菜，点了点头，说话被烫口的吃食弄得含混不清，“我父母不喜欢我搞电竞，早几年前就放狠话，说有本事就在外面一分钱都别要家里的，看你的宝贝游戏能不能养得活你。他们大概觉得，不用几个月，我就痛哭流涕地意识到他们的好。”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吃饭都成问题，我姑母实在是看不过去我一个女孩子睡网吧和火车站，所以偷偷汇钱给我，帮我度过了找到战队之前的那段最难熬的时期。”

　　“姑母从小看我长大，对我也很好，但她一样没办法理解电竞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业。因此，她才会老是给我介绍她混的老好的同学朋友们的儿子……希望我可以嫁个有钱人，早日安稳下来。”

　　说到这里，秦展秋放下了筷子。
　　餐厅的灯光从顶上打下来，显得整个人异常憔悴。她停顿了一会儿，蓦然道：“……或许他们的判断没错。现在，我既没有完成梦想，也没有赚到大钱。”

　　“……这么多年，大概算是白过了。”

　　她撑着头，缓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红了眼眶。
　　带着冠军和成名的梦想，战队却兜兜转转总是季后赛一日游。悖逆长辈的意愿，拒绝了平淡和成规，到头来，却仍然需要得到安稳和护佑。

　　寻常的女孩子，安心工作，说不定平步青云，或者也有可能成立了家庭。而她，兜兜转转，仍然一无所有，和所有想要靠结婚来谋求安适的女人一样，走上相亲的道路。

　　她简直不知道她的青春，究竟拼得了什么。她的坚持，看起来是多么愚不可及的笑话。

　　秦展秋双手撑住了额头，面前盘内的花菜就剩下两三颗。

　　肩上忽而传来一份重量，秦展秋抬头的时候，却见江澄脸上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笑。
　　——并不自然，却又并非逢场作戏的勉强。一定要说的话，是一种如同苦笑一般的表情。
　　他的睫毛挺长的，加上杏眼看起来会有几分女气，因此，只要有一丁点的哀伤，就会很容易被捕捉。

　　江澄错开了目光，他的眼睫在颤抖：“……听起来也不错。”

　　他可以理解。

　　如果说，有了钱就可以不必强颜欢笑到深夜；就可以不必眼睛发酸还要盯着屏幕；就可以不必为状态的衰退而担忧；就可以不必为了便宜的房租选择不安全的小区……

　　如果，真的有一个富足而又绅士的男人，愿意一辈子与她相伴。不说处处都好，只要相敬如宾，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免除很多的辛苦和压力。

　　他遇到她的时间不长，却留意到她有几次去看一些卖房的传单，算着首付和存款。偶尔还抱怨银行不给她这种没公司没单位的自由职业者多一些贷款。

　　江澄在人世走过的路十分漫长，却总是远离凡间，他不曾入世，因之无欲无求。他当然不会知道为什么房子会这么贵，为什么大家都需要它。
　　江澄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土地虽然贵重，但倒还不是绝无获得的可能。
　　而这个时代，却没有能够容纳他的家。

　　有情皆孽，无知是福。这句丧尽天良的蠢话现在倒是有几分对的意思。
　　……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他已经独行踏过无数光阴，总不会比以往更寂寞。
　　身处局外，护她一世是周全，也不枉独活千年

　　“……什么‘不错’啊。”秦展秋自嘲地笑一笑。

　　江澄重新被拉回了思绪，手掌轻轻地顺了顺她瘦削的脊背，他目光的焦点，在不远处的挂画上，却无端地微笑道：“……要不要，明天趁着早晨，去挑一件好看的衣服？”

　　江澄声音沙哑，但摸出了一本存折。

　　“就当……当我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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