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华

　　弥生一脸担忧的看着我，眼里盛的，是满满的愧意。
　　可是我没权利怪他。他没有错。
　　半个小时后，弥生送我出门。“小林子，真的对不起，我妈她——她也是有苦衷的。”
　　“所以弥生，你觉得是我做了对不起你妈的事？”
　　话刚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不跌，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就知道他妈妈一直都是这样的，怎么能用这种话说弥生呢！
　　“弥生，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却还是我习惯的温暖的笑，“没关系的，小林子，我知道你因为周传源的事心情不好，回头你们俩好好聊聊。”
　　我咬咬牙，微微侧过头去，“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刚离开弥生家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个不停，我看着那熟悉的甚至连昵称还来不及更换的名字，半晌，才按下了接通键。
　　“喂？林凡，你在吗？”
　　“恩。”
　　“下午那时候我是一时冲动才说出那样的话的，小凡，我相信你，我们再好好谈谈好不好？”
　　我听着周传源近乎哀求的声音，心口有块地方似乎微微有些松动，但嘴上仍是不饶人，“不需要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哪怕我们这次没有分手，下次，还是会因为弥生或是乔思璇再起争执，周传源，这样的日子我真的是受够了。”
　　“小凡，下午我那都是气话，你能不能冷静点。”
　　“对不起，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抽回手机，“啪”的挂断，唯恐自己下一秒就会心软。脑子里乱糟糟的，我很清楚自己现在仍然喜欢周传源，但是，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头。夏凉音说得没错，我骨子里的傲气太盛，周传源亦是如此，或许，真的是不合适吧。
　　一个人走在小桥上，被冷风一灌，更是说不出的伤感落寞。突然好想丁忆他们，都走了差不多快半年了吧，连个消息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一群人，又或者，是我早已被他们遗忘。
　　我有些不甘心的掏出手机，看着灰色的“余烬苍穹”四个字静默良久，心里略略有些不安，会不会，是他们出什么事了？还是说，丁忆的病——
　　想到这里，心里愕的一痛，脚步也顿了下来，左手缓缓的抬起，露出手腕处那抹狰狞的鲜红，是被恋爱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还是我自己太健忘，抽丝剥茧，那块红痕早已不是当初种下时指甲的大小，红色妖异的血线已蔓延到手臂，我咬咬牙，用力的攥紧手，只有指甲扎进皮肤那一瞬间的痛楚才能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也更能提醒自己，我的未来，究竟是一条怎样的路。
　　我还在犹豫着今晚要到哪里住，手机又震了起来。.
　　“喂？妈？”
　　“林子啊，你爸爸今天回来了，今晚回家里住吧，我让张嫂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焖熊掌。”
　　我却是有种极强烈的预感，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爸，妈，我回来了。”
　　“林凡，誰让你住外面的，你才多大就搬出去住？就算你当初搬出去的初衷是为了照顾那个孩子，那现在呢？你还有什么理由一直不回家？”
　　我一愣，心里却在想，这恐怕，是爸对我说过的最长的话了吧。
　　“好了好了，盛天，林子才刚到家，别一上来就是指责。”
　　爸顿了顿，脸色微敛，光是看着，就让我莫名的心悸。
　　“林凡，你过来。”
　　我感觉我都猜的出来爸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果然。
　　“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我微微侧头，有些不敢看爸的表情，有我这样的女儿，应该是他的耻辱吧，就算不是，也够他头疼一辈子的了。
　　“林凡，华教授又研制出了一种新的药，这两天你先请假，明天我就带你过去。”
　　“我知道了。”
　　妈走过来轻轻抱住我，语气尽量的轻松，“林子，不要怕，没事的，你的病，我们一定会治好的。”
　　我笑了笑，心里却是苦涩不堪，妈，你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
　　刚走到卧室，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我皱了皱眉，不用想，一定又是周传源打来的。刚才在餐桌上手机就一直响个不停，连妈看我的目光都不太对劲了。
　　我咬了咬牙，接了电话，“周传源，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过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边却是良久的静默。
　　半晌，我才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三分钟内我要看见你，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周传源你——”
　　“嘟嘟嘟——嘟嘟嘟——”
　　竟然就这样把我电话挂了？？！！
　　可我不得不说，周传源果真是把我脾气拿捏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如果我们的事被我爸妈知道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而我，最讨厌被威胁。
　　他那么了解我这一点，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却恨不起来，就只因为他是周传源，是我林凡爱进骨子里的唯一的人。
　　三分钟后，我准时出现在门外，他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影影绰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然觉得此刻的他显得消瘦落寞。
　　我想我真是疯了。内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能爱，不能爱，哪怕爱，也得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否则，我就是害了他。
　　林凡，你可以的，你一定做得到的，就趁这一次，做个了断吧。
　　“周传源。”
　　“小凡，你来了，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下午的时候，我们都不够冷静。”
　　“你想知道什么，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至于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想还是算了吧。”
　　不出我所料，周传源果然有些生气，可他还是压了下来，“那好，就在这里说。”
　　我却是一怔，他那么骄傲的人，几时学会了这么低声下气的顺从？
　　“你还想问什么？又或者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周传源，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
　　“够了！”
　　周传源打断我，眼里的怒火简直要烧毁一切，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从最初的镇定自若到现在的愤怒，而这些，全都是拜我所赐。
　　我突然一下子清朗起来。
　　什么乔思璇，什么弥生，都只是因为，他太爱我，而我亦是如此。
　　想想我们在一起的那短短的数个月，几乎耗尽了彼此全部的心智去争论，去验证，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而我唯一觉得后悔的是，我到现在才看清楚，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是爱我的。
　　可是，已经晚了。
　　我挣脱开周传源禁锢着我的双手，强忍住内心的翻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漠无情，“周传源，你认清楚，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不可能？”他怒极反笑，“那谁可能？乔思哲？夏染？亦或是——弥生？”
　　我被他一连串的反问打的不知所措，只感觉心痛的窒息，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我微微偏过头，错过他如炬的视线，“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我不在乎。”
　　“不在乎？”周传源冷冷的盯着我，“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咬牙，沉默不语，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林凡，我要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说啊，你说啊！”
　　我用力攥紧拳头，不能在这种时候退缩，林凡，你的犹豫终有一天会害了他的。
　　我猛地抬头，望进周传源近乎绝望的眼神，“周传源，我只说一遍，我林凡，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你，所以，忘了我吧。”
　　“忘了你？”
　　周传源死死盯着我，眼里的疯狂我看的真真切切，“不可能！”
　　说完这句，周传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终于是忍不住蹲下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戏虐的说女人的眼泪如钻石般珍贵，所以他不许我哭，可是，没有以后了。
　　想到这里，眼泪更加汹涌，我一次又一次的想用力看清他的背影，可不管我怎么用力的擦，还是模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难受，没有一块皮肤属于自己，爸回来的真是及时，这样，我就不用面对他了。
　　我刚回到卧室就接到了凉音的电话，几乎字字针对我。“林凡，你是怎么想的啊，你跟周传源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真的是冲动了。”
　　我打断她：“凉音。”
　　“我只是觉得，一旦说出口的分手，就再也覆水难收。”
　　“......”
　　良久的沉默后，我才听到凉音几乎是无奈的叹气，她说，“我懂。”
　　我勉强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正常，“凉音，我请了几天假，短时间内，我不想看见他。”
　　“可是，周传源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哪怕不择手段。林凡，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挂掉电话后，我的内心也是翻云覆海，凉音说得没错，周传源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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