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华

　　天刚微亮，我便醒了，今天是初中生活的第一天，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我需要勇气，需要一份重新开始的勇气。镜中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身影有些瘦弱，只是那握紧的双手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慢慢的束起马尾，整理好衣服便下了楼。
　　“呀，小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夫人还没起来呢！”
　　我冲张嫂轻轻一笑，：无事，别打扰妈了，今天刚开学，我想去早一点。“张嫂待我是极好的，虽然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却没有孩子，因此对我更是多一份呵护。其实起得这么早也是想让啸天熟悉一下新环境，弥生那家伙刚 才打电话说要请假一个星期，没有了免费的小跟班，凡事都得自己来啊。
　　用完早餐才七点一刻，我跟张嫂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正准备去桥东接啸天，却不期然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
　　已经入秋了，清早的空气有一种凉爽的味道，小家伙却只穿着一件薄衬衫，站在树下无所事事的发呆。
　　我突然眼睛热热的，他是啸天啊，是我最珍惜的啸天啊，他那么懂事，总是故作坚强的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很好。可是他的成熟却让我心痛，一个本应该被父母宠爱的年龄如今却只能将自己裹进僵硬的外壳。我调整好情绪，换上一副笑脸迎了过去，“啸天，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啸天似乎因为我的到来有些惊讶，转而便恢复他一贯的表情，“没有啊，我也是刚到，你不用担心，是夏染送我来的。”
　　我冲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牵起他的小手，那冰凉冰凉的触感更是让我心痛，啸天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扭捏了几下后也就任我牵了。
　　我和啸天一路都沉默的走着，但是我却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不经意间一瞥，看到马路对面那道略微熟悉的背影，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后，更显得她的单薄。说实话，夏凉音真的是一个生得极美的女孩，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既不会然那个人觉得不自在，又不轻易让别人走进她的内心。
　　呵，是个很懂得保护自己的女孩呢。我轻轻的笑了下，或许，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吧。感觉到我的停顿，啸天也停下脚步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夏凉音，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跟夏凉音打招呼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上课了，教室里的同学都来的差不多了，我特意瞥了一眼后面的座位，夏凉音已经来了，脸上有几分疲惫，不过意外的是，乔思哲没有来。
　　“报告！”
　　清新纯净的嗓音顿时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门口那抹娇小的身影，由于奔跑而俏红的苹果脸更是显得灵动，齐眉的刘海整齐的挡住了半个额头，一身粉红的小洋装更是衬的她精致可人。
　　班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似乎都很好奇这个女孩是哪个班的。我随手拿了一本书竖起来遮住了半个脸，我并不想看见她，也不想让她看见我。
　　“同学们安静一下，这位同学也是我们班的，大家可以相互认识一下。乔思璇，你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我突然觉得四周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是巧合吗？最不希望的是还是发生了，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脚步声在我面前戛然而止，我仍旧没有抬头，我实在是不想面对她那张脸，我怕我会忍不住跟她打起来。
　　乔思璇走到乔思哲的位置坐下，我知道，她看见我了，甚至可以说，因为我在这个班，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我很清楚我有多讨厌她，她带给我的那些伤痛我永远都忘不掉。
　　可是我却并不想跟她斗，尤其是在我知道了一切事情的根源竟然是弥生以后，更是觉得滑稽可笑。
　　“嗨，我们好久不见啊，林大小姐。”
　　我偏过头看着一脸笑容却眼神恶毒的乔思璇，冷冷的看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我想干什么？”乔思璇一脸嘲讽的看着我，“我恨不得你消失，恨不得你死！你知不知道？”我看着风轻云淡吐出这些字眼的乔思璇选择忽视，她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怎么，变哑巴了？以前你不是挺行的嘛，哦，对了，那时有弥生和那个胖表姐护着嘛！不过真可惜啊，你表姐走了，弥生也请假了，至于我哥他——这两天都不会回来，所以，你就等着死吧！”
　　“幼稚！”
　　“林凡，你在这里装什么冰美人！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恶心！整天勾三搭四的，要不要脸！”
　　“你闭嘴！”
　　“呦，恼羞成怒了啊，我偏要说，不要脸！狐狸精！”
　　“啪——”教室里突然一片寂静，全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和乔思璇，因为用力过大，乔思璇的头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她的头略微下垂，豆大的泪珠从她满是委屈的眼中流了下来，然而她的嘴角却在上扬，虽然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弧度，可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我冲动了，我知道我又掉进了她一手布置的陷阱里了，可是我忍不住，“狐狸精”三个字已经触到了我的底线了，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疯狂的报复，不过，想必不会太久，最起码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同学们若有若我在我身上划过的视线已经说明了一切。
　　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被孤立了。
　　我看着乔思璇，突然笑了。“很痛？”
　　她似乎是惊讶于我的反应，不过仍继续装可怜，我看着她冷冷地笑了，既然做都做了，就不管那么多了。
　　“啪——”“这一巴掌是打你把我关在顶楼的！”
　　“啪——”“这一巴掌是打你胡乱造谣的！”
　　“啪——”“啪——”
　　“这是打你不该喜欢弥生的，你不配！还有，你不该骂我狐狸精的！”
　　……
　　我说话的声音极小，就像是和乔思璇耳语一样，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她以为，我真的不敢？乔思璇的脸色变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眼里的怨毒又深了许多。
　　“林凡，你会后悔的！但愿我的报复，你也能受得住！”
　　我不说话，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然躲不过，让自己舒服一下又有何不可。她真以为我是勾践啊，什么都忍得下去。
　　这次我没有再看她，径自出了教室。至于其他人，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独自一人在操场上乱晃，心里也慢慢平复了下来，不管我刚才有多冲动，我都不会后悔。
　　“喂！干什么呢，撞到人了知不知道啊！”
　　突然的呵斥声吓了我一大跳，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看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男生，“对不起。”
　　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嘛，真是小气，不过介于我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道歉似乎显得不怎么诚意，可这时候的我，又那会注意这个。
　　正想转身，一条手臂便横在眼前，冷冷的声音似鬼魅般让人心底发寒，“你这种小女生我见多了，跟我玩欲擒故纵，你还不够格！”
　　我几乎都要骂出声了，这什么人啊，脑子有病吧！
　　想到这里，我头都没抬，挥手甩开挡在前面的手臂，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同学，我不认识你，请你让开！”
　　“不认识？哼，有胆碰我，现在倒不敢承认了？早干嘛去了！”
　　刚才被乔思璇勾起的怒火还没熄，现在哪里还忍得住，随手一巴掌便挥了上去，“滚开！好狗不挡道！”
　　一片冷寂。
　　我皱了皱眉，刚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那力道，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我从不打女人！”
　　我眉毛都快拧成疙瘩了，还没出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喊叫。
　　“喂，传源！不是她！”
　　我看着从不远处跑过来的男生，隐隐知道这大概是个乌龙，想想啸天也快到放学的时间了，便更是急着离开。
　　“站住！”
　　“干什么！”
　　“你哪班的，谁允许你上课期间乱晃！”
　　我最后一丝理智也幻灭了，“你神经病啊！现在都知道是个误会了，还不滚开！”
　　那男生许是被我惹怒了，可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人拉住，冲我一脸讨好的笑，“这位同学对不起啊，传源他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误会，不过——你当真不知道他？他可是周传源啊。”
　　说到最后，那男生的表情也有几分怪异，那打量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
　　“周传源？”我抬头，这才发现那男生长得极其俊秀，狭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嘴唇，好吧，我承认，妖孽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过我很肯定，这人我确实不认识。
　　这次我没再犹豫，直接否认，“我不认识他。”
　　“够了！尚凌楚你给我回来！”
　　“天啊，你是火星来的吧，竟然不知道周传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
　　“神经病啊！”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自恋的人，本来对这些人就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刚才还跟乔思璇吵了一架。
　　“丁铃——”
　　糟糕，啸天放学了！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都在操场上呆一下午。我有些不耐的看了眼前两人，正打算找借口走掉，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啸天，你怎么——”
　　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微微冲他笑了笑，把一切情绪都隐藏了起来，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快乐起来，我怎么能让他为我担心呢？
　　啸天看了眼挡在我面前的两人，眸色微沉，走近拉住我的手，轻声说道，“走吧，回去晚了，夏染会担心的。”
　　那两人这回也没拦着，任由啸天将我拉了去，不过我还是感受的到背后如刺的目光，很显然，是那个叫周传源的人。
　　越接近桥东，我心里就越加不安，经过小巷口的时候我猛然止住脚步，她动作倒是快啊，血红的残阳下，那一大群人的身影看得极为清楚，尤其是最前面那抹粉色的身影。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不过，我状似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啸天，目光闪烁了几下后暗暗做了决定。
　　看我突然停下来，啸天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来不及了，再慢就要被他们发现了。
　　“啸天，我今天有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为什么，夏染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我一把甩掉啸天的小手冷冷的呵斥道：“够了！丁啸天，你整天摆着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啊！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有些不忍看啸天错愕的表情，微微侧了侧身子，因为我用力过大，啸天的身子有些摇晃，险些站不稳，可是他仍然没有要走的样子，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太麻烦了，没关系啊，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我…”
　　“够了！”我强忍住心中的痛楚，一把拽下啸天的书包扔了出去，来不及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丁啸天你这个笨蛋！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我不想看见你，滚！丁啸天，你给我滚！”
　　我亲眼看见啸天的身影颤抖了一下，然后默默的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巷口，我终于忍不住捂住嘴蹲了下来，他哭了，他竟然哭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再怎么难受他都没哭过，可是今天，我却骂了他。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巷口，我觉得我心痛得快要窒息了，“啸天，对不起。”
　　胡乱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巷子深处。
　　“呦，我们林大小姐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就住学校了呢！”
　　我抬头冷冷地看了眼乔思璇，什么都没说，她看着我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怨毒起来，向后边的人摆了摆手，轻声说到，“动手吧，记住，别打脸。”
　　在被推倒的那一刻，我听见乔思璇很轻很淡的声音，她说，“林凡，感谢我吧！”感谢你个头！乔思璇，你以为你这样做，你就会得到一切了吗？不，那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腹部传来的痛楚让我浑身一凛，脸色也不由白了几分，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我紧紧咬住嘴唇，任由那股腥甜在口中蔓延，我不想认输，更不想对她认输。
　　耳边的谩骂声，踢打声，嘲笑声，似乎也开始慢慢模糊起来，身上传来阵阵的疼痛感也麻木的没有感觉了，我闭上眼感受着这一切清晰的透明的触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思璇才开口让他们停了下来，虽然是闭着眼，但我却感受得到她临走时看我的目光。
　　我却是知道，她爱弥生的越多，恨我的，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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