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泪石中的火焰

　　再次醒来，席恩退烧了。
　　给身旁睡得正熟的拉比补了个深眠术，他叫火精威娜留下，用飞行术飞出卧室。现在这个神殿在他看来危机四伏，不能让拉比单独一人。
　　无声地穿过一道道回廊，长期昼夜颠倒的生活，使他培养出一定的黑暗视觉，加上熟记了莫卡侦察的地形图，更是一路顺畅。
　　不确定那些眼球怪的透视能力强到何种程度，席恩只得用一个颇难的防护魔法[间隙之域]，制造一小块阻止所有跨位面法术和异能的区域。事实上，别称[守望者]的眼魔的确拥有连次元都能穿透的视力。
　　此外，他还施展了一个隐藏身形的[幽影形态]，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窥视者。边飞边维持两个法术，无疑是高难度挑战。
　　降落到目的地附近，席恩又出了一身汗，累得气喘吁吁。他精神上还游刃有余，无奈身体过于虚弱。
　　风精赶紧化为一层气膜包住他，尽管恒定了保暖的法术，席恩还是吹不得风，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反复深呼吸，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小心翼翼地探视。
　　那是一栋独立的环形建筑，冷森森的壁面透出青碧的色泽，远远就感觉寒气逼人。奇特的是没有门，整栋建筑物就像一块巨石雕琢而成，无懈可击。打磨得十分光滑的表面镶嵌着无数光粒，细看是五颜六色的小石子，以银色居多，呈现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排列，至少席恩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是青晶石，世上最坚硬的石材，矮人也很难开凿它们。』莫卡出声解说，『质地致密均匀，能量常态稳固，常用做结界石的原料。这里也是，还搀杂了雪花岩、银铁、凤凰石、绝咒石和云乳，都是稀有矿石，有极强的魔法抗性，特别是绝咒石。』
　　大地精灵对岩石、金属和矿物有着全面的了解，包括它们的结构、性能及用途，这一点除了席恩，还没有元素使发现。他早就体会到，元素精灵对他最大的帮助，是知识的传授。
　　正统的魔法师致力于研究玛那元素的属性构成，内部规律，而不知道魔法最精髓的核心，在于聆听[万物之声]。
　　那位无意中教席恩 “所有的东西都会唱歌”的金精灵，自己反而没明白真正的含义。这句古老的缄言是已故魔法神奥古诺遗留给世人的丰厚宝藏，可惜至今挖掘出来的只有席恩一人。
　　就连他的弟弟，被誉为[圣域的天才]的肖恩，目前在魔法上的造诣也不过是丢火球的速度快些。
　　席恩思忖着莫卡的情报——魔法抗性，就意味着不能用法术潜入，他问：（下面也是吗？）
　　『是的。』
　　（那掌殿是怎么进去的？）
　　『据这儿的土灵说，有时候是突然出现在里面，有时候是摸墙壁，每次摸的位置都不同。』
　　摸墙？席恩盯着色彩斑斓的墙面，一幅相似的图案在脑中闪烁，那是大厅顶部的星阵图。
　　『席恩，是不是让莫卡找找有没有小缝之类？再小的缝我也能钻进去哦。』风精艾恩自告奋勇。伊米安也不甘示弱：『或者偷袭那个掌殿，逼问她？』
　　（不。）否决她们的提案，席恩绕着墙飞了两圈，又从上空俯视，足足观察了三个多小时，才因法术时限不得不降落，喘着气告诫，（别鲁莽，我另有打算。）
　　看拉比和高阶祭司的样子，没有被恶魔所害，也许掌殿也平安无事，若是风精失手，这样的损失他承受不起。
　　而且，还有一个猜测需要证实。
　　******
　　次日起，席恩把时间全部花在研究星图上。修炼士要负责所有的杂务，和拉比分工后，他让元素精灵代劳，除了冥想和睡觉，就是在大厅默背推算。
　　那个房间分明是个立体结界，他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是从石材的特性看，应该不是通过魔法手段开启，而是另有破解之法。经过这些天的学习，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墙上的嵌石果然隐含了群星方位！只要搞清楚其中的奥妙，一定能找到进入的方法！
　　在席恩的三令五申下，两个风精也不敢乱跑了，乖乖收集讯息，监视那些恶魔；水精格丝打扫；火精威娜和土精莫卡煮饭。席恩送给拉比一枚闪金石戒指，里面寄宿着雷精库柏，雷的速度最快，威力也最强，一有突发情况，没有元素精灵比他更可靠。
　　还有一个精灵，席恩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属性的元素精灵。它从来不说话，静静躲在紫水晶胸针里。不知为何，席恩感觉比起其他元素精灵，这个精灵和他更有一种特殊的契合感。
　　如同星空的拱顶下，男孩席地而坐，日复一日的演算记忆。
　　宇宙的辽阔远超席恩的想像，这个艾斯嘉世界，不过是浩瀚星海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星球。
　　神域囊括了整个多元宇宙，众神的强大可想而知，席恩却没有灰心丧气。从小，在生存的压力下，他就学会不让无用的情绪困扰自己，坚持克服难关。何况他不是全无希望，神的力量并非绝对，元素之王就能够与他们匹敌，恶魔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他本身又有魔法这项利器，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到了第三天，他已经记下九万多颗星的名字，连同它们的坐标，分毫不差。
　　拉比说记这东西没用，但席恩知道不是，幻术中有连接阴影位面的法术，元素之君的存在也证实了元素界的存在，认清这些异次元的位置，有助于提高施法的准确性和速度。大量的点线记忆，无形中也增强了他的空间概念。当拉比把正式的天体轨道图、计算方法和历法表拿给他，两相结合，席恩的数学演算能力突飞猛进，成天就是趴在地上奋笔疾书，废寝忘食地吸收庞大的知识。
　　每当拉比看见那幼小的孩子越来越熟练地画出各种周期表和数据图，迅速推导出繁复艰深的算式，就抑不住内心涌出的震撼。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才能、智慧这种浅薄的东西，而是更深层的，从那双火热的瞳中流泻出的力量。
　　她默默包揽了工作，一天三餐喂他吃饭。席恩从来没发现她，一个人能专注成这样，拉比也算叹为观止。
　　当席恩消化得差不多时，闻讯而来的高阶祭司将他带去星占室，说掌殿要见他。
　　这才想起这些天是谁照料自己，席恩连忙往后看，拉比站在原地，朝他做出祝福的手势。
　　追寻的目标就在眼前，席恩只得跟上高阶祭司，暗暗记下她的恩情。
　　“是拉比推荐你的，我把你的笔记呈给掌殿大人，她说你很有资质，要收你为徒。今后你就在掌殿大人身边，好好学习人类的为人处事。假以时日，你也有可能执掌神的权杖，捕捉到命运的轨迹，彰显贝里卡斯神的荣光。”
　　席恩对成为圣职者毫无兴趣，这段时日，他心里有了新的疑问。
　　天体运行的确包含了许多规律，也与一些自然现象息息相关，可是星之祭司所称的“地上万物的足迹都刻画在天上群星的行进之中”，他难以认同。星星就是星星，和再伟大的人物也没有关系。
　　难道神是骗徒吗？不，那我和肖恩的问题怎么解释？
　　想起一件事，席恩摸了摸头带。
　　他和孪生弟弟是萨桑之子，所谓萨桑之子，就是在双月蚀——金轮月和银心月重叠的时刻降生的孩子，天生对魔法有出类拔萃的感应力。莫非众神是因此知道他们，选中了肖恩？
　　那么命盘是星辰推动的？神不能直接决定凡人的命运？
　　无数线头在男孩脑子里缭乱，却无法结成一个。
　　他只能自己思考，询问等同质疑，在冥顽不灵的神职人员看来是大不敬。
　　简洁而无雕琢的灰石铺成清冷的长廊，一股沁甜的幽香从尽头飘来，越来越浓郁。席恩暗暗皱眉，敏锐地感到身边的空间起了奇妙的波动。
　　元素精灵曾教他分辨药草，其中就包括香料，这座神殿点的香却不在他已知的范围内。本来不知道也正常，可是这种香总是引起特殊现象，让他不能不怀疑。
　　肉眼可见的紫烟飘摇着，一闪一灭的电花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席恩忽觉呼吸困难，神智渐渐迷离，听不见元素精灵惊慌的呼喊，虚浮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前行，直直走进烟雾织成的幻境。
　　******
　　红色，蓝色，紫色，绿色，各种颜色的光带交织在一起，变幻莫测。一瞬间，疯狂的火焰吞没了这一切，那是从最深最深的梦魇涌出的景象，人心最隐秘角落的投影，不能诉诸于言语的欲望，挣脱了束缚的狂想与宣泄。
　　这是一场饕餮，一场盛宴。
　　魔鬼们举杯痛饮，在嚣艳怒放的焰莲上狂舞，发出极端刺耳的大笑。
　　他看到了，丈夫杀死妻子的场面，父母吮饮子女的血肉，权利包裹的人形脚下踩着蜿蜒血河和万千白肉……性与暴力以最直接的方式显现，脱去伪装的丑恶冲击着稚嫩的心房，席恩大口喘息，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放纵吧，做梦吧，全世界的声音这么说：没有人知道，在这里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一切。
　　“噢，我知道。”咳嗽着，席恩断断续续地呛笑，极尽蔑视的火光从他眼底迸出，“我要宰的人也不在这里！这是假的！幻象！”
　　梦？他从来没有梦可做，他的梦是另一个人的人生，是真实。
　　包围他的高温冷却了，被清明割出一块领地。几个梦魔飞了过来，她们都有着丰满诱人的娇躯，乌黑的蝙蝠翼，尖尾巴缠绕住白皙浑圆的大腿。
　　“居然有人类能在梦魇之地活下来，没有发疯，也没有失去灵魂。”
　　“把他献给王吧，她会高兴的。”
　　歌唱般的深渊语在空中交谈，席恩退后一步，握紧腰间施了隐形术的法杖，用大陆通用语道：“这是哪里？”一个梦魔绽开艳丽无匹的笑容，朝他伸出手：“地狱的第一层。”
　　一枚风盾横在他们之间，仿佛撕开一扇小窗，清新的气流随之灌入，被阻隔在现世的元素精灵找到了突破口，纷纷抓住他们的小元素使：
　　“席恩——”
　　*******
　　他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头昏脑胀。
　　“他回来了，掌殿大人。”
　　席恩一震，元素精灵关怀的私语宁定了他残留着余怖的心，抬起头，一个穿着天蓝色法袍的女子坐在高高的祭台上，胸前以金线绣出代表命运之神的转轮图案，乌黑的长发盘成端庄的髻，缀着镏金发饰，光洁的脸庞看起来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祭司垂手站在她身旁。
　　浓厚的紫雾飘散着，席恩偷偷施展空气过滤的法术，香气仍是钻入肺部，渗透五脏六腑，弥漫出香甜又腐败的气息。
　　就像那些早已浸染了他灵魂的污浊，无从抗拒，无法剥离。他只有任由它们沉淀，用理智加上重重封印，感到说不出的苦闷。
　　即使如此依然拒绝放纵，虚弱的病体禁不起消耗，他时间精力都有限，没空参与那种愚蠢的狂欢。
　　冲动是魔鬼。席恩无声地笑，他现在明白恶魔是什么生物了。
　　这种香，可能是连接了两个世界的媒介，那么……
　　席恩看着掌殿步履婀娜地走下台阶，猜测她是中了恶魔的蛊惑，还是本身就是这座魔窟的制造者？
　　******
　　本章出现的法术：
　　4级
　　防护类——间隙之域（Zone of Respite）：创造一个30立方ft区域阻止所有跨位面的法术和能力。
　　5级
　　幻术类——幽影形态（Shadow Form）：用黑暗的阴影物质包裹自己，获得隐蔽、躲藏、潜行和逃脱的技能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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