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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春风袭人，吹皱了一池春水，吹绿了弯弯垂柳，吹红了朵朵桃花，吹醒了小鸟，吹出了青蛙......
辽东郊外，一片春意。
刘帧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画卷伸了一个懒腰，他满意地将眼前的画拿到眼前细细打量。
这是一幅春景图，远处是碧绿的春水，岸上是绿绿的垂柳，一片宁静祥和之气，偏偏左上角伸出一枝桃花，桃枝上有两只小鸟叽叽喳喳......让整幅画生机盎然又不失情趣。
他似是极满意这次的作品，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大喊一声：“墨香！”
厚厚的青草甸上，迅速地立起一个青衣书童，书童立即答道：“到！”可眼睛却半眯半睁，眼中更是迷茫一片，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刘帧见墨香的样子，不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瞧你这副懒样，本指着这次写生能指点你些，你却在此高卧不起。”
墨香心中暗想自己侍候的这位少爷只要一画起画来，便进入了忘我境界，只怕连自己都忘了，那还记得他这个小小书童？他哪敢在那里打扰他大少爷的思路啊？所以只好睡大觉了！偏偏每每还要被训，他心中想着可不敢行诸于口，只得恭敬地说道：“少爷！你要的画可得了？”
“当然！”
“少爷之画本就一绝，这次你们几位好友相见必能大放异彩！”
“你这猴儿画没长进，嘴倒越来越油滑了！”
“嘿嘿......”墨香挠了挠头正要再说，却见自家少爷竖食指于唇边，“嘘！”
墨香赶紧闭紧了嘴巴，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少爷。
“墨香！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墨香竖起耳朵听了半天都未听见任何响动，只得迷惑地摇了摇头，刘帧说一声：“你在此收好画卷，等会来找我。”说着便沿河而上，留下墨香在原地收拾物品。
他沿河而上，只见河里漂流着各色的花瓣，越往前行，越听得清楚，却原来一个女子的歌声，那歌声越来越清晰，即凄婉又哀怨，竟带着浓浓的悲伤，听着这歌声刘帧鼻子一酸，不禁吸了吸鼻子。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风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杰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听完这句，刘帧已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是一弯河水，河边一棵桃树，桃树已有了些年生，枝干粗大结实，上面缀满了嫩绿的叶子和淡粉的桃花，一名白衣女子衣衫飘飘地坐在一枝临湖的树干上，左手上握着一只青瓷罐，右手从瓷罐中抓出一把东西，她一边唱着：“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边将右手一松，她手中抓住的嫣红的花瓣夹杂着灰色的灰沫向湖中落去......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她唱完这一句便怔怔地看着青瓷罐，然后只听得“咚！”一声响，她已将手中的瓷罐整个扔进了河中。
那瓷罐激起了一个水花，水纹便一圈圈地往外扩散。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一圈圈的水纹，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熙哥哥！他们这是在干吗？”十岁的甄宓指着那一圈挽联和花圈，还有停在中央的棺材说道：“我妈妈也是睡在那样的东西里呢！然后我就再也没看见她。”
“傻丫头！这是因为每个人都会有长眠不醒的时候，他们的亲人就会给他们找一个长眠之地，可是若我有一天长眠不醒了我才不要睡棺材呢！”
“为什么？”
“你不觉得那里面太闷了吗？而且还会被各种各样的舍虫鼠蚁咬呢！”
“啊！那好可怕啊！”
“是啊！若我一睡不醒，甄臻要记得将我一把火烧了，洒在水里，质本洁来还洁去。既自由又干净，多好啊！”
“呜呜......我不要有那一天，熙哥哥永远也不要离开甄臻，若熙哥哥一睡不醒，甄臻也要一睡不醒，这样我们都不寂寞了。”
刘帧贪恋地看着眼前这副绝美的画卷，似乎忘了呼吸，他看着风卷起她黑色的长发，卷起她白色的衣裙，吹落的桃花花瓣飘飘落落地落在她的身上，好像一副完美的美人图。虽然只是一个美人的背影他也不禁生出无限怜惜，这时三个字从风中飘来，“对不起！”
甄宓看着碧绿的河水上飘散的花瓣，喃喃地念：“对不起！我没有拉住你！对不起！我只找到了你的身子。对不起！对不起！若没有我，你也不会来到三国，你也不会死！对不起！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不是让我代你去死？为什么？”
“姑娘！”刘帧见甄宓心绪激动，怕她随时都会随风逝去，他疾走几步来到桃树下，仰头望她，急声说道：“姑娘！生命可贵，不可轻言放弃！”
甄宓瞟了他一眼，依然怔怔地看着河面，“生无可恋，不如离去。书生！你不知有时候，生比死更困难。”这声音飘飘渺渺，带着看透人世的空灵，让刘帧听来好像也仿佛在听仙乐纶音。
“这世上自然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你看这水，这山，这桃花，都是如此的美好。姑娘如此年轻就放弃大好生命，那你的父母亲人该有多难过啊！”
“呆子！你这是在告诉我我是多么的一无所有么？父母早随鬼差去，亲人不识在何方。这世上最亲的人，对我最好的人走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书生！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寻他？有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我要去寻他去了！”说着她侧脸对他嫣然而笑，轻声对他说：“再见！”然后她松了握住树干的手，轻轻一纵，她像一片落叶般沉入了碧绿的河水中，刘帧想都没想便跟着一头扎进河水里，这一扎进去，他才慌了手脚，在河面挣扎扑腾。
幸得此时墨香寻他至此，一个猛拉着子扎进水里，把已经吃了几口河水已经昏迷的刘帧拖了上岸，一阵拍打，刘帧吐出一口水才醒转过来，墨香抱着他一场痛哭，“少爷啊！你明知自己不会水，你还往水里跳什么？幸好我及时赶到，不然这后果......这后果......呜呜......”
刘帧睁开眼立即问道：“姑娘！不要！不要！姑娘！那个姑娘呢？”
“哪个姑娘？”墨香一脸的莫名其妙。
“就是穿白衣服的姑娘，她落水了！墨香！你快！快！下水救她！快去！快去！”他急声说着，将墨香一径地往河里推。
墨香争不过他，只得再次扎进水里，可哪来半分什么白衣姑娘的影子，春寒料峭，墨香一会的功夫便受不了春水的寒冷，爬上了岸。刘帧在岸上也冻得嘴唇发紫，颤着音问墨香：“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没寻着人就起来了？”
“少爷！墨香再不起来只怕你就只能给墨香收尸了，少爷，你看看这河面这么大，水流又湍急，只要人沉下去了，墨香到哪去找啊？”
刘帧见墨香冻得瑟瑟发抖，事实也确如他所说，只得望河兴叹。
“少爷！你刚刚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你老念叨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又常说什么精怪妖精，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少年今日可算是有所思了吧？”墨香见自己少爷一张臭脸，一副苦大仇深之像，不由打趣道。
刘帧并不恼，只听他仿若中邪般喃喃念叨：“那样的女子只怕所有的精怪妖精都是比不上的了。”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她半张侧脸展现的最后的凄然笑颜，不由也牵出一抹苦涩笑意。她暗自揣测这样的女子不像是凡间的女子？难道真是什么精怪妖精所化？
这时只听得马蹄得得，两骑马飞驰而来，马上男子轻“咦”一声，大叫一声：“刘兄！”便弃蹬下马，疾走几步拉住他的手，欢喜道：“刘兄！你怎么在此？”
刘帧一见来人也大喜道：“公子！你怎么也在此？我想着我们几人相约之期临近，还有几日才能见到你，却不料在此与你相遇。”
“咦！你衣服怎么湿了？”
“还不是为了什么白......”墨香正要答话，却被刘帧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
“呵呵......没什么？刚刚在河边行走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幸赖墨香救了我。公子，你到此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个朋友走......”
“阿嚏！阿嚏！阿嚏.......”就在这时一阵风来，刘帧冷的瑟瑟发抖，连打几个喷嚏，扰了公子建的话。
公子建扶住他，疾声问道：“刘兄，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冷？走！走！快快上马，我送你入城，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可千万不能感冒了啊！”说着拖着他就上了马，墨香也跟着上了青衣的马，两马载着四人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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