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有君兮沅有云

　　（上一章之前没有交代国名，最近改回来了，是北梁，我在这里先交代一下，没看到的宝宝也可以用回去再看了，爱你）

　　弘兴七年，弘兴帝改年号为天元。

　　七年前蛮人不甘心就这样失去直捣黄龙的机会，又没有能力再倾举国之力地捣一次，只好情不愿地佯装大战地骚扰了几次。可即便只是小规模的骚扰，来个十几二十次的，也把北梁的腰压弯了大半。

　　打仗要钱，戍守边疆要兵，驻守京城也要兵，养病又要用到钱，弘兴帝怕到时自己不是战死而是被愁死的，缺钱缺兵，有哪个皇帝当得像他这么窝囊的，宏图大志一片都没法展开。

　　且不说兵钱的事，有位吊着两撇灰丝的“山羊”老臣刚从家门口迈出第一步，就险些被人潮冲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被跌宕的民心给撞得踉跄。

　　山匪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可让江山改朝换代，小又无非是偷鸡摸狗、偷奸耍滑。

　　然而这次的问题可就大了。山匪横行，无兵镇压，地方官员或同流合污或装睁眼瞎。几年间，连京城附近的大小山头都被占领了。这事儿大的有夺权篡位之势，可官员却无人来禀。

　　若不是今日流民们跑到这山里旮旯的小知县府，估计当今还身处危难而不自知。也幸好那些山中大王没有称王成将的野心，否则这江山姓什么还没个定论。

　　现且说这位“山羊”老臣，他这辈子都待在这穷乡僻壤中，除了断断偷鸡摸狗的案，就没遇上过其他大事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大事，“山羊”老臣颇有些束手无策，想就此当个甩手掌柜，可又念及这是个难得的报效国家、体现赤胆忠心的好机会，便自信地揽了下来。

　　这可怜的老知县，在这穷山僻壤、山外旮旯，除了带他来的知州，比他大的官这辈子也没见上一个。

　　知州远在天边，也不知有没有升职加官被调走，“山羊”老臣一拍腿一皱眉，狠下心来只身前往京城。

　　“山羊”知县本对社会动荡民心不稳的现象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这一路的所见却还是跌了他的眼。

　　有田有地的百姓成了乞丐，乞丐成了路边饿死骨，山匪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进去一家，扫荡一家，连饿得皮包骨的鸡也不放过，狗都改食了草。

　　幸好知县就算带尽家财也不过几两银钱，早在出门前就换了些干粮。知县一路上能走山野的绝不进村子——山匪大多在老窝带着享这山下百姓“孝敬”的福——一路上倒也算平安无事，只不过本就年迈的他更加显老了。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果然，京城附近稍微像些天下。赤胆忠心眼看着就要实现，可无人相信他是知县，硬是无人搭理他。几般受挫，“山羊”渐渐冷了一片精诚的心，几欲打算打道回府。

　　就在他望着不远处富丽的拒他于一门的冷漠皇城，冷下忠国心肠，感叹国将不国时，宋是胜像救命稻草般询问他为何如此感叹，他连忙抓紧宋是胜的袖子，三长两短地从头说了出来。

　　这般可亡国的事倒是解了弘兴帝的燃眉之急。他当即令下，命宋是胜一手操办山匪招安一事，只要招安一事办好了，山匪就是兵，山匪的钱也就在国库里了。

　　天子说要招安，京城一圈的山匪就得首当其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反抗就不是鱼死便是网破，谁都不想自己相争让别人得意。

　　大概部分山匪头头都怀着这样的“歹毒”念头同意招安了，剩下的一些也不想变成异类也纷纷下了山。

　　先同意招安的山匪头头都被封了不大不小的官职，双手下边儿是以前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其他山匪头头。包括宋财，他们都以为自己从此就是官府的人了，一辈子就可以吃香喝辣地过去了。

　　福祸皆系在天子口中。一道招安令让他们过上光明正大的日子，另一道诏令就能让他们后悔不如直接造反——所有接受招安的人都编入军队，前去边疆支援。

　　都说祸不单行，在宋财出门的前一晚上，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个小厮说他家闺女是当朝宰相的千金，为感激他七年的养育之恩，送来了千两金子。

　　宋财从来就知道宋沅有不是他亲生女儿——他连宋沅有娘亲孙氏都没真正是夫妻从何而来的孩子。当年孙氏死活要嫁给他就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宋财娶她也是为了她娘俩。谁知当年的好心竟救了宰相的孩子，得了千两黄金！

　　区区千两黄金怎敌得过七年父女情，宋财狠不得带着沅有一走了之。可他知道，他一走便是待罪之身，沅有亦会被牵累，更何况一个宰相爹远远比山匪爹要好的多。

　　宋财这辈子都没见过千两银子，更何况是千两金子。他暗叹宰相家的阔绰和沅有未来的一眼能望得到头的好日子，又担心着顾云胡那小子的未来，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忧愁伤感都用完了。

　　宋财收了金子，送走那宰相府小厮后，暗暗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再把这一身刚沾的忧愁伤感抖掉后，悄悄推开沅有的房门。大约是有些认床，宋沅有偏要顾云胡牵着手才能睡着，眼前这一幕红了宋财的眼。他知道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宋财在今晚才明白自己和沅有之间原来还有这样的天堑鸿沟，让他觉得看一眼都是奢望。宋财转念又一想，左右自己也是明天才走，今晚沅有还是自己的娃，便挺了挺腰，又顶天立地地走了过去，捏一捏自己宝贝闺女的脸，再捏一捏顾云胡那苦大仇深的脸，似乎觉得还是闺女的脸更舒服，还拿自己的胡茬蹭了蹭。

　　宋财的眼黏了好久，才舍得把眼光挪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好久才走出房间，把之前顶天立地的模样走得干干净净。

　　宋财三下五除二地赶忙收拾好行李，又像狗见了骨头一样赶回去抱着自家闺女和向来嫌弃的小子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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