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赢家

　　刷卡，进码头，上渡轮。
　　耳边是渡轮上游客的闲聊声和浪花的拍打声。
　　许克诗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她退出游戏界面，放下手机，几乎无意识地又问：“还有多久才到？”
　　这是她第三次问他还要多久到达。
　　但黎仁轩不是跑船的，也不常坐这条路线的渡轮，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黎仁轩第三次回答：“就快了。”
　　他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一样。

　　前两次他说完“就快了”，她都会消停一阵子，但这次她已经饿到无法再抵抗饥饿感——就像古装片里那种会不顾一切去抢路边摊包子的主角。
　　她抬起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微微仰头：“我不行了。我马上要吃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但并不给人气若游丝的感觉。这句话听上去像在撒娇，但经由她口中说出来，则带着如同命令般的强硬。

　　“是你自己非要来这里，不然这个点我们已经吃完了。”黎仁轩说。
　　他的话在责怪她，但他的语气很温文，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坐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留灰白短发的老婆婆突然转过头：
　　“小姑娘，别催了，还有5分钟就到岸了，到时候让你男朋友给你多叫点菜吃。”
　　许克诗登时愣住——一丝红晕出现在她巴掌大的雪白脸蛋上。

　　“不好意思。”黎仁轩说。极浅的微笑浮现在他薄而漂亮的唇边。
　　老婆婆对黎仁轩的态度很满意，笑着点点头，转回身。
　　许克诗又掏出手机，打开界面。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没再去看黎仁轩。

　　没过多久，渡轮到岸。
　　虽然现在属于淡季，但今天正值周日，今晚来岛吃喝玩乐的人不少，码头上到处都是人。
　　许克诗与黎仁轩踱着小步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后方有人心急，一个劲地往前面挤，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许克诗往黎仁轩身侧倾斜过去。
　　冲撞的力度并不大，她并没失去平衡，只是轻轻地往他身侧倒了那么一下。
　　模特走路第一条准则就是要“稳”，她立刻站直了身子。
　　她抬眼看了看黎仁轩。
　　他没伸手去扶她。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点小冲撞完全不会令她受伤，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注意到。
　　也许是男女有别。

　　他们二人进了当地一间名气响亮的海鲜酒楼。
　　大堂内人满为患，四处充斥着说笑声，里面嘈杂、混乱且热闹。服务生像是踩了风火轮般，敏捷轻巧地穿梭在一张张桌子之间，传菜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地在各个角落响起。
　　幸运的是还剩几个空位，无需他们等待。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系黄色头巾的服务生说。
　　“三宝海鲜，清蒸石斑，上汤芝士焗龙虾，脆皮烧肉，芒果龙虾沙律……”许克诗浏览菜单，快速报出菜名。
　　“好的，请问需要什么饮料？”服务生说。
　　“还有脆皮乳鸽，然后我要海底椰奶露。”

　　服务生这才飞快斜眼扫了下许克诗——点这么多菜的女孩子还真的不多见。但他没空惊讶，又飞速道：“先生需要什么饮料？还是酒？”
　　“和她一样。”黎仁轩说。
　　服务员点点头记下，然后脚底抹了油一般，飞快离开他们这张桌子。

　　“还要不要别的？”黎仁轩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在手机界面上快速敲字，眼睛没看她。
　　这是黎仁轩让她感到有些神奇的地方。

　　许克诗想起在伦敦的时候，有一次她和几个英国友人去苏格兰过假期，在当地餐厅点菜的时候，她点了一道翻译过来名为“酸奶酪龙蒿叶抹黄油迷迭香烤羊排”的菜——
　　坐她对面的土生土长鬼佬男模听到后，立刻张开五根手指，以手掩嘴，一脸惊愕地说:“For Christ’s sake! You beast! Unbelievable. Jesus. You always eat like this? Why don’t you kill yourself? ”（注：老天爷，你简直是禽兽，不可置信，你一直都这么吃的吗？你该切腹自尽。）
　　鬼佬男模那恐惧而嫌弃的神色至今仍深深刻在她脑子里……

　　她想起以前自己和黎仁轩上街买冰淇淋的时候，她让店员给她做两个球的冰淇淋，他那时也是一句话也没说。
　　她又想起，那天看完电影后，他们去了美式快餐店。她点了蛋挞和热巧克力，他点了炸鱼。她看他的炸鱼卖相不错，又叫他多点一份炸鱼给自己。
　　很多人往往会在这种时候嘲笑对方，并说“真能吃啊……”之类的话。
　　但黎仁轩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儿时和他的回忆就像杂乱的剪辑似的，一个片段连着一个片段在脑海里闪过。
　　而他现在就在她眼前。

　　“够了，”许克诗身体后倾，背靠椅背，“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别人对着我玩手机。”
　　黎仁轩放下手机，看着她的眼睛：“我朋友有间房子正好在转让，在翡翠湾，你觉得怎么样？”
　　翡翠湾位于西岛黄金地段，遍地豪宅和高级住宅区，吸引了一大群名流选择此处作为居所。
　　——和哥哥同住虽然自由自在，但也不是什么长久的法子。
　　上回是前女友找上门，谁知道下回是什么女人找上门呢？
　　哥哥始终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自己这么赖在哥哥家确实有点“坑哥”……

　　“装潢怎么样？太旧的话，”许克诗说，“我可不会住。”
　　“应该没问题，有兴趣可以自己上去看看。”
　　“今晚怎么样？”许克诗想尽快有个容身之所。

　　黎仁轩又在手机上敲打了几个字，几秒后，他的手机震起来。
　　他看了一眼信息，说：“等下我陪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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