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颗小心心

　　许我第十五颗心

　　许昕仓皇失措地离开，徒留下林若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他躬着背，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按着胸口，被许昕不小心撞到的地方。
　　其实也没有多疼，她人瘦，力气没有多少，可比这更疼的是他的心。

　　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不知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林若白蹙眉转过头去，看见走进来的是杜东来，眼里的光黯淡了。

　　“怎么？看见是我失望了？”杜东来轻车熟路地坐在沙发上，翘个二郎腿，歪着个头，一脸兴致盎然。
　　林若白没他那个好心情，直起身子的同时，一并收起了脸上那一抹转瞬而逝的怅然，“我看你最近挺闲的。”
　　被看出来了，杜东来嘿嘿干笑两声，挠了挠头，很快把话题打岔过去，“刚我在楼下，听护士说你受伤了？”

　　明知道他是在套话，可林若白偏偏顺着他的话意道：“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杜东来故意好奇地问，不过半秒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是许昕吧？”
　　再看林若白的表情，杜东来知道猜对了。
　　想想也是，除了她还能有谁，能让林教授亲自一个电话打到楼下，就为拿个医药箱上来。

　　杜东来叹了口气，“看你这表情，准是她又伤了你的心吧，哎，我说小白，你这又是何苦呢，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她就真有那么好，让你牵肠挂肚痴心不改？”

　　本来杜东来想说“一颗歪脖子树”，怕林若白不高兴，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换成了一棵树，虽然他也没觉得这么说林若白会开心到哪里去。
　　但这毕竟是眼睁睁的现实，五年前被分手，五年后又被伤心，打心眼里说，要他杜东来，早就放手了。

　　林若白转过身走到桌子后面，仰靠进椅子，面色却还是平静，只是声音低沉下不少：“我爱了她十二年，爱到失去理智，放弃一切，你问我她哪里好，为什么非她不可，我可以说出无数理由，答案无非一个，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愿意和谁结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侧过头看了眼满面惊异的杜东来，轻轻说：“遇她之前，我以为拥有了一切，遇她之后才发现我原来一无所有，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曾经他的世界茫茫冬日万籁俱寂一片萧索，她的出现，有了欢笑也有了绚烂春日。
　　他从来没见过比她更有趣，更可爱，更明媚，笑容那么甜美的人。
　　就像在心的原野上撒了一把种子，到了来年开出绿意和五颜六色的花朵。

　　这些话，林若白从来没有对谁透露过，这么无所顾忌地说出来，是因为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痛得快要窒息。
　　伤到极处，他选择缄默以对。
　　他以为还能忍，还能压，可再见许昕以后，她的冷淡，她的逃避，她的躲闪，接连着过往种种，将他的心生拉硬拽，点燃了导.火.索，引得四肢百骸一阵剧烈烧灼，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杜东来点了点头，感叹：“说的也是啊，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二年啊。”
　　所有的青春和生命中闪闪发光的日子全都和她一同度过了，不放手不是输不起，是难忘啊。
　　要割舍绝非想象，可要重新在一起又谈何容易，那定是一场抽筋拔骨的彻骨伤痛。
　　他不怕痛，怕的是，没有结果。

　　临走之前，杜东来想起一事，插着口袋站姿懒散停在门口，眼里簇着狡黠的光：“对了，来了一个还挺帅的小伙子，是病人家属，每天早上和傍晚定点过来陪护，楼下那帮姑娘们都疯了，有说比你还好看。”

　　本以为林若白对这种事向来不会放在心上，从小到大都是校草的这么个人，再加上优秀，从小学开始就是班长，一路做到大学，老师同学全都捧着他，夸赞更是溢满，他怎么会在乎这个呢？
　　但杜东来还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或许因为这次许昕在，会变得不一样。
　　但结果并没有让杜东来如愿，林若白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有别的事没？”

　　“哦。”杜东来挠了挠头，有点尴尬，但心里总觉得不说几句憋的慌，生硬地将话题拉扯走：“还有一件事，自从咱们许大夫来了以后，我觉得你变了。”

　　林若白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哪里变了？”
　　杜东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客观评价。我在下面听了一耳朵八卦，说你对许大夫有点不一样。”
　　“小白啊，”杜东来叹了口气，“有时候你觉得你掩饰的很好，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心里要清楚，要是能在一起最好，要是不能在一起，毁坏的可是你的名声。”

　　却换来林若白抬头定定注视着他，杜东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听到他自言自语似的反问：“连自己想要的幸福都掌握不了，名声再好听有什么用？”

　　杜东来被他问的一时哑然，只能摇头叹气，背着手离开了。

　　杜东来走后，林若白坐下工作，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可始终静不下心来。
　　他很少有失去冷静的时候，难得的几次也都是因为许昕。
　　这次回来，如果不是她突然再次闯进他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生活，他的心怎么可能乱成这样。

　　手指从键盘上移开，伸过去拿过手机，从音乐软件里点开一首播放次数最多的歌。

　　《如果有来生》。
　　许昕最喜欢的歌。

　　她喜欢唱歌排解压力，高三那年做同桌，总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唱着那几句：“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

　　后来高考结束，林若白用了一点小小的心机让她把歌唱给他听，音频被录下来，永久地保存在手机里，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都会点开听。

　　他没问过许昕，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

　　林若白听着歌，身体向后靠着，手臂架在眼睛上，又想起五年前那个疯狂的晚上。
　　情绪失控看似只是刹那崩塌，不过是积压太久无法宣泄。

　　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她的笑容，可爱的，甜美的，机灵的，生动的，狡黠的，坏笑，甜笑，撒娇，娇羞，眼睛里永远都藏着小星星。

　　都说她的笑容甜美治愈，只有林若白知道，她的身体比笑容更香甜柔软，抚慰身心，洗练灵魂，尝过一次，再难忘怀。
　　她亲手酿造的蜜糖，就算是毒，他甘之如饴。

　　*
　　崭新的一天从早上查房开始，许昕发现无论是护士也好，医生也好，那几个小姑娘显得特别兴奋。
　　直到进了一间病房，龙霓凑过头来，对许昕示意了一个眼神。
　　随着方向，她看过去，注意到坐在里面病床旁边，一个干净清爽的男生坐着看书，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一路上她们在兴奋些什么。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文艺电影里的男主角？”龙霓压低着嗓，在许昕耳边笑的很活泼。
　　“林教授咱们就不想了，但别的帅哥还是能拥有的，他真的特别符合我的审美。”

　　因为她这么说，于是许昕就认真仔细看了看，那男生也恰时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拿着书，对许昕微微一笑。
　　出于礼貌，许昕也回了一个笑。

　　便感觉周围气氛有些异样，耳边龙霓还在激动地说着：“哇，学姐，他朝你笑诶，我说的对吧，笑起来可真好看，洁白的牙齿，阳光的笑容。”

　　许昕一边随口回了一句“确实还不错”，一边条件反射地侧过了头，不想发现刚还在和病人交谈的林若白停了下来，她瞬时明白了这气氛怪在哪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的语气微微有些严肃，却不是对许昕说的，而是看向了龙霓。
　　龙霓立马收敛起花痴的表情，换成认真的语气，“是工作时间。”

　　林若白没有理她，停顿了一下，突然侧过头来看住许昕。
　　惹得她心紧跳起来，便听他的语气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眼神却带着警告：“注意一点。”
　　许昕乖乖立着，扬起的唇角没来得及收起，眉眼弯着，看起来甜滋滋的，看得林若白心情莫名舒畅。
　　“好的，林大夫。”她对上他的眼，又乖又甜的样子。
　　林若白一时忘记收回目光，定定注视着她，直到旁边小护士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想起刚和病人家属聊到什么，这才神色自若地转回头去。

　　查完房，交好班，散开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嗨，我刚才可真吓死了。”龙霓拍着胸脯，有惊无险道，“还以为林教授会骂我一顿，幸好没有。”
　　方佑也说道：“像我师兄这样，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啊，我都担心他找不到女朋友！”

　　马玲玲翻了个白眼：“你还是担心自个儿比较现实，人大帅哥只是工作上比较严厉，私下里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冯曼琪呵呵一笑：“我发现你这人还挺扛打，挺适合咱这工作。”

　　马玲玲没听出来冯曼琪在变相讽她，还以为在褒奖她敬业，骄傲地一抬下巴：“那还用你说，我爸是医生，我妈是护士长，我就是生而为这个行业。”
　　龙霓心直口快：“那你还不上点心，老是被林教授训斥，你都不难为情？”

　　“这有什么的啊，”马玲玲不以为然，“你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他一天不训我，我还难受呢。”
　　冯曼琪快听吐了：“我看你这是有受虐倾向。”
　　马玲玲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吐槽，反正只要她知道林教授对她跟对别人不同就行了。

　　不过说起来，一直在身旁没出声的小护士趁机插进话来：“林教授温不温柔，许大夫应该最清楚吧。”
　　说着还冲着许昕调皮地眨了个眼。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许昕看过来。
　　她的脑袋上方盘桓着巨多问号，这事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

　　这个时候不说话是最好的回应，许昕一脸“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对大家伙露出她的招牌式甜笑。
　　“哦，我想起来了，”另一个护士恍然大悟道，“昨天林教授打电话让拿药箱上去，你不是说，在办公室恰巧碰上许大夫了。”

　　方佑也想起来了，狐疑看着许昕：“对啊学姐，你昨天下午不是去过师兄办公室吗？”
　　龙霓眼睛一亮，看到许昕手臂上的伤口，“学姐，你什么时候伤的？”

　　这真是百口莫辩了。
　　许昕尽量保持镇定自若，微笑着，风平浪静云淡风轻解释道：“是昨天下午和病人家属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被叫去林教授办公室问情况，他看见就打了电话。”

　　因为她的态度太淡然，说的也一本正经的，并没有要掩盖的意思，坦率和真诚让人产生不了一点怀疑。
　　方佑也顺着话意说道：“其实师兄严厉归严厉，还是挺心细的，学姐刚来，很多地方还不适应，确实要多照顾一点。”
　　“而且，许大夫长得漂亮又温柔，美女嘛，就应该多担待一点，我就是挺喜欢漂亮小姐姐的。”另一个女医生也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方佑说完以后，马玲玲气咻咻地甩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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