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世界2

　　达旦老爷颇为惊讶，对着琥珀，仿佛对着珍宝，伸着双手，想要摸摸她的肩膀，可是，他却不敢碰她，最终垂下了一双手。琥珀还是冷冷地注视着父亲，神情中没有父女重逢该有的灼热，轻声应允道：

　　“是我。”

　　琥珀的态度冷冰冰的，仿佛对着的不是父亲，而是陌生人。达旦老爷走到一旁，将灯打开了。待室内充斥了明亮的灯光，他走回了之前的位置，再度地打量了琥珀，问：

　　“所以，这不是爸爸的错觉吧，琥珀你真的回来了？”

　　“爸爸你这么精明的人，会分不清现实或错觉吗？你都已经开灯看着我了，你难道觉得这是假的？”

　　琥珀带着不耐烦。达旦老爷再度地看了看她，确认她是真实的躯体，欣慰地笑了，露出满脸的慈爱，说：

　　“我想你是真的回来了，之前好多次我梦到你，在梦里，你都温顺，不会跟爸爸顶嘴。这次，你顶了嘴，我听得分明，所以，我确信你是回来了。”

　　达旦老爷的表现也有点叫人意外。在这个夜里见到琥珀，他当然是意外的，可是他又不是那么的意外，就仿佛知道琥珀还活在世上。琥珀察觉到了这一点，打量着父亲，沉声地问：

　　“我感觉，爸爸你见到我不是那么意外，就好像知道我会活过来似的？”

　　“……没有，我不知道。”

　　达旦老爷明显撒了谎，一脸的遮掩。琥珀一眼就看穿了这谎言，说：

　　“如果你根本不知道我活过来这件事情，你一定会比现在惊讶一百倍，而且，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活过来了，而不是在这里接连地感叹我终于回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谎言被戳穿了，达旦老爷有点窘迫，搓了搓手，说：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会活过来这件事并非不知情。”

　　“那么，事情的始末呢？”

　　琥珀将目光落到父亲脸上，仿佛在审视一个罪人，等着他给出解释。达旦老爷眨了眨眼睛，回忆着往事，说道：

　　“你下葬的当天，我的心情糟糕透了，从墓园失魂落魄地赶回家。就是在我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男子，这男子身材高大，光着头，说了一些让我无比惊讶的话。”

　　“那么，他说了什么呢？”

　　琥珀表现得不动声色。达旦老爷答道：

　　“他说听闻了你去死的消息，安慰我不要悲伤，说有办法让你活过来，我当时惊讶坏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要我付一百万图布给他，才告诉我接下来的事。”

　　“你给了他钱吗？”

　　琥珀一步步逼问着当时的真相。达旦老爷摇了摇头，说道：

　　“给了，但没一次性给完，毕竟，我当时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第一次给了他二十万图布，他告诉我，可以用一种神奇的办法让你活过来，但是，却需要时间来实现这件事。”

　　“你相信他的话了？”

　　琥珀心里叹息，可没有表现出来。达旦老爷笃定地点着头，说：

　　“我信，我当然信！与其完全地绝望，我还不如相信那事是真的。他说你会活过来，但却要几个月来实现这事，让我在家等消息，剩余的八十万图布在你活过来之后，才付清。现在，我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琥珀你真的活过来了，而且……”

　　话没说完，达旦老爷就感觉到有些东西非常不对劲了，仔细地打量着琥珀，说：

　　“琥珀你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你总是很沉默，但现在，你像是一个善于交谈的人了，而且，你还很有精神，这种风貌是过去绝没有的。你看上去完全有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了，所以，你的病已经好了吗？”

　　“是啊，完全好了。”

　　答着话的琥珀颇感无奈。她已经变身呲人类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病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治愈的，可是，她已经变身了，她无法改变这种状况，只得接受现状。

　　不过，她并没有说明自己变成呲人类的事，因为她并不想在这时候迎来太多的惊叹。达旦老爷听闻她病痛痊愈的事，禁不住喜出望外，说：

　　“那就太好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就通通忘了吧。”

　　这是达旦老爷一厢情愿的想法，琥珀冷冷地咧了咧嘴角以示态度，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回忆她是不会忘掉的，她要把它谨记在心。达旦老爷说道：

　　“对了，琥珀，你一定饿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爸爸这就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说着，达旦老爷转过身朝门口走去，以便到厨房去准备食物。琥珀并不阻止忙活中的父亲，只是静静地呆在窗边，望着父亲的背影，在对方出门前的一刻说道：

　　“达老爷呀，你可真是悠然啊，你在以前对我不关心，我死了也就死了吧，我认了，可你还不放过我，在我死去后，又用一种不人道的办法让我活过来，你居然可以这么心安理得？我真是惊叹你那无视问题的能力。还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今天才活过来的，我已经活过来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样的话，达旦老爷稍微吃惊，停止了迈步，回头问：

　　“是真的吗？”

　　“你该明白我的个性，要么沉默，要么说真话。”

　　琥珀一早活过来却没有归家，达旦老爷意识到当中一定有问题，从门边退了回来，到了琥珀身边，轻声地问：

　　“既然你早就活过来了，那你为什么不立即回家呢，你应该知道爸爸很惦记你啊！”

　　琥珀不答话。这时候，她眼底的光芒持续不断地跃动着，这种目光带着某种深刻的怨恨，而这种怨恨显而易见是对着她的父亲的，因为房间中再也没有别人了。她愣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答话。达旦老爷又问道：

　　“……还有，你这段时间住在哪里呢？”

　　琥珀背过了身，对着窗户，气呼呼地说：

　　“怎么，你花了巨款让我活过来，什么都不问的吗？”

　　“我问了。不过，对方不肯说，他只说，时间一到，你就会回来。你说你已经活过来一段时间了，你就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不立即回家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琥珀曾经告诉过耶妮，说她不回家是由于怕变身后的样子吓到父亲，但从她现在的表情来看，这理由似乎不是真的。面对父亲一而再的询问，她也不说明不归家的理由，只是冷冷地抛出一行字：

　　“爸爸你听说过，报纸上登载的女杀手消息吗？”

　　“听说过的。”

　　纵然达旦老爷听说过这消息，也实在不明白琥珀为什么会提起则女杀手的事，显得有点疑惑。就在他想开口言明心中疑惑的时候，琥珀转过了身，对着他，沉声地说：

　　“我就是报纸上登载的那位女杀手！”

　　这消息叫达旦老爷足足愣了十秒。惊叹过后，他才回过了神，重重地摇着头，说：

　　“不可能！这消息要么搞错了，要么是胡编乱造的，琥珀你是心底最善良的姑娘了，连一只小蚂蚁都舍不得伤害，怎么可能会是女杀手呢？况且，你怎么可能是女杀手呢，你之前病得那么重，连行动都很困难，就算恢复了健康也只是寻常人的程度，怎么可能是杀人的杀手呢？”

　　琥珀冷冷地说：

　　“我当然不是女杀手，我是被冤枉和嫁祸的！冤枉我的人其中一人就是你提到的那位光头先生！”

　　是吗！达旦老爷再一次地被琥珀给出的消息震惊了，后退了一步，喃喃地说：

　　“这怎么可能呢？是那位先生收到我的钱，让你活过来啊，他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琥珀望着父亲，答道：

　　“我告诉你吧，对方未必是为了钱，钱只是幌子，他有另外的目的！那位光头先生有一位非常神秘的主人，双方一起住在郊外的晨曦庄园。……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阴谋，他们的计划就是陷害我，让成民众唾弃的冷血女杀手，之后再被官方处以极刑。”

　　这一席话重重地抨击着达旦老爷的心，这一刻，他似乎想起了某种尘封的往事，开始变得有点不安。但是，他却竭力掩藏着这股不安，故作不知情地问道：

　　“……到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琥珀显得有点深沉，说：

　　“我也不知道理由，他们叫我回来问你，说我非死不可的理由在你身上。爸爸，你能告诉我吗，究竟你之前做过什么事惹恼了他们，要我被这样陷害？”

　　琥珀故意没有说出福山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探探父亲的口风。

　　就在同时，达旦老爷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一个年轻人在绞刑架前被处以极刑，周围都是群众的唾骂，而达旦老爷自己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这些画面已经被封存太久，导致达旦老爷有些记不起了，想起的一刻，他的内心变得更不安了，嘀咕道：

　　“难道他真的没死，还跋山涉水地追到这座城市来了？”

　　他很快又想起了绞刑架前的年轻人在被绞死前说过的话：

　　“我一定会回来的！”

　　是啊，一定是对方回来了，用不人道的方式陷害琥珀，就是为了向自己报复。其实，达旦老爷在听闻这几个字的当时，都觉得这是一个死刑犯在临死前的逞强。可现在，他感觉到它不是逞强，而是一种诅咒，更是一种阴谋。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狂跳不止，脸色也发白了，他差点跌倒，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他的嘀咕被琥珀听清了，琥珀进一步问道：

　　“谁没死，爸爸？”

　　琥珀想亲口听父亲把那个名字说出来。然而，达旦老爷不回答问题，转身到了衣柜前，打开衣柜收拾东西，边收拾边向琥珀说道：

　　“我们赶快逃！我们到其它城市去生活，他们就无法阴谋得逞了！我现在收拾行李，琥珀你也简单准备一下，快，我们连夜就乘船离开！”

　　琥珀没有为这种提议而心动，而是冷冷地说：

　　“逃不掉的，爸爸，你从瓦都逃到渺城都被对方给发现了，你还指望从对方眼皮子底下逃开吗？”

　　“……你说什么，眼皮子底下？”

　　“是啊，对方离我们的距离很近，正监视我们呢！”

　　“什么！”

　　达旦老爷大吃一惊，停止了手边的动作，走到窗前，探出头去张望状况。可是，他只看到静静的后院，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回过头对琥珀说：

　　“琥珀你别担心了，我没看到这里有任何人，无论对方有多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我们一定能逃掉的，琥珀，你要有信心啊。”

　　琥珀望了望充斥着月光的后院，沉声地说：

　　“我非常确信，我们逃不掉的。如果我们不逃，我还能活一阵子，如果我们逃了，我就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不想这么早就死去，还是不冒险的好。”

　　琥珀又开始揶揄自己了。达旦老爷听了这话后颇感无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该逃走还是留下，显得犯难。琥珀走上前几步，问道：

　　“爸爸你就老实告诉我吧，你之前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要让别人这样的方式把我处死？”

　　“不，琥珀，爸爸没做过错事。”

　　“……那对方为什么要陷害我呢？”

　　“相信我，坏人陷害别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说完，达旦老爷又朝着衣柜走去，开始收拾衣物。琥珀能看出她的父亲说了谎话，冷冷地说：

　　“爸爸，我是特意回来问你这件事的，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的话，我就走了。”

　　达旦老爷听到这样的话心底一惊，立即停止了手边的行动，回过头对琥珀说：

　　“琥珀你别走，我把实情告诉你！”

　　“说吧。”

　　琥珀轻声地发出催促。达旦老爷垂着头，说道：

　　“但是，现在时间已晚了，你还是现在家里休息一晚上，等到明天早上吧，等明早爸爸一定把实情告诉你！”

　　琥珀最终同意了这提议，留在了家里，准备等到第二天才听父亲讲故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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