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美人心[综]

　　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她。

　　隔了几百多年的时光。

　　她看起来似乎比以前多了几分风流的韵致，浑身散发着一种成年美酒的香味儿，就像是枝头青涩的果子变得饱满鲜嫩，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初识她的时候，他才十岁。

　　彼时的他，还是伊吹山神明和毫族姬君之子。

　　而她是鹂族的孤女。

　　鹂族一脉据说是太阳神天照的后裔。

　　原本，两大氏族在芒山之丘各自圈地而居，相安无事数百年，两族之间还时常有妙眷结为连理。

　　有一年，天大旱。

　　芒山各丘流水纷纷枯竭，唯剩首丘山谷间一条河流，据说这河水从天上而来，并不会干涸，可是两族百姓日益在此处取水，河水水位明显下降了不少，这引起了两族首领的注意。

　　一夜，毫族主君召集毫族各部落首领，正在商讨先发夺人占领水源之策。

　　那夜，正好少君夫人躲在了帐外。

　　少君夫人是鹂族主君的姑姑，她得知夫君一族有夺水攻地之意，便连夜出奔到鹂族领地，将这个消息告知族中诸亲。

　　再后来，毫族诡计被破，少君夫人被毫族主君砍去手脚，最后还被吊死在首丘的第一株桃树上。

　　彼时的她，肚子里还留着毫族一丝血脉。

　　鹂族族人看到自己的姬君惨死，皆悲恸不已。

　　那日，鹂族主君站在丘首，对着死去的鹂族先人，他发了一个毒誓——

　　鹂族和毫族永不联姻，若有后人违背此誓，妻子离散，家族不兴，病魇缠身，不得善终。

　　此后，两族势同水火，老死不相往来。

　　本说，他和她，不该有交集，却还是遇上了。

　　一日，他爬上了一株桃树，想要摘顶端的桃子，那桃树的枝桠伸得有些远，竟是悄悄探到了鹂族的地界上。

　　他不知，摘了桃子就要走，却被一个凌空飞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

　　那石头命中的角度很是刁钻，一下就击中他的太阳穴，一下就把他从树上砸了下来。

　　不等他从地上起身，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快如闪电地朝他冲了过来，只听哎地一声，他后背就坐了个人儿。

　　那人还拿手按住他后脑勺，不让他抬起来，语气嚣张至极，“我看中的桃子你也敢抢，找死呢你。”

　　语毕，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当下，他就不爽了，翻身一动，就同那人扭打起来。

　　他们从山坡上打到山谷里，一路滚着下坡一路伸手抬脚。

　　直到两人齐齐掉入水中。

　　流水的清凉冲走了身上一部分狂躁，他们站在水边，同时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那时，他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衣裳灰扑，发髻凌乱，眼眶微红，一张沾了些许泥垢的脸被水打湿之后看上去有点滑稽，就像是前些日子他在野丘里逮住的灰兔一样，狼狈中透着几分可爱，随即他笑出了声。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拿脚踹他，趁他不注意，溜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就没了影儿。

　　抬眼望去，他看到她离开的方向，那是鹂族的地盘。

　　又过了几日，他追着他捕来的灰兔子，跑到了地界上。

　　然后，他又遇到了她。

　　这次，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弓，弓上搭着箭羽，正朝着他们地界上的桃树上射着果子。

　　咻咻咻。

　　她箭法很准，一个又一个的桃子被她射到地上，有几个还顺着坡儿滚落到她支好的网兜里。

　　他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搭弓射箭，箭羽击落她的。

　　远远地，她又瞪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像暗夜里的火炬一样明亮，抬手又射出一箭，她的箭把他的击落在地，而后她朝他比了一个手势，沾了泥土的脸看不清表情，但是他马上就能感觉出来，她是在嘲笑他！

　　抓住箭筒，他眯着眼儿冲上前，她却一溜烟儿跑了。

　　他想，下次要是还让他碰见这个灰不溜秋的家伙，就揍到她哭好了。

　　可是下次遇见，他就没了这份心思。

　　那日，他被族里几个混蛋坑骗，不小心入了芒山后的幽林，半天出不去，是她发现了他。

　　虽说她又拿石头扔他，可他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她似是察觉了他的难处，给他丢了几个桃子果腹。

　　末了，消失在他面前。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还扔给了一把绿叶在他前面。

　　他不解，仰头看她。

　　她黑白的眼珠子似乎朝上翻了一下，看着他的水眸嘲讽意味更甚，在他惊诧的眼神中，蹲下小身板，将绿叶含在口中咀嚼，而后又吐出来抹到他脚上的伤口上。

　　原来方才划伤他的荆棘有毒。

　　难怪他会使不上力气，还以为是饿的。

　　等到他恢复了体力，她便用眼神催着他离开。

　　除了替他敷药的时候，她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近不远，好似伸手就能够到她的手臂。

　　她领着他出了幽林，两人就要分道扬镳。

　　鬼使神差，他拉住了她的手，“你的名字。”

　　“结罗。”她眸如晨星璀璨，映着脸上的泥垢有些别扭。

　　他下意识伸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污垢，她捏住了他手上的脉搏，眸光热度骤褪，冷如秋霜地看着他。

　　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她已然甩开他的手走远。

　　下次再同她道歉吧。

　　他是这般想着的。

　　没过多久，他就被姬君大人和树伯的儿子，也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坑害，被迫送入庙宇中。

　　他是姬君大人一夜风流的产物，处境本就艰难尴尬，又被设计犯错入寺庙之中，日子更加难过。

　　仅仅因为廊上掉了一片落叶，他就要被吊起来毒打。

　　一日，看管他的小沙弥忘了把他从树上放下来，以至于他在树梢上吊一夜，意识模糊之际，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她的声音。

　　清凉甜润。

　　像是那一季枝头的桃子。

　　她救了他。

　　一如那次幽林之中。

　　此后，她隔三岔五就会来看他，灰扑扑的衣兜里总是藏着能果腹的东西。

　　有时是一个包子，有时是一筒竹饭。

　　她就像是暗夜中那一束亮光，他拼命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那暖意，总能撑着他在漫漫人生的长河中走下去。

　　但是他忘了。

　　她来时如天光初晓，走时也悄无声息。

　　一下就没了踪影。

　　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是个雨季。

　　那段日子的雨，好似从未停过，从清晨到黄昏，又从黄昏到黎明。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发洪水了吧。”寺中有人这么说。

　　“听说毫族和鹂族都要给雨神献上祭品，求神明息怒呢。”

　　“可不是，听说两族献上的都是水灵灵的小姑娘，尤其是鹂族的那个，美得我都硬了……唔！”嚼着舌根的人脖颈被一只大手掐住，顿时说不出话来。

　　“祭台在哪儿。”他狠狠地掐住那个人的脖子，眼神冷得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使者。

　　他看过她的脸。

　　还是他生辰那天，他厚着脸皮讨要的礼物。

　　他想要认认真真，清清楚楚地看她一眼。

　　她很美。

　　任何语言来描述她的美丽都是苍白的。

　　他想。

　　如果他有妻子，也该是她这般模样。

　　明动清艳，娉婷无双。

　　他要去寻她。

　　已经忘了那日，他是怎样离开寺庙的了，只记得那日雨水混着血水，从庙宇那条石阶上一阶一阶往下流淌。

　　汇流成河。

　　他踏着血河，闯入了鹂族的地界。

　　可他还是来晚了。

　　她的头颅被放在高台上，正睁着眼看着他。

　　那双水光盈盈的眸没了平日里的流光溢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鬼、鬼啊！”人们惊恐地看着他，看着他朝他们走来，看着他的怒火同漫天汹涌而来的洪水交织在一起，席卷着这片冰冷的大地。

　　“你为什么对我好。”他曾这样问过她。

　　“因为我们都一样吧。”她这样答他。

　　是啊，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追求温暖。

　　他无比庆幸那次离开之前，他把桃子都装进她落下的网兜里，等着她自己回来取走。

　　那次仅有的暖意，让她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他也想给她温暖的——

　　用这世间人的血。

　　她会喜欢的，不是吗。

　　阿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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