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折桂

作者:陶公子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63 章



      医馆内,老大夫替嫣然搭着脉像皱眉不语。

      良久,李晨等得心焦,心里早就是七上八下了,忍不住道:“大夫,我娘子她不要紧吧?”

      老大夫收回手,起身对李晨请到,“这位公子请到后堂说话。”

      嫣然内心惴惴,难道我是要死了么?她一把扯住了李晨的袖子,坚决的道,“不,我要听!”

      李晨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大夫。

      大夫理了理袍子,率先往后院走去,只说道,“老夫在后面等公子。”

      李晨顺势蹲下身,半搂着嫣然,哄道,“乖,嫣儿,你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等等我,等我套出了老头的话,我一出来就告诉你。”

      “相信我!”

      嫣然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坚持,依言松了手。

      李晨见此,紧紧的抱了一下嫣然,在她耳边说道,“放心,嫣儿,你有我呢。”

      等李晨穿过两道门来到后堂的时候,老大夫已经走得不见了踪迹,房廊深深他不知道要不要再往前走,如此大宅院为什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正当他在这里犹豫不前,就见一黑衣锦袍、带一银色鬼面的男子从院中的一颗槐树上跳了下来。

      鬼面男子也没看李晨一眼,只是用冷酷酷的声音说道,“跟我来!”

      李晨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被绷紧了,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医馆是何其的不正常。

      这人见李晨不动,不耐的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提着你走?”

      李晨心中权衡,道,“不劳。”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假山,左拐右拐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鬼面男终于停了脚步,只见他用剑柄有轻有重的在一块石头的突起处长长短短敲了三下,那石头就应声而开。

      李晨见此情形,哪敢再继续往里走,趁那人不注意,几个奔跃间,就冲进了一处长廊。

      鬼面男也想不到李晨来这一出,在他们的地盘里居然敢侥幸逃跑,还真是天真,他也不急,反正整个后院都布满了七星八卦阵,想跑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李晨左冲右突,狠狠的跑了几圈,可每每都回到了原点,那些带给他希望的出口总能在他跑近的时候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算是明白了,这宅子有“鬼”。

      鬼面男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李晨道,“怎么?不跑了?你这点脑子,真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还救你!”

      “救我?难道你主子是、、、、、、、”

      “哼,要不是我主子,你刚才能逃脱么?”鬼面男傲娇的道。

      李晨听此,才明白过来,看来这救命恩人跟那帮子人不是一伙的,如此,他倒是安心了不少,遂道,“李晨在此谢过义士的救命之恩。”

      “哼,你要谢就去谢我主子吧,我可不敢当你这谢字。”

      李晨忙道,“贵主子在哪里?还请义士领一领路。”

      鬼面男头朝假山内一甩道,“跟着。”

      这次,李晨不再迟疑,忙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石门,沿着昏暗的甬道行了六七丈的距离,地势就顺势而下,跨过一级级的台阶,渐渐到了地深处,只见里面有一个宽阔的大厅,厅的两边都站满了一个个或抱剑或拿刀、带着不同颜色鬼面的人。

      李晨的心又开始发憷起来,这些个人装扮得如此诡异,难道是古代的恐怖组织。

      领他来的鬼面男将他领到一处高座前,抱拳对上首一人恭敬的说道,“殿下,此人就是李晨。”

      李晨也看不清上坐的那人帷帐后面的相貌,只听到对方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恨那王八么?”
      这语气带着一种慵懒和漫不经心。

      李晨知道这人口中的王八指的是那首辅王大人,对这人,他自然是恨的。

      “恩人跟他也有仇?”

      帷帐后的男人听了这句,哈哈大笑起来道,“有仇?你问问这堂上的人哪个不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等他这一阵放肆的讥笑后,也许是心里激动,李晨就见那人,一把扯下了遮着他的帷幔,露出那张被火灼烧过,已经毁得面目全非的脸。

      李晨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一时有些忘了反应。
      边侧一鬼面男见此,提着刀就走上来,在李晨的膝盖处狠狠的砸了一刀,“放肆,胆敢对殿下无礼!”

      李晨吃痛,被迫跪在了地上。

      被称作殿下的男人一步步的从高处走下来,一直走到李晨的身侧,才道,“泰兴那狗皇帝听信王八之言将你给贬了,你恨他么?”

      李晨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摇摇头道,“我的理想不是当多大的官,在哪里做官,对我来说只要能为百信做点实事,在哪里都一样。”

      那人用他变形又凸起的眼球侵略般的直视着李晨,少倾才大笑出声道,“你这么想,泰兴那老贼可不这么想!你注定是我的人!你爹是,你也是!”

      李晨听了这话,又想到这些鬼面人称他为殿下,不由猜测道,“难道您是武王的儿子?”

      “武王的儿子!”那人又是一阵仰俯大笑,面部表情更是不断的扭曲,正当李晨有些不大适应的时候,他突然间就止了笑,用发红的眼球死死的看着李晨道,“说,你是不是我的人!想不想跟我一起推翻泰兴那老贼?”

      李晨当然不会直接拒绝他,试探着道,“殿下这是有了打算?”

      那人不答。

      李晨又道,“殿下说我是你的人,那我能替你做什么?”

      听了这问,那人似是认真的想了想,最终将嫌弃的眼光看向了李晨,是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探花郎能干什么呢?用武没这个技能,写个檄文名头、声望都不行,要真上了战场也就只能助助威了,或许,等他以后打下了城池,可以令这小子来守后方,一想到经营了这么些年,他连姓王的乌龟都还没除掉,泰兴那老贼却是愈加的兵强马壮,替父报仇的契机到底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具备呢?

      清楚了这些,这人似乎一下子对李晨失去了兴致,摆摆手往大厅的更深处走去,属下人见状,上来一个鬼面人,提了李晨就出了甬道,将他带回了药堂,丢下他的那一刻,才阴森森的威胁道,“出去,管好你的嘴。”

      李晨默默的点了点头,“放心。”

      这些改朝换代的事他可不想掺和。

      其实鬼面人也不怕他出去告密,因为这整个宅子其实都在一个大阵中,周边的环境隔半个时辰都在变化,一般人出了这里,是再难找回来的。

      嫣然见李晨回来,欣喜不已,道,“大夫说找不到相公你,我真是担心死了。”

      李晨看了一眼重新又出现的老大夫,问道,“大夫,我娘子的身子要紧么?”

      这回老大夫看着小两口,笑道,“没大紧的,要用的药老夫已经交代你夫人了,眼见天色要晚,李公子还是快去找处地方安顿吧。”

      此事后,李晨和嫣然随着镖局走了一路,原想着路上不会太安静,没想到那些人却消失得不着痕迹,他不知道的是,那日后,毁容的殿下就放出了消息称那本红色的孟子在他手上,矛头直指王大人,甚至这本孟子的风声也传进了泰兴帝的耳朵里,首辅大人的日子着是不好过,随时有失了圣心、丢了命的危险。

      一连在路上走了二十几日,这一天,李晨和嫣然终于到了目的地-----丰阳县。
      站在歪歪斜斜的城门外,李晨感到了两个字:荒凉,那城门是破旧不堪的,守门的士兵脸上也是一脸的菜色,整个人都是那么的无精打采,再看城门两边的墙角下,或躺或倚着好多乞丐,见来了胜任,都伸出枯瘦的手,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喃喃的向他们乞讨着。

      尽管来之前,李晨就知道丰阳县连年旱灾严重,但朝廷已经免了税赋,也拨下了赈灾粮,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景况。

      嫣然看得心里戚戚然,叫了一声道,“相公。”

      李晨知道嫣儿心软,看了这情景他又何尝好受呢?!

      “先进城!”

      夫妻俩内心沉重,进了城门,发现城里街道两边的商铺大都停业,只有少数的一些杂货铺还开着,整个街市是随处可见的萧条。

      等到了县衙,出示了上任文书,李晨和嫣然被迎进了后衙。

      “相公,喝口水。”

      李晨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道,“我出去一趟,找县丞了解些情况,你累了先休息。”

      明天开始,他就要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访,只有了解了下面的实情,才能制定出解决的方案。

      想法,他内心已经有了一些,地旱就多种些抗旱植物,比如种西瓜、种豆子、种玉米、种地瓜、种桑树等,但仅仅这些只能解决温饱,他还得带领他们发展地方特色产业,比方说有了豆子可以做豆酱、做腐乳;有了桑叶就可以纺纱做布。

      -----------

      丰阳县如此贫瘠,不只是因为连年天灾还有官府的不作为。

      县里的百姓常年盼不到雨,田地早已荒芜多时,由于饥饿难耐,起初只得挖些野菜裹腹,到后来就开始挖树根、扒树皮,甚至吃土。

      看着这些沿街随处或倚或躺着的饥民,李晨心情很沉重,他已经修书一封,让岳父大人收购粮米、种子,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镇上每天都有不时因饥饿而死的人。

      这些死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就被早已经围在他身旁的人哄抢而空,吃死人肉早已不是新鲜事,在如此饥饿的环境下,县里没有发生易子而食已算人心不古。

      活着,是这些人的全部欲望,至于县里的父母官是谁他们才不管呢。

      县丞姓朱名治,是土生土长的丰阳县人,家中有老母妻子儿女共五人,五张口只等着他的那点微薄收入也是半饥半饱,一脸的菜色。

      见新县令到,县丞忙迎了出来,欠身告罪道,“学生该死,不知大人今日驾临,有失远迎。”

      李晨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县丞家的三间泥房,想着这人是个清贫的,也许是个可靠之人,还可一用,于是摆了摆手道,“现下的光景这些虚礼都免了吧,你还是先跟我说说这城中的情况。”

      朱治听了也不矫情,拿袖子佛去了石墩上的灰尘,请李晨坐下后,才到,“县中的情况,大人进城的时候也应该看到了,再这么下去,不出两年,城中百姓得去十之五六。目前最紧要的还是粮食,嘴里没食那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空谈。”

      李晨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他想治水,从邻州淮河开水渠就必须得有人工,而且是要能吃饱饭、有力气干活的人工。

      “我记得圣上年初曾拨银、发粮救济,为何县里还是如此景况?”李晨虽是心下有些猜测,可还是问了出来,有些事挑明了比不挑明好,尽管挑明了也是于事无补,但至少能试试朱治这个人的品行如何。

      一听这话,朱治果然火冒三丈,当即一拍大腿,站起来,咬牙切齿的道,“那些个屠人的畜生!学了这么多的孔孟之道竟是连猪狗都不如,连救命的粮食都不放过!”

      李晨直视着朱治的眼睛,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将情况上奏朝廷?”

      上奏朝廷?朱治的表情一换再换,从最初的愤怒到伤心到绝望。他的眼神颓废,失了气势,又无精打采的坐落回去,哭丧着脸道,“你怎知我没上报朝廷,大人,我报了,连写了三封奏呈,可都如石沉深渊,反而连累了我老母亲。”

      说到痛心处,朱治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上奏一事泄露后,那伙人就闯进了他家,又打又砸,他们放火烧了他的祖宅,将护着孙子的老母亲直打得半身不遂,要不是皇命下来,前任吃人县令调走,他们一家现今能不能活着都未可知。

      李晨心下了然,安慰朱治道,“朱兄,你放心,这事我定会具表上奏,如今最重要的是饥民们还饿着肚子,粮食该怎么来。”

      朱治收了情绪,欣然道,“只要大人有办法让皇上知道咱们县的情况,朝廷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李晨默然了片刻,才道,“估计等不了这么久,朝廷发粮要走的程序就有一大堆,何况还有这个贪污案隐在其中,等调查清楚了派粮下来,最快也得半年以后,这半年之中可得多饿死多少人呢?”

      确实如此,朝廷办事程序复杂,最会拖延时日,那可如何是好?朱治一时也没了办法。

      “城中还有大户么?”李晨想了想道。

      “大户?有倒是还有几家没全部走的,留下来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故土难离,并没有随着家族中的年轻人搬走。”

      “据你所知,这些人家中可还有余粮?”

      朱治摇了摇头,“他们虽然不至于挨饿,可要说多余的粮食估计也是没的,记得去年这时候,武家和何家都被人抢过,可并没发现大的粮仓,要知道这两家可是曾经的大地主,我估摸着那些粮食早就被他们转移走了。”

      李晨点点头,“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托我岳父在收购粮食了,快的话半个月左右第一批粮食就能运到,总能解些燃眉之急,我等下再去趟武、何两家,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多一分力是一分吧。”

      无防备之下,听了这话,朱治大为震惊,他没想到这位李大人看着年纪轻轻,却是个好心人。素日的那些官员只想着中饱私囊,恨不得黄泥地都要刮下一层土来,哪肯像李大人这般解私囊?

      心下感动,朱治对着李晨背影深深一礼,谢道,“朱某代丰阳县百姓谢大人仁心。”

      ----------------------

      武何两家在丰阳县最有头有脸,祖上也都出过仕,只是后来厌倦朝堂,退避到了这里。子孙也都读书,或从教,或经商或农耕,上百年来就发展成了一个大族。

      至干旱起,武何两家的年轻子弟就一批批的搬离了丰阳县。干旱不仅是物质匮乏,而且灾乱总会引发暴乱,为长远计,他们当然不肯再继续留在这里。

      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年纪大了,就想着落叶能归根,这一次如果出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死不能死在老宅,他们认为自己的灵魂也就没了安放之处。

      李晨整了整仪容,敲开了武家的大门。

      新县令来访,武老太爷自然知道他的来意,家中早已没多少余粮,来了有什么用呢?可对方到底是县令,总不能不接待,于是令人将李晨引到了花厅。

      李晨坐在花厅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厅里成设简单,只摆了几张上好的黄梨木做的桌椅。

      老太爷被人搀扶着进了花厅,见上座的李晨,作势就要行礼。

      李晨忙道,“太爷不用多礼,晚辈今天来是有事要烦太爷,多有打扰,请太爷海涵。”说着便行了一个晚辈礼。

      武太爷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头我就是个白身,当不得县老爷如此重礼。”

      等老太爷入座,李晨才道,“灾荒之下,太爷仍滞留县内,真是勇气可嘉。”

      “丰阳县历来民风古朴,即使是到了如此境况,县里却也太平。”

      见老太爷绝口不提去年被抢之事,李晨也当作不知道,只道,“能忍着饥饿也不肯干偷鸡摸狗的事,如此百姓当载入史册。”

      武太爷拄着拐杖站起来,对李晨施了一礼道,“有劳大人了。”

      李晨受了礼,也站起来道,“举手之劳而已,也是分内之事,请皇上嘉奖,本是大好事一件,只是李某担心等皇上嘉奖下来,这丰阳县中却已无受封百姓。”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晨终于道出了此次他来武家的目的:我是来要粮食来了,你既然对故土这么有感情,总不想看着家乡变成鬼城吧。

      武老太爷也知李晨的意思,他倒没什么生气的,他对家乡多少有些感情,从内心讲也希望它繁荣,只是这份感情是排在武家的利益后面的。

      自从灾荒以来,前面的县令也不止一次造访过武家,只是他们来武家不是为了要粮食,而是来收平安费的,说是交了这平安费就可以保武家一家平安。

      来要粮食的县令今个还是头一遭,武老天爷权衡半晌后道,“大人,我武家属于丰阳县的大户,为本县百姓做点功德也确是分类之事,这样我武家的粮库还有存粮150担,老朽愿捐出120担以作赈灾之用。”

      “太爷如此高义,李某一定上表朝廷,将太爷仁义慷慨之美名传唱天下。”李晨表情真诚的作揖道。

      他武家好歹也是丰阳县发展了上百年的大户人家,就捐了120担粮食,还要让皇上知道不说,且要告尽天下人得知,这哪是要表彰他们武家,其实是想打他们武家的脸吧。

      若这事真被扬名开去,他们武家子孙以后可怎么在外立足呢?想到这里,武老太爷的心被狠狠的揪了几下,一边暗恨李晨的不知足,一边也不得不赔笑脸妥协道,“大人如此为我武家着想,老儿感激不尽。”

      “我邻里百姓遭此大难,我武家虽不富裕,可也有些薄财,现愿意捐出来,供大人买粮之用。”

      这正是李晨的目的,自然不推辞,紧着又作揖道,“谢太爷恩义,丰阳有武家,百姓之福。”

      武老太爷令人搬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打开后,请李晨看了,道,“这里有银钱两万有余,是老头我的棺材本。”

      武家家大业大,当然不会只有这四万两银子,武老头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棺材本,也是防着李晨再开口要更多。

      李晨当然也明白这层意思,也不客气,收了盒子,对老太爷郑重一礼道,“李某谢太爷高义。”

      有了武家这一个领头羊,接下去的何家、林家、盛家、朴家,李晨也是如法炮制,这几趟下来倒也是筹得了上千担的粮食,和五十万俩白银。

      办完了事,李晨就回了县,嫣然接着,迎出来道,“相公定是好一通劳累,快进去歇歇,妾已为夫君兑好了洗澡水,就等着李郎回来解乏了。”

      李晨脱了官帽,摇摇头道,“先不急,夫人去帮为夫寻几张纸来,为夫要写告示。”

      见相公有正事要办,嫣然也不多话,不一会儿就拿来十数张宣纸,又研了墨,将笔递给了李晨。

      李晨卷起袖子,不见沉吟,提笔就写。

      告众乡民书:即日起在丰阳县县衙和土地庙门口开设粥场,一日两次。

      丰阳县令李晨代丰阳县百姓特谢武家捐粮120担,银两万两;何家捐粮200担,银三万两;林家捐粮150担,银一万两;盛家捐粮300担,银一万两、、、、、、

      如此写了十数张,李晨使人拿了张贴到镇上,又嘱人去县下乡村都贴了,才算松了口气,遂进了内衙,解了官袍,泡在了温水中。

      嫣然不轻不重的替李晨按摩着肩背,心思沉重,想不到连日来变故突起,也不知道那伙不知名的歹人还会不会寻来,想到县中的情况,看着这个疲惫不堪的相公,她心有惴惴,却不敢多言,就怕给李晨再增添什么压力。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这边李晨才将告示贴出去,整个丰阳县就轰动了,百姓们都激动起来,心有感触,俱纷纷的向县衙靠拢,一是方便明日领粥,二是内心感动,他们丰阳县终于来了个好官,他们有盼头了。

      当中也有一部分乡民平日里露宿在武何这些大户人家的附近,得了这消息,也都不约而同的齐聚在他们的门口,口中喊着,谢武老爷、谢何老爷等话。

      门口的大动静,武何等家当家人第一时间就都知道了,他们也没想到这个知县不贪功,倒让他们做了回好人。既然钱都给了,还能赚些名声,这当然是好事,他们心中了然,对于捐钱捐粮本来都不积极的事,一下子雀跃起来。

      他们更想着,也许县令承诺替他们向皇上表功的事也不是敷衍之词。如此一斟酌,各家的当家们就纷纷行动起来,一叠声的吩咐家仆准备米粮运到县衙,一边又让人开角门准备施粥。

      如此效果,李晨在出告示的时候也是预料到了。这些大族不缺钱,就缺一个可以鸣动天下人和皇上的名声,有了名声族中子弟就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为此他们愿意散些家财。

      丰阳县因为李晨的一纸告示,从一座寂静的死城中沸腾开来,县丞朱治对李晨是心悦诚服,佩服的紧,他们这位年纪轻轻的县令居然能在半天时间里给百姓找出一条活路来。

      他接了李晨的命令,将老太爷们捐献的银粮入库完毕,又在县衙门前当即开了一个粥场,眼见着欢天喜地喝粥的乡民,不由的有些心酸,这些百姓得有一两年没尝过米粥的滋味了吧。

      而现在这些都得益于他们县来了一个好县令,朱治想着,以后但凡是李晨吩咐的事,他都愿意去做,即使是要赴汤蹈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时的李晨正将丰阳县的情况细细的写下来,写完后他又叫来朱治签了字,才将信纸收好,寻思着驿站是不能走了,朝中的污吏定是防着他上奏的,他这份奏折要是通过正常渠道走,是到不了皇帝手中的。

      他也只好等两天寻个镖局,将载信送出去,只要能送到窦骁手上,就能让皇帝看到。

      ………………
      能坐得了天下的人,大多都有些常人难及的能力或者资源。

      泰兴帝治下的一个阁老府都有暗卫,何况是他这个天下之主。

      方阁老那老乌龟做下的事,他还自以为隐秘,实际都早已落到了泰兴帝的眼里。

      这老头明里暗里的通款后宫,对他的家务事指手画脚,当他不知道呢?还是当他不在意?他堂堂一个皇帝,岂能容忍小人在他的地盘作威作福。

      可这老头的身后是太后,他倒底得顾及些,就等着抓了他的把柄,将他名正言顺的捋去。

      他也知道方老头劫持李晨大概是为了什么,想到那老头子这么紧张,而且二十余年坚持不懈的寻找就为了那点东西,他就觉着老头儿幼稚可笑,有没有那东西,他也容不下他!

      倒是这个李晨,让他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书生,运气也罢、能力也罢,总能次次脱险。先不管他跟叛贼有没有关系,把他派到丰阳去,正好试试他的才干,用好了也是一把好刀也说不准,临了真要是个好的,用一用也无妨。

      泰兴帝正想着,就见窦骁进来求见。

      锦衣卫无大事不会来打扰他,皇帝坐直了身子,收了思绪道,“起来吧。”

      “谢皇上。”窦骁站起来,任然低着头,双手平举,捧着一卷好的信纸,呈给皇上。

      没错这正是李晨的来信,窦骁看了觉得事情严重,不敢有多一秒的耽搁,立马进了宫。

      泰兴帝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信纸,展开,阅毕,不怒反笑道,“老贼,这次看你怎么说。”

      “皇上?”窦骁内心不解,陛下骂的是谁,而且信中丰阳百姓苦不堪言,皇上怎么还笑呢?真是君心难测啊。

      “查!窦骁,朕命令你全权详查丰阳贪墨案,不论是谁,一查到底。朕要一个真相。”泰兴帝其实知道这肯定是方老头儿做下的事,让窦骁一查到底就是防止老头儿找替死鬼开溜。

      “臣领命。”窦骁恭敬道,“皇上,那丰阳赈灾一事、、、、、、”

      “这个不用你管,朕自有打算。”泰兴帝打断了窦骁的话,想了想后又道,“即日起全面监视李晨。”

      朕倒想看看这个能力不错的新榜眼当真有没有跟反贼勾结,如若是清白的,这样的人才正是他需要的。

      ………………
      锦衣卫内狱里,窦骁高高而坐,底下绑着的正是丰阳县前县令于葜。

      于葜人长得瘦瘦小小,干瘪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对老鼠般灵活的眼睛,此时他心如战鼓,浑身都是虚汗,可还想强装镇定,语气里带着不安的强势,只听他梗着脖子道,“我于葜虽是个七品官,可也是皇上御封的,任你锦衣卫只手遮天,也无权随便处置朝廷命官吧。”

      面对于葜的虚张声势,窦骁冷冷一笑,只微微的点了点头,就见他的身后转出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锦衣卫来。

      “于大人吃了这么多民脂民膏,可还是瘦得根竹竿一样,想来是他的腹中有什么奇特之处,你们只管将他的肚子打开,本官今日要带你们开开眼。”

      开肠破肚,于葜惊吓得不行,紧忙开口道,“喂!你、、、、、、”

      可他这敢字还没出口,就被锦衣卫封了嘴,又被挂到了铁钩上。

      眼见得这些阎王手里拿着破腹的、发着幽深深光的银刀,于葜再也禁不住恐惧,顿时拼命的挣扎起来,那眼泪鼻涕更是不要钱的往外奔,屎尿还流了一地。

      挣扎无果,恐惧愈盛,他不得不用眼神强烈表达着他有话要说,请手下留情的意愿,可窦骁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只听得噗的一声响,银刀就干脆利落的刺入了于葜的小腹。

      操刀的锦衣卫明白指挥使的意思,这个人还有些用处,自然不会将他杀死,他用刀子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要害处,可这还是让姓于的疼得死去活来。

      下马威有了,窦骁也不耽搁,示意属下将人放下来,道,“丰阳县的赈灾银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参与贪墨了?”

      奶奶个胸,捅我一刀,把我整得半死不活的,还想让我交代,呸,你真想得美!于葜看窦骁的眼神都布满了杀气,他恨他!

      属下见于葜居然敢用如此眼神看他们头,也不打招呼上去就是一拳,直打得他火冒金星,整个右脸瞬时肿胀起来。

      “你现在在我锦衣卫牢里,想出去是不可能了,你要配合着交代呢,我会给你一刀让你来个痛快,你要是不老实,”窦骁一指墙上挂着的各种血迹斑斑的刑拘,轻蔑的道,“那我锦衣卫就会让于大人领教领教什么是生不如死的刑罚。”

      “把他的伤口包扎了,给他纸笔,让他写,”说着,窦骁背着手往外走去,又道,“我的耐心只有一炷香时间,你可想好了。”

      ---------

      方阁老府。

      方阁老第一时间收到了于葜被关押的事。老狐狸有些惴惴不安。这些个底下当官的没几个干净的,就这个于葜手上的案子也不只一两桩,而丰阳县就是其中的一桩。

      他不怕于葜抗不住交代了,他与于葜从来没有明面暗面上的关系,联系这些人的是他的学生秦生。

      秦生对他很是忠心。

      反正这事要露底也漏不到他头上去。

      让他心烦的是另一件事,那本红色孟子原来已经落到了叛贼手里。他想拿回的机率是越来越小了,最好的办法是让内线冒险销毁。

      只是上次他好不容易安排进去的内线被发现后,对方谨慎得很,再想安排人进去变得异常困难。

      但这件事不好做也得做,他可有自知之明,那些个反贼有多恨他,他是心知肚明,肯定是天天都在诅咒他不得善终吧。

      如今他们暂时还没将这书交给皇帝,肯定是另有什么打算,他不能有侥幸心理。

      会是什么打算呢?方阁老眉头深锁,颜色阴沉,心中思量。

      “父亲!”方展雄是方阁老的嫡子,颇得方阁老喜爱,他长相秀气,是个翩翩郎君,此时他正疾步走进了书房,关了门后,压低声音,语气急迫的道,“于葜招了,扯了秦师兄。”

      结果在预料之中,方阁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往心里去。

      秦师兄的背后之人是谁?方展雄明了着呢,所以他才会急着来见父亲,可见父亲坦然自若,做儿子的不由得更性急道,“父亲,这事得处理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右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儿子可以代父亲去办。”

      方阁老看了儿子一眼,他们干大事的人,从来信的是无毒不丈夫,可对于秦生他还是相信的,这些年中秦生可不止一次救过他。

      “父亲!”方展雄总能第一时间看透老头的想法,不由再次蛊惑道,“父亲,今日的师兄已不是往日的师兄了,以前师兄只有父亲你一个亲人,可现在他有了夫人也有了孩子。”

      是啊,人有了弱点就会变,秦生多了儿子和老婆就多了两处弱点。他以前能为我死,那现在呢?方阁老不由自主的想到。

      见父亲沉吟,面上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方展雄了然,父亲是被自己说服了,于是默默的一礼而退,他要去为父亲和整个方家办事了。

      ……………………

      楼父收购的粮食和种子,由窦骁派来的人押运着到了丰阳县。

      李晨见了大喜,原想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想不到才七天就运到了。他知道这其中窦骁肯定出了大力,没有窦骁的锦衣卫帮忙,这批粮食不会这么快送到。

      他将米粮吩咐入库后,叫来了朱治,如今这县内,要喝口泥水都不容易,现在最主要的是得找到水源。

      他打算找一处有地下水的地方,挖井取水,有了水就让百姓领了粮食和种子回家去,至时他会让衙役每天运送水车去村里送水,这样百姓就可以暂时安定下来,还能在屋前屋后种些黄豆之类的农作物,就用每天的生活污水浇灌即可。

      是的,他让楼父收集了好多黄豆种子,黄豆种植对水资源要求不高,而且一年可以种三四季,收的豆子能当粮食,营养还好,这些优点都让种黄豆成了不二的选择。

      朱治见是大人召换,来得很快,这两天他很忙碌,有了许多事情要做,这样的日子让他感到很有奔头。

      李晨见朱治满头的大汗和尘土,忙叫他坐下来歇歇。

      朱治笑着坐下来,恭敬而又激动的对李晨道,“大人,百姓们都想回家去,他们想着回了家,多少能干点事,这样也好给大人减少些压力。”

      李晨点点头,心下触动,百姓就是这样,你真心对他好,他也会诚心对你好,这就是以心换心。

      “不急,等这两天我找好了挖井的地方,出了水,再让他们领些米粮回去。”

      “大人要挖井?咱们这地干旱了这么长时间,还会有水么?”

      “地方找得好,井挖深点,应该可以挖出水来,你看咱们县里就有好几处溪坑,这些年要不是这几条溪坑一直有些水,大家都得渴死。”李晨肯定的说道。

      朱治听李晨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虽说他们这地旱的时日不短,但这几条小溪里总会从地底下冒出一小缕的水来,也许从这溪坑上挖下去,说不定下面就有水源。

      想到这,朱治不免激动的两眼放光,遂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人准备在哪里挖井?已经选好地址了么?”

      李晨摇了摇头道,“我找你来正是为了这事,烦你去找一些会打井的老人,让衙役两人一组,每组带一个师傅,分头去找适合打井的地方。”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朱治干脆利落的应道。

      --------------------

      乾全宫,泰兴帝新建的休憩地。此时他正一脸的怒气,将窦骁呈上来的、于葜的供状狠狠的拍在了案桌上。

      窦骁低垂着头,也是暗暗恼恨,他不就是晚去了那么一会,就被人捷足先登了,秦生就在他踏入秦家大院的那么一瞬间死了。

      这是他做锦衣卫以来最大的耻辱,在他的治下,他们卫所上门时候也有了内贼?

      等回去,他绝不放过这只老鼠。

      泰兴帝眼色阴郁,眸色沉沉的看着窦骁,直看得窦骁的后背都开始凉梭梭起来,忙识相的跪倒在地,请罪道,“是臣不查,请皇上责罚。”

      “哼!”皇帝冷斥一声道,“回去自领三十军棍,给你长长记性,至于这名单上的人,给朕抄家、斩!”

      窦骁领命,告退而去。

      处置完了,泰兴帝尤自懊恼,秦生死了,方老头又逃过一劫,不免让他心气难消。

      他想处理方正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本想着凭这次能去了这个眼中钉,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沉吟了一会,皇帝心有余怒,吩咐小内侍道,“拟旨,啜方正管教不严,致使学生贪墨,犯下危害社稷百姓之大错,着吏部即日起革去方正内阁首辅、一品大学士职位,贬礼部郎中。”

      待说完这一句话,皇帝才觉出了一口气,这老货以为杀了秦生朕就拿他没办法,你道朕是谁,朕可是皇帝,你让朕不好过,朕会让你好过么?!

      ………………

      不到半年的时间,丰阳县算是活了过来。起初的日子里有楼父和丰阳大户的支持,百姓们终于不用饿着肚子,后来他们的李大人又着人打出了井水,算是让大家缓了一口气。

      可喜的事,这次朝廷赈灾的动作很快,据说皇上查抄了一批贪官污吏,将抄得的银子都补贴给了丰阳县。

      要是以往这批赈灾银下来,定是要被层层克剥的,可这次被皇上派的锦衣卫盯着,这些贪官是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以至于这笔银钱居然完完整整的到了李晨手里。

      李晨接了银子就开始着手从邻州引淮河水的事。百姓们感恩于李晨的清廉,都纷纷要求加入挖渠的队伍。

      李晨考虑到赈灾银毕竟有限,朝廷能救济一次两次,总不会一直救济下去,丰阳县想要发展,还得靠自己。

      他让每户人家出一个劳力随着他去挖渠,其他的人组建起来,按照特长编了队,将泥瓦匠、木工等编一队,划出一块荒地,准备建一个山庄,做一个古代的大公园;又把妇女组织起来,会厨艺的开设厨艺班,会针线的开办手工厂、、、、、、

      时间就这么一眨而过,转眼就是三年。这三年里,淮河的水终于引进了丰阳县,李晨在当初建的山庄边上设了码头。码头上陆陆续续的也多了些行商和游客,又将山庄边上的铺子租了出去,这租金连同山庄的收益留一部分做县里的发展资金,其他的分发给了全县百姓。

      百姓们手里有了钱,田地里又有了水,庄稼也起来了,而且家家户户的妇女和男人们都学了些手艺,这些好手艺的名声都传到了邻进几个县,手艺人的活计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总之,百姓们的日子是好过了。

      而李晨在丰阳的一切行动都被监视他的锦衣卫汇报给了皇帝。皇帝知道后对李晨的防范是越来越少,他现在开始渐渐的欣赏起这个探花郎来。

      ----------------

      与李晨干得热火朝天不同,原先的方阁老,如今的方侍郎却活得度日如年。自从三年前被贬后,他就再无翻身机会,即使是他有太后这座靠山也于事无补。

      他是明白了,皇上是厌弃他了,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他绝对再无出头机会。他也有想过,索性就辞官不做算了,也算给皇上服了软,可想到方家这一大家子,要是没有他在朝中周旋,那势必要没落下去。

      何况他当了这么多年首辅,一直在权利的蜜罐里活着,让他突然放手又谈何容易?

      为了儿子,为了方家,他决定最后搏一把。

      这月初七就是皇上带领文武百官秋猎的日子,在那天他要从得皇上器重。

      ---------

      方家书房。

      方正和方展雄神色凝重。

      他们已经定好了计划,至这月初七日,安排些死士进到猎场,假装刺杀泰兴帝,实是找机会让展雄救下皇上。

      这样一来他们方家就变成了皇上的救命恩人,不管皇上愿不愿意都得犒赏他们,方家的地位就会愈加稳固。

      计划得很美,可万事毕竟都有风险,方正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不大放心。

      倒是他的儿子方展雄是个胆大的,反过来安慰父亲道,“爹,您放心好了,儿子派的都是死士,即使被抓了,他们也不会活过今晚。”

      方正点点头,谨慎的道,“人这张嘴是靠不住的,此事关系重大,不能用我们自己人,你去找江湖刺客,多花些银子,记得千万不能曝露身份。”

      了然,方展雄郑重的应下,刺杀皇帝可是灭九族的大事,出不得一点差错,假借别人之手是最稳妥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安全了。

      ---------------------

      初七这天很快就到了,泰兴帝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带着满朝文武百官和一些女眷一起来到了秋宁猎场。

      这是他即位以来,一直保留下来的娱乐项目。

      秋宁猎场里常年饲养着众多猎物,有最常见的兔子、梅花鹿、野马,也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像是白虎、凶狼和熊瞎子等等。

      这种时候往往是武将的乐园,而文臣们大都只能看个热闹,偶尔被皇上点名做个诗、写个赋啥的。

      泰兴帝好文也尚武,既然来了这秋宁猎场就没有不下场试一试身手的道理。

      皇帝行猎,身边跟的都是些会点武艺的,窦骁和方展雄都在其中。

      方展雄因为心里想着事,一双眼睛总不离泰兴帝左右,只见泰兴帝搭弓射箭,唰的一下,一箭就射中了一只小鹿。

      “皇上万岁!”“皇上威武!\"众臣见皇上箭法精妙都高声欢呼起来。

      泰兴帝被这种氛围宣染,一抽马鞭,得意的策马狂奔起来,众人见了纷纷不敢示弱也都御马急行,紧随着皇帝。

      可皇帝的坐骑乃是难得的千里良驹,时间一久很多人的速度就渐渐跟不上了,没一会儿,泰兴的身边只余展雄和窦骁俩人。

      眼见得机会来了,方展雄偷偷放了暗号,这些个隐在四周的死士就慢慢的围拢过来。

      展雄也知,距离自己舍身救皇上的时间就要到了,于是猛夹马腹,只为了更靠近皇帝。

      窦骁乃锦衣卫统领,直觉何其敏锐,他总觉得今日的方展雄诡异得很,让他有一种争宠的错觉。

      突然之间,不远处的树林之内传来了刀枪的打斗声,这声音让窦骁三人都不由一怔:有外人闯入!

      窦骁和方展雄俩人都在第一时间护在了泰兴帝的左右。

      约过了一刻钟,听着不远处渐渐变弱的刀剑声,和愈发近了的马蹄声,泰兴帝暗自舒了口气,他命令方展雄道,“你去看看,是什么人胆敢闯朕的秋宁猎场?”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派人去看,要是锦衣卫胜了,自然会有人来回报情况,如果是歹人赢了,那他和他的将军们做好防守就是,可他就是看不惯方家的人,想着打发了他去,最好是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候方正这老贼也没话说。

      “臣要保护皇上。”方展雄哪肯离去,走了等下他安排的那出好戏谁来接?

      “臣等救鴐来迟,请皇上恕罪。”这时,落在后面的武将也都纷纷赶到了,泰兴帝遂愈发放心起来,于是道,“朕不怪你们,都起来吧。”

      又对方展雄道,“你去吧,朕有各位将军护着,无妨。”

      眼见得自己的计划就要水到渠成,方展雄顶着泰兴帝威严的目光,硬着头皮还想争取留下来。

      底下有位将军见了,还以为是方家这小子没胆识,怕死不肯去,心下想着难怪是文人家的孩子,堂堂一个大男人去看看都怕,于是好意下语气却带着轻蔑道,“皇上,让臣去吧,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呢,估计会吓破胆。”

      泰兴听了,眼神狠狠一厉,盯着方展雄的脑门道,“朕的话你听不懂么?”

      展雄不敢再拖延,内心万分个不甘,可也无法,只好下马,往刀剑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他这边才走四五步,就听得一支响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飞来。

      听得箭响,方展雄紧忙回头,往皇上冲去,他要赶在箭落在皇上身上之前,替皇帝挡住箭。

      可听到箭响的不止他一人,窦骁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顾不得礼仪尊卑,他一把将皇帝护在了身后,又用刀背截住了箭的去势。

      叮当一声震响,箭掉落在地,这时大家也都反应过来,忙护着泰兴帝出了树林。

      正玩得兴头头上猛然被人暗杀,泰兴帝此时的愤怒可想而知。

      约莫半个时辰后,锦衣卫终于来报,刺客大都逃走了,活捉了四个,请皇帝示下。

      “都给朕押上来!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连朕都敢刺杀!”

      见皇帝震怒,群臣都是心有惶惶,就怕牵连到自己。

      锦衣卫得令,绑了那四人,敲落了牙齿,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泰兴帝眼神幽深,看着这四个穿着统一服装,眼神愤怒的汉子,道,“把他们的衣服去了。”

      去了衣服,人人右胸前皆露出一身狼形刺青来。

      见是这刺青,泰兴帝情绪更是怒不可遏,这、这不就是逆党的标志么?朕找了你们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把你们彻底剿灭,如今胆儿大了,敢自己寻上门来,刺杀朕了?!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当朕是软柿子么?好呀,既然你们都不怕死的找上门来,朕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刑罚。

      他一指其中一个汉子道,“给朕绑了剥皮。”

      群臣都被吓得面如土色,这也是泰兴帝的其中一个目的,叫杀鸡给猴看,就是为了震慑他们,让他们害怕。

      很快,汉子就被绑了起来,剥皮手立即就位,一刀刀的划着,顿时让这人的身上都变得一片血肉模糊,可那汉子虽然痛得青筋暴起,硬是吭都没吭一声,只是仇视着泰兴帝。

      再看其他被绑的三位也都同仇敌悍怒瞪着皇帝,直让这些个大臣都流了一身冷汗,两股更是战战不止。

      “好、好、好,你们!”泰兴帝被气得语无伦次,“这些个眼睛给朕统统挖了。”

      有人领命,将三人也绑在了树上,就待挖招子,就听得其中一人用敞亮的声音喊道,“方侍郎,你与我家主子有约定,你怎么不记得了?”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都纷纷将目光锁定了方正和方展雄父子二人。

      这时的方正只能强装镇定,呵斥刺客道,“你胡说什么?你家主人是谁我都尚且不知道,更何况我方正对皇上忠心耿耿,哪会去刺杀皇上。”

      说着,俩膝着地,涕泪横流,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看着泰兴帝,心里却怕得要死,就担心泰兴帝信了那刺客的话,否则他们方家就算彻底完了。

      想不到拔起萝卜还连着泥,泰兴帝正想除去方正,哪会管这事是真是假,只是为了服众,顺势问刺客道,“你说方侍郎与你们这些叛党有瓜葛,可有证据?”

      几个汉子都异口同声的道,“七日前,方侍郎的儿子方展雄来找我家主子,说是要我家主子给他办一件事,我家主子问他是什么事,他说要我们在初七这日来秋宁猎场刺杀皇上,还说报酬让我家主子尽管提,等事成后,还要封我家主子当官。”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方展雄听了哪忍得住,他什么时候说真要刺杀皇上了,他说的明明是假意刺杀皇帝,听这该死的话,好像是他要谋逆。

      泰兴帝面无表情,“方大人是两朝老人,你有证据么?要没证据就是污蔑我朝大臣,罪配车裂之刑。”

      “他没证据,皇上,他就是信口雌黄。”展雄急切的道。

      “有证据,皇上你看,据我家主子说这物件应该是宫中旧物,是太后赏给方大人的。”

      见是此玉,方正和方展熊懵了,他们怎么可能将这块玉当报酬送人,污蔑肯定是污蔑。

      展雄大急,忙辩白道,“皇上,这玉一直珍藏在我方家祠堂,定是这些歹人偷走了此玉。”

      “皇上信不信随你,我家主人说了,要是到时刺杀不了皇帝,被抓了,也不用将主要罪过替方侍郎担着。”说完,刺客诡异一笑,均纷纷抽搐起来,不一会儿就见他们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方展雄和方正看皇帝脸色,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可犹想做困兽之斗。

      但泰兴帝已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皇帝语气厌恶的说道, “拿下!”。

      ……………………

      方家彻底没落了,嫡系无论男女老幼都被砍了头。

      一时间朝中噤若寒蝉,大臣们乖的要命。

      终于没了恶心的人在太后面前拨弄是非,也少了好多总是倚老卖老的大臣在朝中兴风作浪,泰兴帝更是觉得神清气爽。

      方正没了,窦骁和苏茉商量着给李晨去封信,好把楼父楼母和孩子一起护送到丰阳县,也好让他们一家团聚。

      李晨和嫣然接了信,非常高兴,他们也实在是很想家人,有窦骁派人护送,孩子和父母的安全都万无一失。

      六月的某天,一辆贵气的马车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不急不缓的驶入了丰阳县。

      李晨和嫣然的儿子小昱昱早就迫不及接待的挑开了车窗,一脸兴奋的往外看,这就是爹爹就职的地方啊,我以后也会生活在这里呢。

      路过古朴的街道,见街上人来人往,很有一番热闹气像,再看街上的这些叔叔阿姨大伯大婶,一个个虽然衣着朴素,可都是有说有笑的,脸上神情一派轻松自在。

      昱昱笑了,他已经启蒙,听夫子讲了很多从政为官的道理,已经分得清楚怎么样才是做一个好官。

      我爹就是个好官,昱昱与有荣焉的想着。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丰阳县门口。嫣然也得了消息,急忙迎出来,接了爹娘,见了孩子,那是说不尽的喜悦。

      楼云和楼母进了后衙,拉着嫣然细细看了,心疼的直道,“孩子,你可瘦了。”

      嫣然抱着昱昱,柔柔的笑着,对父母道,“孩儿不苦,就怕苦了爹娘。”

      楼父、楼母摇摇头,“爹娘在窦大人家,有窦夫人照顾着,挺好的,就是担心你们。”

      又左右看了看,问道,“贤婿呢?”

      “一早就到田间看瓜去了,近日天气炎热,雨水又多,好些农田里的西瓜都裂了不少。”嫣然笑语盈盈的解释道,“并不知道爹娘今日来,要知道,就让他在家等着爹娘了。”

      楼云不在意的道,“哪那么多规矩,都是自家人,等我们作甚。”

      楼母也道,“这一个县的百姓都指着他,贤婿忙我们是知道的,哪会怪他?”

      昱昱一听,爹去了瓜田,哪还呆得住,忙挣扎着脱开了嫣然的怀抱,直道,“娘,爹在哪里?我也要去。”

      嫣然道,“看你急的,坐了大半天的马车你不饿么?先吃些东西吧。今日天眼看就要晚了,县里也没闲人,等明日,娘让你爹亲自带你去,好不好?”

      楼父楼母也忙道,“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今日就不去了。”

      昱昱听话的点点头道,“那好吧。”

      日头已落下去半个时辰,天色渐黑,李晨才满身泥污的到了家。

      见县衙门口坐着一个小身影,这是谁家孩子?晚饭时分不回家,李晨正想开口询问,就见那孩子飞箭一般的朝他飞扑而来。

      “爹!”孩子的嗓音热切而清亮。

      “昱儿。”李晨也是激动不已,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终于盼到了,他的双手紧紧的箍着孩子瘦弱的腰,一时间感叹万分。

      “爹,孩儿好想你。”

      “爹也想你。”

      父子俩紧紧相拥。

      嫣然从门里转出来,高兴的道,“看这爷俩亲热劲,腻乎个没完了,娘可是会吃醋的。”

      李晨半抱着昱儿,伸出一只手道,“来吧,娘子,也让为夫抱抱你。”

      嫣然笑骂道,“没个正经,快进来吧,饭已经得了。”

      好咧,娘子。”李晨应道,“走了,昱儿,随爹吃饭去。”

      到了饭厅,免不了要与岳父岳母见礼。李晨都一一热切的问候了。

      楼父、楼母对李晨那真是越看越欢喜,这个女婿果真是没白疼。

      时光飞速,三年又眨眼而过。

      三年里,丰阳县在李晨和同僚的不断努力下,终于一跃成为户户奔小康的税收强县。

      这日午后,丰阳县后衙中传来了一阵阵喊痛声。

      可县上的百姓却都眉开眼笑的,高兴得不行。

      他们家县令夫人要生子了,听伺候的产婆说,看李夫人的孕相会是个小千金。他们可都知道,李大人就想要个女儿,有子有女正是一个好字。

      可这都过了两个时辰,为什么还没听到好消息呢。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这心也开始七上八下、不安起来,老天可要保佑,千万要母子平安。

      这一日城外的山皇庙香火是前所未有的鼎盛,庙里随处都是来替嫣然和孩子祈福的百姓。

      丰阳县后衙,李晨也是失了沉稳,像个愣头青似的急得团团转。

      倒是楼母镇定自若,他们楼家积善行德,孩子和女儿定是受那菩萨保佑的,见女婿这焦急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啊你,这么大人了,又不是第一次当爹,紧张什么?快安生坐下来等吧,这女人生孩子,总要些时候的。”

      李晨,“我哪能不担心呢,嫣儿虽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恐怕是比前次要容易些,可也是搏命的勾当,她现在在里面搏命,可我也就只能担心担心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又哪能不急呢?”

      “知道就好,这往后啊,你多疼疼嫣儿,一切也就值了。”

      “娘啊娘,我哪敢不疼嫣儿,我就是心疼她。”

      正说着,突听得房中传来婴儿哇哇的啼哭声。

      “生了!”汤氏和李晨都松了一口气,连忙进了产房。

      见嫣然虽是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虚白,精神状态却是不错,李晨终于安了心,忙从产婆手里接了布巾子,替嫣然细细的擦着汗,看着嫣然的眼睛里情绪正炙,“好娘子,累了吧,生孩子太辛苦了,咱们往后可不生了。”

      “傻瓜,为你生再多的孩子,我都不觉得辛苦。”嫣然声音轻柔,“去看看咱们的女儿吧,忒像你。”

      汤氏抱着孩子,将脸朝向李晨道,“贤婿快来看,这孩子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李晨期待的看过去,还真是,跟他好像,忙小心翼翼的接过抱了,心肝宝贝的乱叫了一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娘子,谢谢你。”

      正说着,前衙有人一叠声的叫着,“快,快请老爷,圣旨,圣旨到了。”

      后衙的楼家人面面相觑,圣旨到了?

      倒是楼云反应快,忙催促李晨道,“贤婿快换了衣服,为父这就叫人设香案。”

      一通忙乱,终于接了旨,原是泰兴帝宣李晨回京述职。

      这算不上一件好事,不只对李晨,更是对众多的丰阳县百姓来说都是一件不幸的事。

      朝廷腐败,走了爱民如子的李大人,再来一个县令,能是个好的么?

      丰阳县,李晨是花下大心血的,他也舍不得走,再说他还有好些富民计划没有实施,可皇命难违,有家有口的总不能抗旨。

      话说,泰兴帝派人监视了李晨五年,这五年中李晨的每一件事都被暗卫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对李晨是彻底放了心,对他的才能和品行也是愈加的欣赏,他这次招李晨回京,是要重用李晨的。

      朝中外戚势力横行,泰兴帝急需培养亲信,吏部这个位置给李晨坐是最恰当不过的。

      一个月后,回京的日子终于到了。

      楼家人收拾了东西,空出了县衙。

      百姓闻得消息都不约而同的来送行,送行的队伍连绵了十数里不绝。

      李晨感动,弃车步行,每每同百姓问好,俩俩相对都是泪目盈盈。

      他们舍不得他们的李大人啊,只希望以后李大人能事事顺遂,长命安康。

      (全文完)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482805/6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