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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牌
所以当柳箐箐一下子抱上柳蕊辞的时候，柳蕊辞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不过柳箐箐没有给她任何匪夷所思的机会，仅仅在她后肩上拍了两下，瞬间又恢复了那种刻意的冷漠。
“卷子呢？拿来给我看看。”
柳箐箐屏住气，不让自己太去想这些事，专心于眼前的试卷。
柳蕊辞近来进步很大，柳箐箐都不免感慨两句，稍微还是夸了她两句——可惜后者并不领情，“哼”了一声自顾自走了。
柳箐箐便自己一人静静地改卷子。风吹过头顶，树叶子落了几片下来，飘在柳箐箐披在肩上的长发。素袖见了，伸手捻下：“小姐，你脸色怎的这么差，不如去屋里休息一下吧。我做了几份桂花糕，小姐要不尝尝？”
柳箐箐愣了半天，这才把埋在书卷堆里的头抬起来。看着素袖关切的眼神，她忽然眼前迷茫起来。
“不了……我去找沈司尧。”
-
“娘，那个柳箐箐现在真的是无法无天了！不就仗着爹爹宠爱，究竟凭什么踩在她姐姐头上撒野！”柳蕊辞在自己娘亲面前才肆意地释放本性，撒娇撒得房顶都要掀了。
柳郑氏对这事也头疼得不行，心疼女儿，却又是自己亲手把女儿送进狼窝的，现在怪谁——怪自己这蠢丫头不识时务？！可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血，能怪她嘛！怪她自己都心疼！
“蕊儿啊，娘对不起你……可你也莫要意气用事啊，她柳箐箐虽说是你妹妹，但终归是我们母女二人惹不起的人物……”柳郑氏语重心长，也不知柳蕊辞能听进去多少。
“娘～现在这整个柳府不都是您在管，要给她下跘子还不容易？”
终归是柳蕊辞想得太天真，柳郑氏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柳蕊辞哭得梨花带雨，柳郑氏怎么可能再下恨心去批评她？
“蕊儿啊，娘也是身不由己啊……”柳郑氏憋屈得不行，自己竟然也跟着哭起来了，“现在这柳府，我不过是名义上主母；她柳箐箐才真的是压我一头……蕊儿啊，不是娘不帮你，娘也是脱不了身啊！”
柳箐箐被这母女俩说得跟个欺压良民的大魔王一样，远远地打了个喷嚏。
“那陆秋白！我就不信他这次还能活着回来！柳箐箐还没嫁过去就当了寡妇……”柳郑氏的手忙捂住柳蕊辞的嘴，省得她出口引来祸患。可是再怎么也捂不住她嘴边的冷笑。
“你丫头，瞎说些什么！”柳郑氏明显被柳蕊辞的口无遮拦给吓着了，“这些胡话是你随便能乱说的嘛？！”
柳蕊辞露出来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全是不甘。
“娘……”柳蕊辞又挣扎着闷哼了一声。
她一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柳家的二小姐，凭什么要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臭丫头压一头！自小也是爹不疼，娘不受宠爱的，就连沈司尧都是喜欢那样装纯的柳箐箐！
她柳蕊辞不甘心！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她的！
柳箐箐，你给我等着，我定让你生不如死，身败名裂！
-
沈司尧住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现在到了季节，开满桂花的花枝从不高的墙头伸出来。
柳箐箐这才反应过来，这都已经到了开桂花的时节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柳箐箐敲了敲门。
等了好久，柳箐箐差点以为他又不在。真准备再敲一轮，手都要敲下去了，门忽然被人拉开一条缝。
沈司尧半张脸出现在那条缝里，看见是柳箐箐，淡淡地笑了笑，忽然伸出手肘将门顶开。柳箐箐这才看见他手上全是泥土，应当又是在捣鼓他那些药草了。
成天摆弄花花草草这点倒是跟月白很有共同语言。
“箐箐，是怎么了？”沈司尧声音听上去轻快，柳箐箐放了心，却又担心自己若是给他看了陆秋白的信，会不会就这么残忍地将他难得的好心情就这么破坏了？
藏在袖子下的手紧了紧，手心里是陆秋白的那封信，皱了，但应该还能看。
柳箐箐不敢就这么直接问出口，正想试探着问点什么，脑子还没转过来要说什么，沈司尧先说话了：“箐箐，你来找我是是因为秋白的事儿吧？”
柳箐箐哑巴了。
这个人看着温柔如水，但是这心眼儿跟针一样，比谁都准，而且扎下去，绝不手软和轻饶。
沈司尧头也没偏，拿过旁边一个小铲子开始铲花盆里的土，语气带笑：“你跟秋白一样啊，有点什么心事儿就躲着我，还怕我知道了吃了你们？”
柳箐箐继续沉默。
“还是说......你怕我有事？”
迟疑半晌，柳箐箐觉得自己应该给个回应算是礼貌，旋即便点了点头，看上去相当诚恳。
沈司尧“哈哈”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在旁边的木桶里一点一点洗了手，用毛巾擦干。柳箐箐就在旁边看着，心说他手真好看。
“我是有事，”他回眸一笑，“不过现在总算是想清楚了，你别担心。”
柳箐箐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跟他对上了，就看见那双眼睛里满是柔情。
“那不如就把话全都说开了吧......”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虽然对你说这个......不大好，但既然秋白能说 ，我觉得我还是全说出来会好受些。”
柳箐箐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箐箐，我......我倾慕你很久了，但你也知道......”
柳箐箐眼睛都睁大了。虽然她知道自己作为主角是这个待遇，但这句话真的从沈司尧嘴里说出来，给自己的精神冲击还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我，我也是！可......”
“可......”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沈司尧一伸手，示意她先讲。
“我想，你心里应该还有个陆秋白吧......”柳箐箐一点不避讳心里头的疙瘩，说开了好，“我想跟他公平竞争！”
柳箐箐比沈司尧矮上一个头还多，这么仰着头看他，眼中尽是不服输的那份气，看上去灵动可人。
他想再看两眼，就这样就好了。如此美好的女子，自己在她面前竟然犹豫了。
所以自己究竟又是怎么想陆秋白的呢？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竟能同柳箐箐比肩了？那或许真的是很重要了。沈司尧从前一直把这两个弟弟妹妹守着，再算上一个柳蕊辞，分的是同一颗心，三分下来谁也不多。
可柳箐箐实在是太美好，他便不可自拔地深陷了，明知自己同她是不可能的。
自己是什么人？那层薄得不能再薄的血缘关系，能算什么？自己只能算是一个赖在柳家白吃白住的门客，若不是柳箐箐心善，自己还不知道要在何处流浪。
所以......自己有像喜欢柳箐箐一样，那样注意陆秋白么？
沈司尧觉得柳箐箐说的没错，自己心里确实还有个人。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的种，一点一点瞧瞧地发了芽，却久旱逢甘霖，一下子长大了，自己终于看见他了。
可是有没有晚呢？
柳箐箐紧了紧拳头，还是把手心里那封被自己揉得皱皱巴巴的信纸摊开在沈司尧面前：“这个是他寄来的信，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沈司尧接过，轻轻抚平，陆秋白的字便一个个地跳入他的眼帘。
“柳箐箐，你和他说了么？”
“司尧他怎么说的？”
“罢了，我想得到。他喜欢的是你，怎么会答应我嘛。”
“不过我也只是想让他记得我罢了。倒也难为你，是我脑子一热让你去帮我说，现在冷静下来细想，真的是我的错......”
“这里暂且还好，你们不必挂心。”
通篇都是陆秋白的碎碎念，光是看着封信，仿佛还看见他在自己和柳箐箐身边跳来跳去碎嘴的样子。
可事实是，这个看上去还是孩子一样的家伙，已经提着长枪，冲上战场，同敌人拼杀。
沈司尧怪自己知道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注意到他的异常，就算是接受他，或是让他放弃，一切都还来得及。若是让他背着这样的心理压力离开，去冲锋陷阵，那怕是害了他。
沈司尧不愿意辜负任何一人，更是不可能伤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但让他做出脚踏两条船的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选择一个人，即使一个人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或者另一人......再也给不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沈司尧不敢想了。
-
陆秋白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夏秋之交的时节，北方竟然就已经冷了下来。身上的铁甲冰凉难以御寒，却又在此时刮起了风沙。他立在军营中，冷得砂石刮破自己的脸都没有察觉。
那封信寄出去已经很久了，他是不求回信了——有回信他也没时间——而且，他不敢......
他怕看见一些自己难以承受的内容。现在这种时候，他作为少帅，没有一秒能允许他松懈。
尘沙雾霭之中，可能藏了敌人的炮车兵甲，穿云弓箭随时可能将自己穿透——若是自己心不静，又如何能守住这一片疆土。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
那副靠着铁甲撑起来的身躯一下子显得有些单薄。
“少帅，大帅请您进帐议事。”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士兵，应当是在陆秋白望着茫茫荒原发呆之时来的。
他脑子似乎也被冻住了，全然没有什么反应，好久之后才听清，陆玄宇喊自己过去。
那是他的父亲——陆家军的大帅。可他从来都没从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一丝亲人的味道，永远都跟这风一样，冷冰冰的。
那个冷冰冰的中年男人埋头书中，头未曾抬起来过，用同样冰冷无感情的话语，把陆秋白当成是一件机器，下了命令：“若这一夜过去，明日左翼冲锋队，由你带兵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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