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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瞿北在回去的路上看了许多抓娃娃的教程,直觉自己现在已经可以百抓百中。那只海豹已经让瞿北如鲠在喉了好几天,于是他又折了回去,打算趁热打铁,把从教程中学到的知识付诸实践。
可惜折回来的瞿北依然抓不住那只海豹,屡次失败的烦躁累积到一定量后,瞿北突然开始直勾勾盯着透明玻璃箱里的玩偶,然后——
一脚踹了上去。
玻璃外壁“哐啷”一声,腾地碎裂出一个参差不齐的洞。
等到陆怀赶到的时候,瞿北正低着脑袋玩手机,他已经摘下了棒球帽,黑软而微卷的头发贴在头皮上,闻声淡淡然抬头。
瞿北的肤色很白,带着点久不见日光的病态。眉毛和发色都偏灰,也都不是很浓郁,他的眼角略略向下,长睫毛慵懒地低垂着,给人一种这人很乖的第一直觉。
陈磊:“陆哥,就是,他!”
“不好意思,请问这台娃娃机多少钱,我赔。”瞿北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聚焦过,也没有抱歉的意思。
陆怀脾气其实挺好,只是对待一双弟妹,态度会严苛一些。所以他检查完娃娃机的受损程度后,只是用公事公办态度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玻璃坏了,应该可以退回去修。不过——我家的店可不是你肆意发泄怒气的地方,你莫名其妙砸了我家的东西,总得给个理由。”
杨舒夫拿下挂在领口的太阳镜,耍酷似地带上,接着双手插兜,表情肃然:“没错。小子,你知道我们陆哥是什么人吗?我陆哥只要开口一句话,这里方圆十里的男人就排着队要给我陆哥做小弟。人称梧桐路一哥,你知道你惹了谁吗你?”
陆怀捻佛珠的手一顿,抄起手上这串木珠给了杨舒夫一下:“求求你别在这丢人了好吗?”
杨舒夫还没演够,继续道:“我,梧桐路二哥……”
“哦,知道了。”瞿北截口道,“方圆十里的母狗都排着队为你发情。”
“操!”杨舒夫从没被陆怀以外的人这么损过,他拧着眉头冲过去,抓住了瞿北的胳膊,“做人嘴不能这么欠,知道吗?”
瞿北挑眉:“我不介意再赔你一份医药费。”
就在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烧愈烈的时候,陆怀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了:“要打出去打,别在我店里闹事。”
说完他看向瞿北:“你叫什么?留个电话号码,价格的事一时半会我也弄不清楚。”
瞿北冷淡地退开一步,拿出手机道:“还是加个微信吧,我一般不接电话。”
“也成。”
两人互相加完微信后,瞿北看了一眼后头破损的娃娃机,他很喜欢里边的那只海豹玩偶,虽然这其实在网上也可以买到,可是瞿北觉得买来的远不及抓来的意义大。
所以他才不辞辛劳地和这台娃娃机死磕了这么久。
陆怀:“你是不是想要那只海豹?要不我送你。”反正瞿北也花了这么多钱了,送他也好,免得以后还来捣乱。
“不必了。”瞿北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陆怀,“再来一百个游戏币。”
虽然玻璃被踹裂了,但机器内部其实并没有坏,把玻璃碎片稍微处理一下,忽略那个大洞,还是可以正常玩的。
陆怀把钱还了回去,然后直接提了一箱的游戏币出来:“随你用。”
于是瞿北继续开始他的“战斗”。
三个人很有默契地站在旁边观战,眼睁睁看着那机器的爪子一次又一次抓空。
杨舒夫比瞿北本人还要着急,在旁边气得直跳脚:“看准了再抓呀,你别往它脑袋抓,爪子都没它脑袋大,你抓啥玩意呢?”
“……”陆怀有点无奈,“这位小兄弟,我已经把概率调成百分百了,你再不行说不过去吧?”
陈磊吸了一口刚打开的吸吸冻,小声道:“百分百,的概率都,都救不了这双,冠军手。”
瞿北置若罔闻,依然专心地爪那只海豹。
陆怀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要不我帮你抓?”
“不行,假手于人的话,就无意义了。”瞿北答。
杨舒夫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六点了:“陆怀,你店几点关门?”
“10点吧。”
“我觉得他恐怕今晚都要在你店里过夜了。”
陆怀:“……”
“我说句实话,我丢这只海豹进去的初衷就是多坑一点钱,你这样往它身上抓真没办法把它抓紧。”陆怀向瞿北提议,“要不这样吧,我把它的标签立起来,你抓标签试试看?”
瞿北思忖片刻,没有再投币,也算是答应了陆怀的这个请求。
陆怀用钥匙打开玻璃箱,将海豹肚子上的标签捏开来,然后又将它肚皮朝上地放了进去,顺便还调整了一下玩偶的位置,让它待在一个最好的角度上。
“再来。”
在陆怀的倾情指导下,当然,实际上陆怀都已经手把手教了,就差自己亲自动手了。最后瞿北在万众瞩目的期冀下,终于勾住了那只海豹肚皮上的纸质标签。
陈磊都忍不住想给他鼓了个掌。
然后那海豹不出意外地挂在了娃娃机爪子上,死活掉不下来。
趁着瞿北还没蹦出下一句“无意义”,陆怀连忙打开那台娃娃机,将海豹取了下来,塞进瞿北的手里:“这样也算抓到了,请您走好。”
他的表情是标准的露八齿的微笑,乍一看还挺友好,稍看久一些,才能吧咂出其中的意思——“再您妈的见,快滚吧。”
瞿北神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无声地回以他一个也相当不友好的表情——“拜您爹的拜。”
两人的情绪意外很和谐地达成一致,最后瞿北拎着海豹回家,而陆怀则继续回去“审讯”陆河。
夏雨连绵不断,又逢回南天犯潮。
连棉被也湿漉漉的,瞿北闭着眼睛,想睡个午觉,可惜没能睡着。
瞿北打开微信,将李迪凯发过来的语音转化成了文字。
—瞿北,出来吃饭吗?
—听说广场那附近开了一家新饭馆,芯羽在朋友圈发了一组图,给我看的馋死了。
—在睡觉吗?
—去吧,听说很好吃的。
瞿北把空调被一把掀开,回了一句:好。
他抱着空调被下床,然后把它挂进了烘干机,接着蹲下来捣腾了半天,却愣是打不开这台机器。
正当他起身打算放弃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给它接上电源。
“……”瞿北觉得自己是时候再请个保姆了。
傍晚。
瞿北和李迪凯两人喝了点小酒,从饭馆出来的时候酒劲都有点上头,李迪凯这货直接拉着他到商场里一个巡回演出的鬼屋前,大着舌头买了票,要拉着瞿北一起进去。
陆怀盯着瞿北,表情有些不好看:“真巧。”
瞿北:“不巧。”
李迪凯挺惊讶,问瞿北:“你俩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不认识。”
李迪凯:“……”
一阵冷风卷过,李迪凯酒醒了大半,再听见里头隐隐传出的哭声和惨叫,突然就怂了。
但是票是自己买的,瞿北也是自己拉过来的,自己要是不进去,那就不仅仅是丢面子的问题了。
李迪凯几斤几两,瞿北还是知道的,于是他揶揄道:“请吧,您先进。”
“咳,这都是唬小孩的玩意,我们两个成年人进去,没意思。”李迪凯说完看向冷冷站在一旁的售票员,“还没用,能退吧?”
陆怀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温和道:“不好意思不能退,刚才就已经帮你们盖过章了。”
“……”
两人僵持着不动,陆怀就好声好气道:“二位可以到旁边商量,后头还有客人要进呢。”
两人退开几步,继续僵持。
半晌,陆怀转过身来看他们,淡淡问:“二位决定好了吗?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快下班了。”
李迪凯看了勾着嘴角的瞿北一眼,怀疑这位无神论皮货到时候不但不会害怕,还会搞各种小动作,力求将自己吓破胆,于是他丢掉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倔强,请求看上去就很高大的陆怀道:“你也快下班了吧?不如咱们一起放松一下进去走一圈?”
“我们这有规定,员工……”陆怀还没说完,人就被李迪凯扯了进去,李迪凯边走边道,“我给你票价翻倍的小费,你走在我前面,怎么样?”
陆怀刚想说不,然而自动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在这哭爹喊娘让工作人员放自己出去。
鬼屋里。
诡异的八音盒音徒然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孩清脆的笑声,三人才走了没几步,天花板上就砸下了一只破损的古董娃娃。
李迪凯率先被吓得“啊”了一声,瞿北神色冷漠地别开头,去看陆怀:“你……”
以为陆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李迪凯还怂的瞿北吃了一惊,只见这位售票员正紧紧闭着眼,手里摸着一串檀木珠子,嘴里还不知念着什么经。
“靠。”这俩都什么玩意?
这位售货员死活不睁眼,李迪凯又一路“妈呀啊啊啊啊”地大叫,瞿北只能一手拎一个,臭着脸带着他们往外走。
这里的路标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因为先前进来的人不小心使之移位的缘故,反正瞿北遵循着路标走,走了半天却又转回了刚出发不久的地方。
“喂,你能不能睁眼看看,我们又绕回来了……”瞿北说。
结果陆怀还没开口说话,李迪凯就又惊了一句:“难不成是鬼打墙……这鬼屋里不会真有鬼吧?”
接着两人就一起闭眼不动了。
瞿北:“……”
所以这是要他一个路痴自己找出口吗,这两人到底还想在这里边待多久?
瞿北骂了几句,又拎着两人继续上路,一路上又重复遇到了一遍方才已经经历过的鬼把戏,李迪凯还是吓得吱哇乱叫。陆怀倒是还好一点,瞿北只要拉他他就动。
这货可能是已经吓得失去意识了……瞿北想。
第二趟瞿北又完美避开了正确出口,开始绝望的第三趟旅程。
工作人员急着下班,没料到三人能把一条不长不短的路走得这么曲折。
“白衣女鬼”小声同“丧尸兄弟”附耳:“我还赶着回去哄我家小孩睡觉呢,你快去追他们,把他们往出口赶。”
“丧尸”一点头:“了解。”
“丧尸”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自信地以扭曲的姿势朝三人走了过去,他发出低吼声,为的是吸引三人的注意。
瞿北淡淡然偏头,松手将两个怂货放开,反而向“丧尸兄弟”走了过去,“丧尸”愣了一愣,来鬼屋的少数有不怎么怕的人,但明明看见了,还要朝着鬼怪步履而来是什么胆量?
“嗯,大哥。”瞿北一拍他肩膀,“出口在哪?”
于是最后“丧尸”人没吓成,还要领着顾客找出口,这简直就是小丧就业史上最大的败笔。
送他们到出口后,小丧给了他们三张反馈卡,让三人给反馈意见。
小丧忍不住问瞿北:“我可怕吗?”
瞿北原来想说不,但一瞅小丧那单纯的眼神,只好折中取了个“一般”,然而瞿北冷淡的脸上就写着两个字——并不。
小丧深受打击,他明明一直都是反馈卡上经常被勾选的最可怕人物,现在却被人完全藐视了。
走出鬼屋后,瞿北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衬衫袖子,阴阳怪气道:“你们二位好意思吗?”
陆怀嗓子有点痒地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们老家都是搞迷信的,所以我有点怕……唔,有点怕鬼。”
瞿北似笑非笑:“哦。”
“你叫瞿北吗?”陆怀加他微信的时候多看了眼,这人的id就叫瞿北,他猜测这应该是他的大名。
“嗯。”
陆怀伸出右手,四指并拢:“我叫陆怀,咱俩还挺有缘的。”
瞿北盯着他伸出的手看了片刻,然后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他的手,两人的手掌一触即分。
“你好。”瞿北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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