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冰七分甜

　　瞿北笑了一声，权当他在开玩笑。

　　“我说真的，你看他刚才在饭桌上对你的态度。还有，陆哥他自从去你家之后，都不怎么和我们这些兄弟疯了。”杨舒夫半开玩笑道。
　　据杨舒夫所知，瞿北对保姆的要求并不严苛，只要能保证他起床的时候有饭吃，周日是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但是陆怀却几次三番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唯一一次赴约还带了瞿北来。

　　“这样吗？”瞿北并没有多在意杨舒夫的话。
　　不可否认的是，陆怀是比他从前请的那两个保姆细心体贴些，而且陆怀确实能哄他开心，两人也合的来。但是瞿北认为，陆怀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和月薪是一等一的交换，并没有什么不妥。

　　此时的陆怀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结果手中鱼竿突然一紧，陆怀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刚放饵就有鱼上沟，所以没来得及惊喜，就先吓了一跳。
　　也就是这一惊，他脚上一抖，右脚上那只拖鞋被抖了下去，在黑色的礁石上迅疾地滚落海面，很快就被浪花拍远了。

　　陆怀：“……”
　　瞿北：“……”

　　陆怀把鱼竿往旁边一放，打算下去捞鞋。
　　瞿北见状一把抓住了陆怀的衣服，提醒道：“别下去，下面的礁石都是湿的，天黑了你也看不清。”

　　“没事，我会游泳。”陆怀回头道，“给我开个手电筒，麻烦了。”

　　“先挂了。”瞿北把电话挂了，然后开了手电筒，斟酌了片刻，他轻声道，“小心点。”

　　“好。”陆怀几步就跨了下去，就着手电筒的光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自己的拖鞋。
　　他飞快地又爬了上去，懊悔道：“我就不该穿拖鞋来。”
　　瞿北觉得挺好笑：“你一会光着一只脚走回去？”
　　“不回去了，以后我就改名叫鲁宾怀吧，怎么样，星期五？”
　　“滚。”

　　光着的那只脚有点尴尬，陆怀干脆把两只脚别了起来。
　　他望着远方闪耀的星斗，突然偏头对瞿北说：“我小时候和我爷爷出海的时候，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嗯？”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海上风雨大作，站在甲板上的船长听见了来自少女的哭声，那哭声哀婉凄切，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这条船。船长低头寻找，在漆黑的海水里望见了一个美丽无比的女子，她穿着绿色的衣裳，戴着贝壳发饰和珍珠耳环。船长问她说，你为什么而哭？”陆怀喝了一口啤酒，继续道，“她说自己是从水底深处的国度来，但是马上就要被父亲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了。”

　　陆怀看了眼瞿北，发现他在听，于是继续道：“船长让船员把她捞到了船上，上来的时候船长接了她一把，他发现这个少女柔若无骨，风情万种。少女柔弱，船长健硕，两人相处久了，就相爱了，少女拥有操控鱼类的能力，她能够骑到鲸鱼背上，一叉子捕获一只巨鲸。”

　　“等等。”瞿北截口打断他，“这个故事本身就无法自洽，你才说少女柔弱，怎么下一秒她就能叉死一只巨鲸了？”

　　陆怀被他噎了一下，然后才道：“对哦。”

　　“我觉得少女这少女的设定有点像……”
　　“像什么？”陆怀问。
　　“水鬼。”
　　陆怀：……

　　“首先，一开始船长是被哭声所吸引，民间传说水鬼通常是用哭声来引诱人的；其次，她在船上柔弱，在水里却力大无穷，这也符合水鬼的特性。”
　　听到这里，陆怀突然一把抓住了瞿北的手臂，下面漆黑的海水实在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干什么？”瞿北被陆怀的举动吓了一跳。

　　陆怀支支吾吾道：“表哥，你觉不觉得有点冷？海水还漆黑漆黑的……”

　　瞿北看智障一样，呵出一声冷笑来：“唬小孩的传说你也信，真有水鬼，我一手一个给它们打开瓢。”

　　虽然他们并没有机会遇上这种东西，但陆怀莫名觉得，要是遇见了，瞿北可能真能和这东西杠上。
　　“不如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陆怀说，“因为我的拖鞋，头鱼没有被钓上来，我们这有个说法，第一只鱼吊不上来，后面就再也不会有鱼上钩了。”
　　瞿北一挑眉：“哦？”

　　“是真的……”
　　就在下一秒，陆怀手里的鱼竿突然摇了摇，又有鱼上钩了。

　　瞿北揶揄道：“是真的？”

　　陆怀尴尬地开始收线，强行辩解：“以前都灵验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天黑了海上挺危险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早点来，还可以捡半桶的苦螺。”

　　瞿北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两人下至停船的岸边，瞿北见陆怀一脸心乔意怯的样，就特想吓唬他。

　　瞿北突然停住。
　　陆怀：“怎么了？”
　　“你看那里……”
　　“哪……哪里？”
　　瞿北酝酿着情绪：“它爬上来了……”
　　“啊啊啊啊！！”
　　由于天太黑，陆怀顺着瞿北指的那个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黑暗中未知只会激发人的恐惧。

　　瞿北还没来得及笑话他，陆怀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这导致瞿北的脚在湿漉的礁石上滑了一下，两人都没站稳，不知是谁拖着谁往水里倒去。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

　　瞿北感觉海水淹没过了自己的头顶，落下来之前他的小腿似乎被锋利的石块划了一下，现在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现在最主要的是——他不会游泳，更不知道在水里该如何自救。

　　“别乱动。”陆怀游到瞿北身后，紧紧箍住他的腰，把他大半张脸都托出水面。
　　瞿北很配合，听到陆怀的声音后就不再挣扎了，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乱动，只会给陆怀添麻烦。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木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陆怀抹了一把脸，拿出船上的手电筒照明，明晃晃的光打在瞿北身上，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只见瞿北的小腿上，赫然躺着一道不浅的红色口子，而且还在不断地往外淌血。
　　“卧槽，你没事吧？”陆怀半蹲下来，船上并没有急救药箱，而且他俩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可能用来包扎止血。

　　“没事。”瞿北淡定道，“去开船吧。”

　　陆怀手足无措，连忙跑过去打开了围绕在床身的彩灯，避免行驶途中被大船撞到。他将手电绑在床头，然后飞快地发动了引擎。
　　就算有手电，也照亮不了多远的地方，海上的能见度依然很低，陆怀不能再像来时那般玩忽职守，现在要时时刻刻盯着路。

　　“瞿先生，你还好吗？”陆怀的心跳得飞快，每隔一会就要询问一下瞿北的状况。

　　瞿北难得有耐心地回应他：“嗯。别紧张，只是小伤，不会扣你工资的。”

　　陆怀看着被手电筒照亮的那一小块海域，眼角有点发红，他的心里满是痛悔和自责，但很快又融进了另一种未知的情愫。
　　“我不是在紧张工资。”
　　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突兀，也有些暧昧，于是陆怀连忙往回找补道：“脱去雇主身份，你也算是我的朋友，我是在紧张朋友的安危。”

　　瞿北一声轻笑，然后不紧不慢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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