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风起

　　木屋虽说不是很大，但木制品的物件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充实的空间也不显得拥挤。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有点老旧的小木桌，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桌面上，没有一丝尘埃，长期的照射下，木桌甚至有点暖暖的，充满着阳光的气味。

　　上面摆着两杯红茶，缓缓升起的氤氲模糊在阳光下。一位面容精致的女人端坐在雕刻着简陋的花草树木的木椅上，淡淡的妆容为她添加了一份淡雅。两份精致的提拉米苏摆放在桌上，香甜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

　　卡米尔从最深处的房间出来便已经闻到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甜气息。他已经换上了自己母亲的一件女士衬衫，但作为一个8岁儿童穿在身上不会显得女气，少量的荷叶边点缀在领口附近，略长的袖子随着卡米尔的动作晃动着。可爱得让人生出一份想要怜爱的情绪。

　　卡米尔踱步来到自己母亲的身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身上有没平时成熟的模样，面对母亲将自己最不自然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卡米尔略微紧张地低着头，眼神却止不住地瞄向正在喝红茶的母亲，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衣角，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将话题打开。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持续着。

　　这个面对母亲略显羞涩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了头四处望了望，有点疑惑的开口道：
　　“母亲，阿娅呢？”

　　“阿娅？”她面露困惑的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啊，是妮娅吗，”

　　说着低声轻笑，和卡米尔一样如同蓝宝石的双眼弯成月牙状，

　　“看来你们的关系变得很好了啊，”

　　“放心，是我让她出去的，她还有要见的人。”

　　说了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放下后闭上了双眼回忆着什么，左手支撑着微斜的脑袋，右手的食指微微弯曲轻扣着木桌，微暖的阳光让人陶醉。

　　“你看到我不惊讶，也就是说妮娅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吧。”

　　“嗯，都说了。”想起三年前与艾德妮娅的初次见面那场滑稽的对话。

　　卡米尔也知道，母亲之所以那样做，不仅是为了测试一下艾德妮娅，也在告诉他一切安好，不要去找她，不要被其他贵族抓住任何马脚。一旦相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总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看着自己儿子那一脸复杂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当时被吓到了对吧。但是，”语锋一转，她微微低下了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原本温情的眼神变得凛冽了起来，“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人的话，我也不会把她送过来了。”

　　“如果那孩子不是阿塔神族的话，我也不会把她送到你身边了。”

　　“因为那一族的代名词就是忠诚，对吗。”

　　听到卡米尔的话语，她微微一愣，卡米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情绪，让她看得不真切，不知是疑惑，还是愤怒。

　　回过神来，她的嘴角漫上一丝苦笑，“呵，对。就算他们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是身为阿塔神族。也不会忘记在骨子里的忠贞。”

　　“这是神的诅咒，他们却视为祝福。真是愚蠢。”

　　“那，卡米尔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妮娅她应该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虽然很少，但是一些老旧的书籍里有对阿塔神族的简略记载，”

　　“风的能力，怪力，多数为白发，还有那怪异极端的对自己主人的忠诚。应该还有的，但最后一页……”

　　“还有就是他们每个人的左手腕都有一个一样的印记，这是最为突出的特点。”在卡米尔说完之后，她对卡米尔补充解释道，“那本书我以为不会有人看的，毕竟太老旧了，又放在图书室的最深处。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将最后一页撕掉了。”

　　接着她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啊，不过话题扯得有点远了，”

　　“卡米尔你不是来找我问这件事情的，”

　　“不过你要找我的事，自己也大概明白原因了吧。最后的选择，由你自己决定吧。”

　　卡米尔蹙着眉头，双手紧紧握着白色的茶杯，“果然，是记忆吧。”

　　“记不到遇到母亲之前的事情。虽然知道自己是阿塔神族，可是却一点也不了解详情，我将书放在阿娅的房间，可她完全没有反应。以前只是有点怀疑，药停了以后，就确定了。”

　　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蓝色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卡米尔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解释。

　　“卡米尔你知道妮娅的过去吗？”
　　“啊，不过不可能知道的，毕竟她自己也都忘记了。”

　　间隔甚短的两句话变成了自问自答，没有正面回答卡米尔的质问。她已经完全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放松靠在木椅上，两只白净纤细的双手交叉叠放在大腿上，像个迈入花甲的老人回忆着自己的年少时光。

　　“该从哪里开始讲呢？”

　　“啊，还是从头讲吧……”

　　“那，卡米尔你了解这个种族吗？”

　　卡米尔摇了摇头，“了解的只有书上那一些简略的记载。”

　　“阿塔神族，他们的祖先是来自阿塔星，这个星球没有光，每日每夜都靠着星球上会放光的晶矿。资源稀少，星球偏僻。所以他们认为是自己触了神的逆鳞，每日都在祈求着神的原谅，”

　　“可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做，”

　　“神明让有的星球富饶美丽，让有的星球贫瘠荒凉，让有的子民享受自由幸福，又让有的子民承担重税苦役。”

　　“但这个星球除了发光的晶矿之外基本没有什么资源，少了晶矿那这个星球也就离灭亡不远了。那么，神明创造这样星球有什么意义吗？”

　　说着，她讽刺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传闻有一天，神明出现在他们的星球，在他们面前现身，并说道：\'我给予你们强壮的身体，原始的能力，白色是你们纯洁的象征，你们的星球将会重生！\'这样说着的神明便消失了。他们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能力与强壮的身体，所以他们每日都为了所谓的神明而活，信仰着，祭奠着，祈求了几百年，等待着神明带来重生。自诩为神最忠诚的仆人，可是神明却再也没有带着承诺出现过了。”

　　“我想的话，那不过是神明的一时兴起，他若心所欲。那颗小小的星球飘荡在宇宙中，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倒不如说，他们一开始就被抛弃了。神明需要信仰，需要被瞻仰，也需要这漫长的岁月中添加一份乐趣。可他们视其为考验，保持者忠贞的心。但在时间的逝去中，他们等待着，每日迎来终是黑暗。那颗心终究还是经不起时间的流逝，原本最纯碎的心变了质，一代一代的理念传承中走向了极端。定下了苛刻的规矩，发明了极端的契约方式。”

　　“原本信仰的神明承诺着让自己心爱的星球重生，可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被抛弃了，这个可能性被他们选择性的忽略了。”

　　“卡米尔，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去寻找能为他们带来光的\'神\'。”

　　“呵，真不愧是我的儿子，真聪明。”她笑了笑，看着眼前已经透露出成熟气息的人，又回想起还在襁褓中的他，欣慰与酸楚都漫上心田。恍惚之间又慢悠悠地开口道：

　　“你说得对，他们靠着神明赐予的身体和能力终于走出了那个荒凉黑暗的星球，明明可以活得更好，但骨子里对自己母星的爱与神明的\'祝福\'使他们终生被束缚着。直接一点说，大概就是安静的疯子吧。每年都会有个特定的日子回到自己的星球，期待着神明或者是自己的\'神\'能够拯救自己心爱的星球。”

　　“但依旧是一片黑暗，所以老的一辈因此理智崩溃将自己侍奉的主人杀掉也不在少数。”

　　“再后来就简单了，族内理念出现差异，新一代认为应为自己活，老一代认为要等待神明的再次出现，内战爆发。这就是为什么现在阿塔神族稀少，也基本不为世人所知，只有古老的书籍记载的原因了。”

　　“而妮娅所在的家庭，便是属于信奉神明的那一派。从小就被灌输那些极端的理念。不过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了。”

　　“是现在和阿娅在一起的那个人告诉您的吗？”

　　她愣了愣，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对，虽然有点想说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不过也没错，是个滑头腹黑的小鬼。你还真是关心妮娅呢。不过这样就好了……”

　　“她会替我陪着你，”

　　“替我去关心你，”

　　“去保护你，”

　　“去爱你，”

　　“你现在会感到幸福吗？”

　　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幸福吧？

　　卡米尔没有立刻接话，他抬起了头，看着眼前模样略微陌生的母亲，瞳孔猛的一缩，看见了她被水汽模糊的双眼，看见了她强牵起的嘴角。才想起，母子之间总会有相似到可怕的地方，不是吗？

　　她感受到怀里温暖，原本的忍耐被感情冲破，泪水开始决堤，再也维持不住原本淡然的心态与略显冷漠的表象，现在脑中全都是对自己儿子满满的思念。

　　“阿娅，是我重要的人，可是，她不可能替代母亲，”卡米尔努力组织着语言，有点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的温情的话语，但他知道，两个不坦率的人之中，一定要有个人主动开口才行。

　　“我爱您，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所以请不要害怕，不要在我的面前伪装隐藏自己。”

　　尽管只是短短几句话，但都是发自内心最真挚的情感，给予一个母亲最大的慰藉。

　　片刻后
　　她的眼圈红红的，看着还在害羞的卡米尔，一切都释然了。随后从旁边的橱柜拿出一个装满黑色药丸的白色瓶子，与艾德妮娅那瓶一模一样。

　　“这个药没有名字，服用一定的剂量，大约一周时间就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但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所以在恢复记忆以前，名字对那孩子很重要呢，”

　　“所以只要一直在服用这个药，记忆就不会恢复。”

　　“虽然副作用不大，但还是有的，一般服用的人都比较迟钝，”

　　“那阿娅她之所以……”

　　“啊不，脑子是天生的。”卡米尔看着母亲快速的无情的打破了自己的幻想，不禁露出了久违的死鱼眼。

　　“咳，”她清了清嗓子，忍住了自己的笑意，接着说道，“那么最后，卡米尔你的选择？”

　　“.......”

　　“我相信她。”

　　眼神中是从未有坚定，蔚蓝的双眸中群星闪烁着，是发自内心的对一个的信任，眼神中无声的诉说着自己不可动摇的决定。

　　她笑靥如花，没有在言语，将药瓶收了起来。

　　“对了，卡米尔，我在问一个问题，”她调侃地看着眼前的人，“我和妮娅你觉得谁更重要？”

　　卡米尔：……我选择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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