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

　　未来的日子，诚如林渊所说，苏璟看风景看了个够本。既有“海日生残夜”的日出之壮，又有“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无纤尘之美。天色够蓝的话，大海和蓝天一深一浅相互照应，竟是让人有种沉浮于世外之感。
　　船上的水手都不怎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偶尔碰见了也是很规矩，他们对林渊似乎很敬畏，对，敬畏！连带着对自己也很尊敬。
　　苏璟特地问林渊：“为什么那些人看着有些怕你？”
　　林渊喝掉碗中的汤，反问：“心有畏惧不好么？”
　　“当然好了。”但我问的是原因，这人怎么又带偏话题。
　　“好就行了！你多吃点，今天有生炸海鱼。”
　　“……”算了，这家伙不想说。
　　当日下午未时，他们坐的船绕过了几个小岛，苏璟清清楚楚地看到海面上无故起了好多漩涡，他们巧之又巧地险险避过。再次绕过高高耸立的礁石，一座庞然大物突显眼前。
　　苏璟瞋目，刚刚那是什么，一叶障目吗？他们在远处也没有看到有这么大座岛啊。
　　“刚刚在很远的地方，你只会认为它是座小岛，隐没在众岛之间。等你的船靠近，又被遮挡了视线，这才看不到。”林渊为他解了惑。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自然真是神之手。”苏璟感叹，这样就可以很好隐蔽了。
　　林渊横眼看他，“多谢赞美了！不过小璟，你的阵法还需要加强学习。”
　　“你用了阵法？”突然又觉得自己问得有些蠢，林渊从不屑说假话的。他仔细观察，此处是有天然之险没错，但怎么会这么合用？阵法效果最大化就是巧妙利用自然之力。凝神思考，终于发现礁石出现的看似杂乱，实有规律。
　　“你怎么做到的？”
　　林渊指着一处，“我们所行的这条航道，本身下面就是座小岛。只是被海水淹没。我不过利用它自身形状，让该突的突出来，不该突的陷进去而已。”
　　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实际很难吧！苏璟暗暗赞叹，林渊总是不动声色地解决难题，却总是用小事一桩来陈述。不知道的还以为多轻松呢。
　　“可惜，这个天险不是哪里都能借的，海岸线太长，左右两侧还要想想办法。”
　　所以你半夜带我从那么隐秘的地方出发，现在领我走这条道，真的只是让我见识见识？直到林渊向苏璟解说其中涉及的阵法原理，苏璟根本没时间想东想西了。他的阵法是个半吊子，听得特别勉强，可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懂的地方及时发问，省得林渊以后抽查，自己不会的话被教训。
　　正听得出神，林渊顿住了声，示意苏璟往后看。
　　有那么一瞬，苏璟甚至屏住了呼吸，无法想象，他们的船正驶进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那张开口的怪兽犬牙交错，苏璟他们连同整条船被它一点点被吞噬。光线却并没有变得昏暗，石壁上燃着巨型火把，周边有其他船只，大的小的，建成的未建成的，并不凌乱地摆在那里。船上有人，交谈声，丁丁作响的敲打声混成一块。
　　他们沿着一条宽的水道到往里开进，一边都有明显的人行道。另一边保持原始状态。那些人一见林渊，都静静站立低头行礼。
　　直到船停稳，苏璟仍旧一言不发的到处打量。钟乳洞？类似，但是不完全像。更像是岛上自然形成，海水常年侵蚀冲刷而使洞穴变得更大。这种情况曾经在一篇地理志上读过，据说是三条河流汇成一股横贯整个山体，不知道这个是不是。
　　一个壮汉放好下去的梯子，原先那个褐衣方脸男子上前，跟林渊小声说了几句，林渊低声吩咐完，和苏璟一起下船。
　　刚到岸边，一个已到知天命之年的老伯，手上拿着方形的竹娄，上来招呼道：“少爷、小少爷您们来啦！”
　　苏璟有些莫名，出于礼貌微笑问好。
　　老伯笑得脸上的褶子挤了几层，却越发和蔼：“小少爷长得真好看哩，少爷也好看。”
　　苏璟奇怪地瞄了林渊一眼，这老伯一点都不怕他，当面称赞林渊长得好看的，这是除他以外的第一人。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先被林渊冷酷的气势震住，反而不会注意到他的容貌了。
　　谁知林渊这厮毫无反应，声音洪亮直接转移话题：“嗯，梅伯，安师傅在哪里？”
　　老伯笑眯眯回答：“安师傅啊，在3号仓哩，呆里面两天啦！”
　　“好。晚上让管事们过来，跟梅大娘说声晚饭直接备在客厅。”说完，领着苏璟往左边拐去。
　　苏璟实在按不住好奇心：“那个老伯，是不是耳朵不好？”
　　“以前受过伤，大点声就听得到了。”
　　“你怎么认识的？”林渊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要说分开就是下山的那几次。对哦，每次下山还是蛮久的。
　　“我从海盗手中救出来的。”
　　哈啊？海盗！苏璟惊了，“你遇到海盗了？那你……不对！那海盗一定很惨很惨。”本来想说林渊有没有怎样，但这家伙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及时转了话头。
　　林渊停住脚步，苏璟一下子收脚不及撞到他背上，好酸！苏璟捏了捏鼻子。抬头看到林渊的脸，在烛火下明灭不定，“如果说，我杀了很多人，你害怕吗？”
　　苏璟眼角噙着泪，疼的。自己还是个小婴儿就见过血了，暝叔都不怕，还怕你个未成年？他没好气地说：“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难不成站在那里让他们砍？我认识的林小渊可不是任人宰割的。”
　　林渊面无表情，“如果说，我以后还会杀更多的人，你害怕吗？”
　　这个问题有点严肃了，林渊明显是要报仇的，苏璟正了脸色，带着泪光的双眼含着认真：“那你带着我一起去，看我害怕不害怕。”
　　林渊神色一变，像是高兴又像是犹豫，复杂无比。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接着往前走去。
　　什么意思？同不同意吱一声啊？苏璟一头雾水地跟上。
　　门是打开的，林渊前脚踏进去，就听到哐当一声，重物着地。苏璟后脚进来就看见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搬地上的大块件，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暴躁地指着他们骂道：“叫你们小心小心，你们是猪吗？啊？这东西摔坏了我弄死你们。”
　　“……”好凶残的老头！苏璟低头一看，咦，这不是舵吗？长方形门舵哦。他不由得越过林渊围拢观看。
　　“哪来的小孩儿？走开走开！这不是你来玩的地方。”老头吼道：“仔细点！别磕着了。都围着干什么？两个人抬就够了，
　　给我闪开。”
　　苏璟没有闪开，分外新奇地看着这个两人就能抬起的船舵。
　　“说你呢！出去啊小孩儿在这里玩什么！”老头见那个小孩一直跟着船舵往门外走，上前阻止道。
　　林渊拦着他，“安师傅，这是我弟弟苏璟。”
　　老头眼睛圆睁，不可置信指着苏璟，就这个小鬼头？
　　林渊默认。
　　“就他跟你说的各种奇思妙想？”安老头一脸你别逗我的表情。
　　林渊咳了声，他知道这些人觉得他儿戏，只根据小璟的只言片语，他就让人去研发。不过他始终坚信，小璟不是无的放矢，就像他总能从小璟无心之言中想通很多事。
　　苏璟看他们把船舵安装在一个五六米的帆船尾部，眼睛闪闪发光，“小帆船，实物的，好想摸——”，他兴奋地在岸边转来转去。苏璟是个漫迷，初中迷海贼王的时候，尤其喜欢那种徜徉大海的自由逐梦感，为此收集了好多手办，尤其是海贼船的手办。当他发现这已经不能满足他远洋的野心时，又收集了好多古代航船资料，可惜这些没有手办卖，他只能对图叹气。当然，这个兴趣爱好在高中就被电脑冲击得片瓦不存。
　　老头看他那激动的小样子，勉强把他视为同道中人。站在一边，指挥几个船员上船，一个走向尾部，看样子是掌舵的人。
　　各就各位后，其中一人大声喊：“起——航—— ”
　　苏璟兴冲冲地想跳上去，被林渊拎住后脖子衣襟，拉着他跳上了船。船上老头哼笑一声，苏璟不跟老年人计较，对着林
　　渊笑：“你是特地带我来看的吗？”
　　林渊嗯了声：“他们今天下水。”
　　苏璟更高兴了，他原来只跟林渊提了后世沙船的建构设想，没想到他都记住了，也去实验了，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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