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花子小姐

　　平成11年正月一日。
　　浅田花子愉快地起了个大早，甚至比平时早起的塔矢亮都要早一些。
　　塔矢亮没有赖床的习惯，标准的好学生作息就算在新年也相当管用，他揉揉眼睛便坐起身，稍显迷糊地解开睡衣扣子。
　　“等等，阿亮你等等。”见状花子立即摁住他的手。
　　“咦？”塔矢亮习惯性地出声表示疑惑，但很快也清醒过来愣愣地盯着她看。
　　“说起来也是呢，你每天都起得比我早，所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花子欣赏着他难得犯迷糊的样子，情不自禁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好啦，你在这换衣服，我先去洗漱。”
　　塔矢亮看着她出去把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离，而他却坐在被褥上有一下没一下顺着自己的头发，恍惚间轻笑出声。

　　花子洗漱好从盥洗室里出来，正好碰见收拾东西的明子。她热情地道了新年快乐，寻思塔矢亮也该换好衣服便往房间方向走。
　　谁知明子大步走过来拉住她，“来得正好，到我房间来一下。”
　　花子：“？？”
　　花子被明子这样紧急地拉进房间，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结果站了一小会儿就见她递出两张年贺状。
　　她还想提问就发现两张年贺状都是相纸材质，而且封面不同于新年氛围的特有设计，上面赫然呈现着寒冷的海上冰川，高大的白色寒冰中是幽深的蓝，拍摄者完全将此景独特的寂寥感记录下来。
　　她赶忙翻到背面看，果不其然是爸妈寄来的。妈妈篇幅受限就简单写了近况，并跟她道了新年好，爸爸是个很含蓄又不擅长表露情感的人，仅留下几字：新年快乐，见字如面。
　　“年贺状是两天前寄到的，但我还是按照惠子的想法在新年当天交给你。”明子温柔地注视着花子，轻声细语。
　　花子拿好年贺状真诚道谢：“谢谢你，明子阿姨。”
　　“客气了。”明子笑着耸肩。

　　花子心情很愉悦，连步子都轻盈起来，她一蹦一跳地回到房门前敲敲门。
　　“阿亮。”
　　“嗯，请进。”
　　进去时塔矢亮不仅换好今天要穿的和服，就连两人的被褥都已叠好放进壁橱，他坐在小桌旁仿佛是特意等她回来。
　　花子好奇地出声问：“怎么了？”
　　塔矢亮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一下。”

　　花子老实坐好，塔矢亮便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她，“圣诞节的回礼。虽然你说不需要，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
　　她礼貌地接过，得到准许后拆开。乳白色的长方形盒子里躺着一根浅紫色的组纽，上面还点缀着拿坡里黄的花纹。
　　塔矢亮直言：“我看到花子姐习惯用组纽来做发绳，是出于那方面的原因吧。所以希望能用我的运气来作为你的御守，直到你不再害怕。”
　　花子拿着这根组纽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股暖意细水长流般从胸口涌出。她无奈轻笑，果然跟明子阿姨说的一样，他的心思有时是挺细腻的，甚至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仅仅是礼尚往来的回礼，仅仅是客套话的用词，她都觉得异常暖心，并且深刻感觉到能够认识阿亮真好。
　　“谢谢你，我会善待的。”
　　“嗯，我也会善待你的礼物。”

　　花子珍惜地将这根浅紫色的组纽拿在手里，决定今天就用它来扎头发，做好打算她便起身找能搭配它的衣服。虽说有些本末倒置，但她出奇兴致高。
　　塔矢亮出房门前见她热火朝天地翻壁橱便问：“花子姐，你在找什么？”
　　“今天穿的衣服。”
　　“哦，妈妈没告诉你吗，她给你租了件和服。”
　　“啥？！”

　　在明子的帮助下花子总算把这套粉紫色的和服穿上，振袖与下摆绣着繁琐精美的花纹，与渐变下的浅粉照相呼应。
　　“这样穿真的好么？”花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并不是说不喜欢这样郑重的装扮，只是这样出门她就没法肆意拍照了。特殊视角的选择需要她蹲着躺着趴着，这怎么看都不是能那么做的衣服。
　　“非常合适你，这算是照片的谢礼，”明子替她打理好便偏偏脑袋合上眼，仿佛在回忆那天的场景，“那套照片我非常喜欢，无论如何都想答谢你。而且花子今天是准备穿平时的衣服出去吧，从你那天说懒得取衣服过来时我就猜到了，作为女孩子在打扮上不能太过随意哦。”
　　花子实在无法推脱明子的好意，可是她穿得随意就是为了避免穿得太好弄脏了可惜。她趁明子低身收拾盒子时偏过脑袋跟塔矢亮咬耳朵，“怎么办，这样就不方便拍照了。”
　　塔矢亮愣了愣，待她说完后抬手揉揉耳垂，侧身踮起脚尖轻道：“反正花子姐打赌赢了，今天就教我拍照吧。”
　　花子苦着脸，遗憾道：“阿亮难得穿和服。”
　　“花子姐也难得穿那么好看呀，不记录下来给你爸妈看看吗？”
　　她闻言就释然了，这么穿只是照片成品质量不一定能让自己满意，但难得的新年她还是很想让自己父母看看。
　　“不得不说，阿亮你很会说话。”
　　塔矢亮谦虚地笑而不语。

　　一行四人准时来到寺庙，祈福的人很多但也没让他们等太久。一些形式的事情办完后他们也就只是在寺里走走停停，花子则跟塔矢亮讲解怎么使用胶片机，以及一些防止曝光的注意事项。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塔矢爸妈在后聊着天。
　　塔矢亮学习能力强，花子说过一遍他就已经明白胶片机是怎么用的了，他拿着相机回头问：“妈妈，我可以先跟花子姐到那边拍几张吗？”
　　“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后塔矢亮兴致勃勃地拉起花子小跑，明子注视着一高一矮的背影忍不住庆幸道：“花子跟阿亮关系真好呢。”
　　花子闻言立即回头，毫不吝啬夸奖地笑道：“是阿亮他总让着我，其他同龄的小孩子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呢。”
　　明子认同地点头，便跟自家先生说：“确实也是，阿亮总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
　　那也仅仅是感觉而已，他对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也就没所谓什么好与坏。

　　跑远一段距离，塔矢亮才轻声抱怨：“花子姐总爱说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呢。”
　　“我说的是事实，你的不好意思完全是想承认又不好意思承认吧。”花子坏笑着吐吐舌。
　　他拿她没办法地笑笑，也没有反驳。
　　两人在寺庙里转悠了会儿，总算找到了人少景色还不错的地方。花子手把手指导他拍了几张风景照，才正式让他自己操作，当然花子还趁机偷拍了他几张，以弥补没法认真给他拍生写的遗憾。
　　塔矢亮渐渐使用习惯后就不由自主地想通过蹲下来调整角度，他郁闷地摆摆衣服，“果然很不方便呢。”
　　“对吧。”

　　“咦，这不是小亮嘛，你也来这里祈福啊。”
　　塔矢亮正跟花子商量着下一个地点该选哪就听到有人叫他，他向声源处看去立马挂上彬彬有礼地微笑：“新年好，芦原先生。”
　　“新年好小亮。”这位比塔矢亮高许多的青年友好地问好，随后视线就落在他身边打量着自己的女生，“这位是？”
　　塔矢亮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妈妈朋友的女儿浅田花子，这段时间寄宿在我家。”
　　花子瞅瞅塔矢亮，她对这样的回答意外有些介意，但还是跟面前的青年礼貌地点头。
　　“哦！”芦原恍然大悟，随后又疑惑地凑近些，“总觉得有些眼熟，不是那个在围棋会所警告你的小姑娘吗？”
　　他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嗯。”
　　“真巧呢。”
　　花子干巴巴地接话：“缘那啥，妙不可言嘛。”
　　芦原察觉到了不对劲，挠着头发问：“小亮，你爸爸是不是也来了，我去给他拜个年。”
　　塔矢亮爽快地给他指明方向：“爸妈还在那边，你过去应该能找到他们。”
　　“哦哦好。”

　　送走了芦原，塔矢亮才问：“怎么了吗，花子姐？”
　　“唔，也没什么，”花子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介意这点，“只是觉得那样介绍有些疏远。”
　　他换了个说法，“妈妈闺蜜的女儿？”
　　“……确实近了些，”她整理着自己的想法，又认为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他面对这个词先是一阵发愣，然后扪心自问，“我跟花子姐是朋友吗？”
　　花子长久沉默后为了缓解情绪强迫自己笑出声，“……哈哈哈也是呢，不过不用想这些啦，会介意这种事的我还真是白痴呢。”
　　“不，花子姐，你先冷静听我说，”塔矢亮下意识抓住想要逃跑的花子，一本正经道，“我是觉得‘朋友’一词用在我们身上才算是疏远。跟你相处都比在外跟其他所谓‘朋友’相处起来轻松些，或许我是把你当做姐姐来看待吧。”
　　“家人？”花子被他的说法吓到了。
　　“算是吧。”
　　花子也把握不好这些说辞是不是用来敷衍她的，但她确实是很高兴。为了不给自己添堵，她决定相信他说的话。
　　她轻叹了声，拉过他抓着她的手，“我们先回去吧，离开太久明子阿姨也会担心的。”
　　“……嗯。”他垂首看着她的手应道。

　　塔矢亮即便给出了总结，但他也跟她一样弄不清楚该怎么说明这层关系才更为恰当。
　　朋友？家人？无论哪个只要分开都会渐渐断了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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