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花子小姐

　　进藤光站在盥洗室里的镜前漱口，心情复杂地挠着自己依旧乱糟糟的头发。
　　佐为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像是还在思考刚才浅田花子的道谢究竟为何。
　　洗漱好的进藤光捧着午餐跟茶点上楼，回到房间看着老实坐在棋盘前的花子便将托盘里的茶点递过去，自己也没个正经地坐下，迅速地吃着午餐。
　　“昨天忘了问了，左腿没事吧，听说只是骨裂。”
　　“嗯，下周应该就能拆了。”花子拿起茶抿了几口。
　　“那就好。”
　　进藤光解决完午餐，两手一合做完礼数就起身收拾碗筷，再次上来时又多拿了些零食。
　　他把棋盒端上两人之间的棋盘，不同于刚起床时的聒噪，而是端正态度道：“我们边下棋边说吧，我会替佐为把话传达给你的。”
　　花子赞许地挑眉，进藤光接触围棋后性格还是有些变化的，“谢谢，不过先说好，我下得很烂。”
　　“放心，只是跟佐为下指导棋而已。”进藤光笑着抬手比比佐为所在方位。
　　花子安心地莞尔，跟着处理好自己的心思，进入下棋的状态。
　　“那么开始吧。”

　　塔矢亮落下一子后便不再有下一步动作，手放在棋盒中虚夹着棋子，排到一般的棋面正处在剑拔弩张的焦急局势，可他的思绪已经飘远。
　　“小亮今天不在状态呢。”市河晴美把倒好的茶放置到塔矢亮的桌上，抱着托盘指出自己的发现。
　　塔矢亮愣愣地抬首，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脸，恍惚道：“那么明显吗。”
　　市河积极地回应塔矢亮的问话，试图开导他：“是因为最近棋士考试吗，不过参加考试的有很多比自己年长的大人，会产生顾虑也是情有可原，小亮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塔矢亮闻言不予置评，只是腼腆地轻笑：“再结束一场考试我就已经算获得职业棋士的资格了。”
　　“小亮果然不会让我们失望，”市河欣慰地笑道，望着眼前算是自己看着一步步成长的少年，对他的喜爱就愈发强烈，“对了小亮，你爸爸回去时让我转告你周四的围棋交流会在家里进行，记得准时到。”
　　耳尖的客人听到市河的话忍不住提问：“小老师不住在家里吗，这件事居然需要转告？”
　　一经提醒市河晴美也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真的耶，最近小亮都是在这里跟塔矢老师下棋的。”
　　“哎呀呀。”塔矢亮为难地挠挠脸，自己搬进花子家住的事情还没在围棋会所说过，毕竟他没有把自己的私事搬到台面上说的兴趣。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亮？”市河觉得这事可能跟塔矢亮闷闷不乐有一定原因，便追问道。
　　塔矢亮困扰地偏偏脑袋，片刻后没办法地解释：“唔，最近住在女朋友家。”

　　顷刻间，围棋会所鸦雀无声。大家分明都在下棋，却连落子声都没有。
　　市河晴美是第一个爆发的人，她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失控，但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诶诶诶，女朋友？！是谁什么时候？”
　　“真的假的？”
　　“小亮交女朋友了？”
　　围棋会所里的常客们一时间全都起身，逐个往塔矢亮所在的位置靠拢，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还有人安慰起震惊的市河，告诉她小亮迟早都会长大。

　　塔矢亮坐在座位上只觉得自己像只小动物经受着大家的围观，他迟疑了会儿才彬彬有礼地回答：“就算这么问我也很为难啊。我想那个人市河小姐应该还记得，她有来过围棋会所取景。”
　　经他提示，市河绞尽脑汁回想着，许久才记起些蛛丝马迹，“那是快一年前的事了，我还有些印象，可是她不是高中生吗？”
　　“啊，是那个背着相机的小姑娘吗，”有位年长的客人也勾起了回忆，“她拍了我跟小松、田中的合照还特地冲洗送过来，我一直都想谢谢她来着，结果就没再见过她。没想到小老师正跟她交往呢，小老师真有眼光啊，回去可要替我谢谢她。”
　　花子被夸奖塔矢亮也由衷地替她高兴，正准备应下就听到市河的话。
　　“谁要管你照片的事啊，山下先生，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小亮正跟个高中生交往的事吗，这很有可能影响到小亮下棋。”
　　“市河小姐，打住。年龄根本不是问题，而且我现在是有被影响的样子吗，”塔矢亮在人外尽量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模样，但这次还是让他不耐地表露强势的戾气，“市河小姐再说这样的话，下次我可就不会再来这里下棋了。”
　　市河难过地掩面，“小亮真的成长得太快了，明明一年前还背着双肩书包来着。”
　　塔矢亮无奈道：“市河小姐……”

　　“那是什么事让能小老师心不在焉的？”围观的客人冷不丁发问。
　　塔矢亮一时语塞，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事才那么忧虑，但他并不想把事情拿出来跟他们分享。他自己能解决好的，他是这么认为。
　　花子不过是去跟进藤光下棋罢了，她很快也会发觉进藤的棋力不过如此，甚至让人失望透顶，察觉还是跟他下棋比较有趣。
　　塔矢亮越是这么想就觉得是在自我安慰，花子跟进藤光有交集完全不是因为围棋，现在他俩说不定相谈甚欢。
　　他长久的沉默让周围的人都感到奇怪，更别说他还没回答就收起棋盘上排到一半的棋子。
　　塔矢亮：“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诶，那么早就走？”旁人困惑地面面相觑。
　　“嗯，需要去解决下让我不在状态的事。”
　　塔矢亮迅速收好棋子，对在场的年长客人和市河道别后就快步离开。
　　市河望着塔矢亮毫不犹豫的背影，难过地靠着桌子垂首暗自感伤，“真想让小亮别那么快长大。”
　　“咳咳，不是我们说，市河小姐你也快去找男朋友吧。”
　　“对呀，总盯着小亮眼光会变高的，毕竟那么优秀的人可是很难找的。”
　　“不听不听，小亮是不一样的。”市河自我挣扎。
　　“算了算了，咱们在座的有谁不是把小老师当自家孩子看待，听到有女朋友可真是吓坏我了。”
　　“我也，不过孩子总是这样一不留神就成长起来的。”
　　会所里的客人一来二往，最终只能长长叹息。

　　浅田花子跟藤原佐为这盘指导棋下得很慢，花子在思索下一步的同时还在跟佐为讲述自己因何事才对他表以感谢。
　　从自己害怕灵异的起因说起，再到见识佐为的存在后自己心灵得到藉慰，直到如今不再畏惧灵异，能够在夜间独自行走。
　　“我能够知晓佐为的存在实在太幸运了，真的是非常感谢你。”花子将手里的棋子拿起又放下，她的话已经说完，棋局也走向终焉。
　　作为中间人的进藤光在听完花子的话后就陷入沉默，花子所经历过的事是他这样大咧咧的性格完全没经受过的，她跟塔矢亮一样承受了来自同学的暴力。前者坚强地挺过来了，后者也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抛掷脑后。
　　“‘我没有帮助你，这些都是你的自救，而我是你呼救时恰好握住的浮板。你说要感谢我，而我在人世飘荡千年，还能被人记住，要感谢的是我才对’。这是佐为的原话。”进藤光完整传达了佐为的话，这次正经得没有一丝胡闹。
　　“果然能够认识佐为真好呢。”花子笑着耸耸肩。

　　谈话告一段落后进藤光总算松了口气，他看了眼身边挂着浅笑的佐为，知道他很高兴便没说什么，而是指着盘棋说道：“那我们现在检讨下这盘指导棋。虽然一直在说话，可你下棋的思路没断过，一路算下来都挺不错。不过后期可能是下棋习惯的问题，你只防不攻以为死守目前的阵地就好，才造成了大范围棋子的牺牲，被击溃得只剩鲜少的几处活棋。”
　　花子认真听取意见，颔首道：“佐为说得对，虽然这个毛病已经被阿亮点了很多次了，但我总觉得谨慎些能防住。”
　　“是可以的，这里的棋如果从这里发展更能攻防自如，可也很考验棋力，”进藤光拿起棋盘上的棋子改变了走向，然后坏笑着指指身边的佐为，“还有是我在给你做检讨，佐为忙着陶醉呢。”
　　花子惊奇地将投在棋盘的视线转到进藤光身上，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应该是已经能看透局势的，而他刚才举例的路线无疑是个高招，这让他完全不像个围棋新手。
　　感受到花子过于强烈的视线，进藤光挠着头给她指了个方位，“干嘛这样看我，佐为坐在这边？”
　　“阿光你学围棋多久了？”
　　“不到一年而已，”进藤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可不要因此小瞧我哦，最近我可是打败了围棋部的前辈。”
　　“你……你觉得以我的棋力能赢你吗？”
　　进藤困扰地挠头，看向棋局再看看她的神情，“恐怕不行。”
　　闻言花子放在身前的手一紧，这一局算是她超常发挥了，这都被他否定的话他的棋力肯定在她之上。
　　“佐为，你觉得阿光多久能赢阿亮吗？”花子将自己的问题扔给佐为。
　　“啊啊，我不想知道不要说，进步很快我也是知道的，但塔矢还是离我很远啊。”进藤光听到问题便用双手堵住耳朵，完全不想听佐为对自己的褒里藏贬的评价，“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追赶上塔矢亮的，堂堂正正地用我棋打败他。”

　　现在花子总算是想明白了，佐为之所以会附身在进藤光身上的原因：阿光有下围棋的天赋。
　　虽然进藤光平时对事不太在意的样子，性格大大咧咧，但对围棋的领悟力很高，还有佐为这样的良师在身边，这才能在一年不到的得到惊人的进步。
　　塔矢亮从两岁开始便开始学习围棋，稳步扎实、夜以继日地练习，可以说余生都会投入进围棋，这才达到今天的高度。要说塔矢亮是努力家，进藤光就很有可能是天赋者，再过两年他或许就能提升到跟塔矢势均力敌的程度。
　　这个发现无疑是残酷的。

　　“今天就先这样，我要回去了。”花子长舒口气，拿着身边的拐杖准备站起。
　　进藤光不觉有异，问：“哦，需要我送吗？”
　　“不用了，以后有机会我还想过来跟佐为聊天。”
　　“是是，传话员预订。”进藤指了指自己认输地起身。

　　进藤光在玄关跟花子道别后就没再陪着，花子也没有介意地慢吞吞往家的方向走，反正都在一个住宅区两边距离并不远。
　　花子目视前方，不时看着脚上的石膏，估摸着也是时候去医院复查拆除了。
　　她移动得本来就慢，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快步接近后走得就更缓了。

　　塔矢亮停在花子面前时还在喘气，脸颊上泛着奔跑后的红晕。他执着地注视着眼前的她，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但都因为答应了她不再多问而藏在肚内。
　　花子抬手擦拭他额上的汗，“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一般不是都待到下午才回？”
　　塔矢亮担心弄脏她的手而躲了躲，而后牵起她的手，道：“一起去吃甜点吧。”
　　简单又平凡的话语中，就已经包含了他要说的全部——想跟她在一起做所有事。
　　花子微愣，随后笑答：“嗯，去常去的那家吧。”
　　塔矢亮回以一个非常孩子气的笑，“嗯。”

　　努力也好天赋也好，看到这个笑颜后花子就将这些统统抛开。她反手紧握他的手，认真的地说道：“阿亮，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啊！”
　　“咦，嗯，我知道。”话题变得过快，塔矢亮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笑容依旧未变。
　　“最喜欢阿亮了。”花子心满意足地抛开拐杖往他身上倒去。
　　花子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塔矢亮摸不着头脑，可还是下意识搂住她，接纳她全身重量。难为情的赧然悄然爬上脸颊，但他依旧无比庆幸。
　　“嗯，我也喜欢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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