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花子小姐

　　浅田花子给日程本里已经完成的计划打上红勾，并细看剩余的春假该去哪消磨。每年都有许多法定假期穿插在工作日内，更别提还是学生的花子，她每年有三个假期，所以基本都是学一段时间玩一段时间，学习与假期的整体安排就显得劳逸结合。
　　但是假期的时间都很短，根本没有放假的实感，她真想一口气放个半年的假，这样她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她想去的国家。
　　花子在榻榻米上坐久了，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塔矢亮就在这个时候西装革履地进来。
　　“阿亮你今天怎么穿得那么正式？”
　　塔矢亮一边从壁橱找着领带一边答：“海王中学的校长邀请我过去坐坐，他是我爸爸中学时期的老师根本没办法拒绝。”
　　花子明知故问：“你是想拒绝的？”
　　“嗯，毕竟很没意思，但出于情理还是得过去应付下。”塔矢亮拿出花子送他的那条领带，“难得穿白色的西装，这次就戴它出去吧。”
　　她眼前一亮地凑近：“哦哦，非常适合你。”
　　“是你眼光好。”

　　花子被夸得有些飘，跃跃欲试道：“我来给你系吧。”
　　塔矢亮想了想还是同意，“诶，嗯，可以。”
　　“我看过妈妈给爸爸系领带，应该是这样，然后这样……”
　　“错了呢。”
　　“啊，真的，我再试试。”
　　塔矢亮早意料到她对这方面并不熟，轻笑着手把手指导她，“是这样，然后再绕过去。”
　　“哦哦，成了，真厉害。”花子满意地将领带提到最佳的位置，沾沾自喜地摸了摸赠予他的领带，抬首时不巧与他的视线对上，她欣喜地问，“阿亮你第一次自己系领带是什么时候？”
　　塔矢亮想了想，抬手想要替她整理鬓发，“国小一年级的入学仪式。”
　　“记得真清楚。”花子退后几步观察他的整体装扮，深色条纹衬衫外是件白色西装马甲，下身的白西裤刚刚过膝。马甲收起的腰线与露出的纤细小腿，无一不展现出少年人的气质。
　　“毕竟还算是值得纪念的日子，但具体时间不太清楚了。”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侧身拿起白西装穿上。
　　“啊啊，看不到了。”
　　“什么？”塔矢亮抖抖西装疑惑问。
　　“没什么，”花子立即摆手，怎么可能明言说他的腰线很好看，妥妥的性骚扰言论，“对了，我可以一起去海王中学吗，我国中毕竟是在那里读的，正好借此机会回去看看。”
　　“唔，也不是不行，但我在校长室时花子姐能待在一个地方别乱走吗？”
　　“等等，你还怕我走丢不成。”
　　“哈哈，说的也是。”

　　既然说好要跟着去，花子也不敢耽误他的时间，快速换了身私服，重新梳好头发，把设备装进包里，背起就能出发。
　　花子行动力还是很高的，基本没花多长时间。
　　两人来到玄关时，塔矢亮指着她的背说：“花子姐，有一缕头发漏梳了。”
　　花子摸了摸还真如他说的那样，她不好意思地轻笑，“啊，忙中出错。”
　　“你别动，我帮你弄好。”他说着就伸手稳住她的双肩，让她别乱动，撩起那缕头发解开组纽再系上，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
　　在确认弄好后，花子摸摸绳结，很稳也没有任何毛病，不由夸奖道：“真可靠，不愧是阿亮。”
　　已经低身换鞋的塔矢亮茫然地看她，“诶，就因为这点小事？”
　　“什么叫这点小事，我敢说很少有小孩子能那么体贴。”
　　“小孩子吗，”塔矢亮腼腆地轻笑，毫不谦虚地说，“还有更可靠的地方呢，花子姐得更关注我才行。”
　　花子忍俊不禁，“也比以往幼稚了些。”

　　总算出门时，为了赶时间，花子提议直接打车过去，结果被塔矢亮回绝了。
　　等到了地铁站，塔矢亮就停在路线图前研究起来，花子不解道：“不用看的，我知道怎么去。”
　　塔矢亮指着其中一条线路说：“这里跟花子姐的学校只差两站，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学校。”
　　“可是……”花子有些为难地说。
　　“等上了国中，我们上课时间就一致了，一起出门是不会耽搁时间的。”他像是看不到她为难的神情，几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不是，我跟北野是……”
　　他打断她的话，“当然，你继续跟那个人去学校我没有意见。”
　　这是没有意见的表现吗，她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力了，但是跟他一起上学也不是不行，甚至可以说是岂不是更好，但总得矜持下。
　　“我知道了，那阿亮你说‘姐姐，拜托了’，我就答应你。”
　　塔矢亮微睁眼眶，没想到她会来这出。嘴唇微张片刻又渐渐抿起，本该能如鱼得水说出的话在此刻却变得无比艰难，莫名生出的芥蒂硬生生将所有讨好的话压回。
　　塔矢亮头也不回地进站，“随你的便。”
　　花子嬉笑着追上去，“等等，刚才那算什么，叛逆期吗？”

　　乘上地铁，两相无言。
　　花子觉得自己某些时候可比塔矢亮坦率多了，她直接给北野发讯息，说自己要加入校刊部，但仅仅是提供素材的幽灵部员，平时不会去部团，让他早上也别再来接自己了。
　　北野对此自然是没异议，问起缘由时花子也老实交代。
　　北野不给面子地回复：噗噗，这小鬼真厉害（笑）
　　花子无奈地笑了声，不知该怎么回复北野，这时坐在她身旁的塔矢亮突然靠了过来，脑袋抵着她的肩膀，视线瞟向手机屏幕。
　　“在跟那家伙聊天？”
　　“……嗯，”花子莫名心虚，从那天快棋对弈后她就已经发现他对北野并不友好，“阿亮要是有手机的话，我们也能经常聊天哦。”
　　塔矢亮寻思了下，轻语：“我没有特别想联系的人所以不太想用手机，但要是能联系到你的话要一部手机也行。”
　　“手机可是很方便的，你要是想买我觉得明子阿姨也不会拒绝。”
　　他轻叹了声，低喃：“姐姐，拜托了。”
　　花子还想给他做手机的导购，然而没来及开口，要说的话就被他突如其来的示弱噎回。她收起手机，笑着摸了摸靠着她肩膀的小脑袋。
　　“我知道了，开学后早上就都得拜托你了。”

　　来到私立海王中学后，花子倍感怀念地左顾右盼，即便在这里并没有留下特别美好的记忆，但恋旧的情绪还是让她对此怀以憧憬。
　　“那我就先去校长室了，之后我们在一楼集合。”
　　“好了啦，亮老师，”花子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要是走丢了可以广播联系哦。”
　　“那可真不妙啊。”塔矢亮被她逗笑。

　　目送走塔矢亮，花子便从包里拿出拍立得，在空荡荡的走廊随意走动，斟酌该去哪里拍摄才比较好。因为花子是进入教学楼拜访无需穿室内鞋，少了保持国中三年的习惯，步子都变得轻快许多，甚至有种自己在违规的成就感。
　　不知不觉中花子随着棋声走到间教室前，门口立着张白板，说是第三届北区中学冬季围棋赛。
　　教室门没关，应该是准许围观。花子饶有兴趣地走进去，决定看一看再走，结果她扫了一圈就注意到在里面比赛的进藤光。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毕竟进藤光跟塔矢亮一样是国小生，怎么可能坐在国中生的队伍里比赛。但是进藤光显眼的金色前发实在很难认错，她思索原因的同时又想起之前在他身上拍到的诡异照片。
　　花子不信邪地举起拍立得对准进藤光，最后她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没被得到的照片吓到。照片中，背对着她下棋的进藤光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国中袺襟校服，而他的身侧依旧出现黑墨般的阴影。
　　她拧着眉将拍立得收起，取出胶片机，再次对准进藤光时他已经悄悄地往她这边望，但似乎是担心暴露自己国小生的身份，刻意躲着她的镜头。
　　花子背脊发凉地连摁几次快门，从上次她就觉得了，进藤光分明大大咧咧的一个孩子，却敏锐地像背了长了眼睛一般对她的所做所为了如指掌。
　　得到照片后花子迫切想知道结果，但胶片得定影显影后才能直观看到。取得关键的底片花子也不愿在这间教室里待下去，分明是白天就已经给她一种惴惴不安感。

　　花子估摸塔矢亮跟校长的聊天还得过些时候才结束，她便独自出了教学楼，在田径场上晒晒太阳拍拍照，不安的情绪才稍有缓解。
　　她拿出方才拍的进藤光，那块墨水般的黑影实在是无法忽视，可她也没法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现在她只能从胶片机的底片去实验，以确定手里的拍立得是否真的坏了，还是只有在他周围才会拍到这类东西。
　　打定主意后花子看了眼时间，而后就匆匆回到教学楼。里面的比赛似乎已经结束，一大批人从中走出，她让着这些人才勉强走进去。在约定的地方没见塔矢亮，她以为他跟校长还没谈完，挣扎了下回首确定刚才离开的人里没有进藤光就返回围棋比赛用的场地。
　　花子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塔矢亮也在里面，他在跟进藤光说些什么，教室里谈论着刚才棋局的人将他俩的声音盖过，她也不好走近去确认，不过看阿亮一派轻松的模样，两人的会面应该是没有问题。
　　塔矢亮言毕后注意到站在教室外的花子，他跟进藤光道别后就回到她身边，面上透露着难以遮掩的喜悦。
　　“没想到进藤光居然会来参加比赛，真是漂亮的棋局啊，真遗憾跟他下棋的那个人不是我。”出了学校塔矢亮忍不住夸道，“可惜他是顶替了国中生参赛，不然海王中学不会夺冠。”
　　“比起这个，更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能跟他谈笑风生。”毕竟当时他对输给进藤光还是非常介意的。
　　“嗯，因为我已经想通了，不超越他的话我就无法达到神乎其技的境界，”塔矢亮侧身勾唇，眼中满是笑意，“然后证明给你看，你对我的信心绝非子虚乌有。”
　　心情还挺微妙的花子面对塔矢亮突如其来的示好，笑出声，“那我就拭目以待，你达到神乎其技的那天。”
　　他满意地颔首，“会让你看着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赶，时间尚早他们还去甜品店坐了会儿，直到回到家时也才下午三点。
　　刚进门，明子就告诉花子收到件寄给她的包裹，从明子故作神秘的神情她就已经能猜到是谁寄过来的。
　　在房间的小桌上看到包裹的地址，果然来自她那远在俄罗斯的妈妈。
　　塔矢亮对惠子会寄什么东西过来很好奇，也就帮着花子将结实的包裹拆开，结果仅是两本相册。
　　花子本来只是想随便翻翻，结果才翻两页就被照片中的景色吸引，不由一一细看。花子给照片做标记的习惯就是来自她妈妈，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她不经感伤有多久没见妈妈了。
　　坐在花子身旁一起看相册的塔矢亮，指着张小企鹅缩在公企鹅育儿袋的照片说：“真可爱啊，我也想亲眼看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本相册的前半部分都是南极优美的风景照，连同不可控的动物角度都选得极佳，而后半部分全是生活照，花子也难得看到多月不见的父母。第二本相册是记录俄罗斯的，排版顺序与第一本相同，更值得一提的是，惠子在相册的最后写了一段话。
　　[既然都来俄罗斯了，我跟你爸爸决定即日南下中国，会给你带好吃的。by：爱你的妈妈：）]

　　房间里的两人盯着贴在最后一页的便签纸陷入无言，塔矢亮观察了下花子的情绪才失笑道：“真任性呢。”
　　花子忍俊不禁，无奈道：“谁说不是呢，我劝她带回的好吃的能打消我揍她一顿的念头。”
　　“不过这些照片真厉害呢，很多都是能登刊的质量。”
　　“照片厉害的可不止这些，记忆无法储存的，照片却能一五一十地记录，”父母的成果被夸，花子原本消沉的情绪立即变得兴奋不已，“就比如我们，我与阿亮的缘，不只自己所记住的这些。”
　　“咦？”

　　花子忙于举例，迅速爬到壁橱前翻出自己整理的相册，凭借记忆从中抽出一本，翻找出其中一页拿给他看，“这是我问明子阿姨要的，我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个时候。”
　　塔矢亮对这张照片完全没有印象，他指着黑白照中的婴孩问：“这是我？”
　　“嗯，软乎乎的很可爱。”
　　塔矢亮不自觉将视线从照片移到她身上，她发自内心的夸奖让他有些飘飘然，仿佛只要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任何赞美都无比重要。
　　他狡黠地抽出照片，问：“花子姐还记得学园祭时说的话吗？”
　　“什么话？”
　　“死活题的事。”他继续道，“我问过妈妈，但她知道是你出的题后就没有回答我，但没想到花子姐自己给出答案了。”
　　“啊，”经提醒想起的花子连忙抢过照片，“当时只是说着玩的，你竟然还记得。”
　　塔矢亮看着她拿过照片像对待什么宝贝一样收好，笑意更深。
　　“我是认真的。”
　　花子忽然觉得他有些咄咄逼人，紧张地后挪了挪，“就算是认真的你也得到答案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嘛？”
　　塔矢亮跟着靠近，“没有不满，只是既然解出死活题，不是理所应当有奖品吗？”
　　“奖品？可是你现在问我要我也拿不出呀。”
　　“拿得出的，我只要花子姐通融下就好，”他难得笑眯眼，甚至坏心眼地凑近，让两人的距离缩短，“抱一下。”
　　快要靠上壁橱的花子，面对塔矢亮近在咫尺的柔美面容，心脏狂跳个不停。
　　“就这个？”
　　“嗯，就这个。”
　　即便是简单的要求，花子也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突如其来的强势让她的悸动愈演愈烈。
　　花子缓慢地张开手，“就一会哦。”
　　“嗯。”
　　得到准许后塔矢亮轻柔地搂住她的腰才缓缓靠近，将脑袋抵在她的颈窝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与生病那天相同的气息。
　　花子年纪虽比他稍长，但身体却比他柔软，他甚至舍不得用太大的劲，可逐渐澎湃而出的情愫让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
　　塔矢亮在寂静中安心地低语：“太好了。”
　　觉得身体逐渐燥热的花子根本不敢回抱他：“好什么？”
　　他摇头，但这时却像似撒娇般的蹭蹭。
　　“真不敢想象自那以后不再与你相遇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花子明白他的意思，也就试着设想两人不再见面的情景，结果可想而知。
　　“你还是你，追求着自己所热爱的围棋，总有一天达到神乎其技的境界。”
　　“那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我没有你。”
　　“……噗噗，你还真是爱撒娇。”
　　“就忍忍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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