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黑发黑眸

　　艾瑞克是在一阵子敲敲打打的声音中醒来的，他发现自己窝在一个草堆边上，脖子和后背都有僵硬得发疼，脸皮被风吹了太久，紧绷绷的。他有点艰难的站起来，感觉自己胳膊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感到手指细长，手心和手指肚上有厚厚的茧子，手背上还有一点经年的旧伤痕。

　　“公子——公子！”

　　一个粗布麻衣的小女孩忽然闯入他的视线，艾瑞克的头脑依旧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个黑乎乎的衣着原始的少女是什么人，就像自己在做一场十分真实的梦。

　　那个小女孩却像是认识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

　　“寿，我可找到你了！”

　　艾瑞克被拽的一踉跄，他抿紧了嘴没有应声——寿？哪个寿？是在叫他吗？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拉到了华丽的宫室的回廊里面，这里离他醒来的地方很近，飞檐高阁，看上富丽堂皇，隐约可以听到丝竹奏出的靡靡之音。

　　那个小女孩终于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拂去艾瑞克衣袍上的灰尘，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绛紫色的衣服和小女孩的衣服比起来可以称作是“华服”了，腰间还悬挂着青底上有一团绯红色的玉佩，雕刻的很古拙 。艾瑞克盯着那块玉佩看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

　　“公子又想起夫人了吗？”小女孩小心翼翼的问道，“奴这就带公子去见夫人，公子莫急。”

　　玉石在华夏文化中自古就有很重要的地位，这个玉佩入手微凉，颜色略深有些混浊，和他见过的翡翠和田玉之类的玉石的晶莹剔透很不一样，甚至一开始被艾瑞克以为只是一块好看一点的石头，但是按照这个女孩子的态度来看，这个玉佩可能是自己的“母亲”给的代表身份的东西。

　　小女孩带着艾瑞克走到宫室之前就停下了，说：“大王彻夜未归，公子入内万不可惹怒夫人，奴在这里等着公子。”说完跪倒在地上拜了一下，但是不肯再向前走了。

　　艾瑞克觉得事情不是很对劲，无论他怎么呼唤系统都没有得到回音，他像是进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成为他的灵魂，却也没有原主的记忆。他不敢轻易暴露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只得怀着迷惑踏入了高大的宫室里。

　　之前听到的音乐声音清晰了很多，他看到三个宫人成排在敲打一些青灰色的石片乐器，还有两个长跪着的宫人抱着他觉得形象有点眼熟的竹子制成的乐器在吹奏，身体跟着乐曲微微摇晃。殿内的香炉焚烧着，莫名的有一种幽幽的沉静高贵的感觉，屏风后面隐约有个人坐着。

　　艾瑞克跟着身体的本能拜了下去，口称：“母亲安好”。

　　屏风后面的人影沉默了一小会，接着一个听上去就给人雍容瑰丽感觉的女声应了一声。那个人缓缓起身，用袖子掩着唇齿，从屏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艾瑞克在心里默默的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女人锦衣华服、鬓发如云，只簪着简单式样的笄子就有万种风情，眉眼间有着写不尽的艳丽，然而眼眸深处是深深的悲哀和沧桑。她十分年轻几乎让人无法相信她居然有艾瑞克这样七八岁大了的儿子，但是有着逼人的美丽，或许是古代女子嫁人生子实在是太早了的缘故吧。

　　“母亲”二字尚在嘴里回味着，这个女子就亲自给艾瑞克置座，虽然因为是跪坐，只是给他了一块垫子，艾瑞克却感觉这个女子在不言间有着深沉的情感。女子说是最新的曲子要他一起听听，艾瑞克应了声好，之后就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母子二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时，伴随着对这个女人的样貌的熟悉感，她的身份忽然浮现在艾瑞克心头，宣姜。

　　——出身于富裕的齐国宫廷，后来成为卫宣公横刀夺爱而来的那个妻子，政治需要之下再下嫁庶子，被天下人认为“□□”的那个女子。而自己，成为了她的儿子，也就是史书上寥寥几句死于非命的公子寿。

　　艾瑞克或者说公子寿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无法言说，没注意到室内的丝竹声停了很久了。

　　宣姜夫人的表情既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她忽然朗声道：“奏下去啊，会唱的都给我唱出来啊。”

　　之前本来是按照平常夫人喜欢乐曲来演奏的，今日夫人不悦，并且要求要演奏最近卫国盛行的歌谣，所以才换了新的曲目，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竟然演奏了“墙有茨”，这首曲子的调儿实在是太上口，一听就让人想起它的词来。众人意识到这个歌词是因为最近对夫人不利的传言而有的，就都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夫人也听出来了。

　　从宫人和王城里的平民口中诞生的小调儿被接着演奏了开来，宫人只能按照夫人的要求，低低的跟着曲调唱起来这首歌谣。

　　夫人走回了屏风后面，竟然也跟着哼唱起来：

　　“墙有茨，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墙有茨，不可襄也，不可襄也啊，中冓之言……不可详也。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吾儿，你听过这首歌儿吗？”

　　唱着唱着，她仿佛眼前的全是深墙高院，满是蒺藜，满是不可言说的事情，苦在心里，泪流满面。

　　艾瑞克听到抽噎声，膝行几步，唤着：“母亲，母亲。”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一时间有特别多的话想问，这似乎是残留的“公子寿”苦苦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您真的依旧心悦大哥吗，大家都说您本应该嫁给“天下第一公子”，那本该是孩儿的父亲，是真的吗？

　　“吾儿……”

　　宣姜欲言又止，半晌叹了一口气，说：

　　“罢了，急子回来了，你去代替我迎接他吧。”

　　“是的母亲。昨日不可追，来者犹可期，还望母亲勿念繁事，保重身体。”

　　君子端方，艾瑞克已经有点失态，只能无奈的退下。

　　他只是不知道，在他离去后，有一双含泪的美目一直跟着他的背影，不是像艾瑞克以为的因为那即将到来的公子伋，而是念着“昨日不可追，来者犹可期”，仿佛从那远去的少年背影中，恍惚间想起那传说中的卫国国君先祖武公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