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

　　洛夏寒叹了口气，目光中含了一点无奈，“离爷爷，我也未曾想过。”他停了停，又说道：“算是帮一个朋友吧。”

　　“那个叫水槿的孩子？”钟离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忽而带了警告地说：“这件事不简单，牵扯太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莫非——”

　　“我想找回法力。”洛夏寒坚定的目光落在老人苍白枯干的面庞上。

　　“你还是放不下。”钟离将手轻搭在年少的他肩头，语调有些哀伤，“做一个普通人，不惹太多是非，不是很好吗？如果我当初这样做，雯初就不会去了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惋惜与痛苦。

　　洛夏寒默然，用安慰的话语开导他：“离爷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可他心里明白是过不去的，它就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在钟离心头，时不时便会流血、疼痛，痛彻心扉。

　　他把迷茫的目光投向天空，北极星时隐时现。钟离猛烈地咳嗽起来，背剧烈地颤抖着，肩头的唐装几乎要滑下。

　　“回去了。”钟离神情有些黯然，起身走回屋中，“睡吧，小寒。”

　　洛夏寒应一声，双眸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夜很寂寥。

　　水槿醒的很早，她坐起来望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色，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静谧无比，清浅的呼吸声浮动在空气中，伴着柳条婆娑。

　　水槿走到主厅处，推开了门。

　　昨天傍晚，钟离喊住她，对她说：“要启动青铜匕，必须要阴阳师，而没有阴阳师会帮助你……我也不例外。只有你们一行人之中有人成为阴阳师——”他看着水槿，目光深邃，“你们四人中，只有你有天资。是否要成为阴阳师，启动青铜匕，你自己来决定。”说罢扬长而去。

　　她愣在原地。

　　钟离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神情自若地闭目养神。

　　“早上好，爷爷。”水槿压低了声音恭敬地站到他面前，规矩地问好。

　　“坐吧。”钟离睁开眼睛，顿了顿手，看着欲言又止、有些拘谨的水槿，嘴角微微染上笑意。

　　水槿想说些什么，可又在犹豫、思索。她想一人揽下所有，可她又没有徘徊不定，她不知该如何足够的勇气。她的心在两条路前徘徊不定，她不知该如何，可她又不得不如此去闯。她举棋不定。

　　明明昨晚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工作，到了这时还是……哎。

　　钟离看着这个女孩脸上纠结的神色，便任由她去想，自己闭眼小憩。

　　“爷爷，”水槿半晌才发声，吞吞吐吐。钟离睁眼，平静又带一点鼓励的眼光注视着她。

　　“请您告诉我成为阴阳师的条件。”水槿鼓足了勇气问出声。她做晚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她的心在挣扎，向不知名的远方跑去，可理智迫使她考虑很多。牵连太多终不是好的，她却没有勇气自己一人承担……她被可怖的选择折磨着，发出一声叹息。

　　“你当真要一个人启动青铜匕吗？”钟离的瞳孔缩了缩，指节有些紧张的泛白，“你可想好了？承受死亡般的反噬和历史的罪名？”

　　她犹豫了。她想象着死亡——彻骨的痛——那样的反噬；历史的罪名——像秦桧那样遗臭千年？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的心又开始恐惧了。她不该承受这么多！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啊……她在心里悲叹起来，之前建立的心理防线一瞬间破碎殆尽。荆轲他真的值得吗？她的脸上，满是惊恐与退缩。

　　“再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钟离挥挥手，有些不忍心看她的表情。穿越不都是美好的，他在心底说。

　　水槿慢慢地走出去，走出莫问阁朱红色的大门，走远、走远。

　　她想象着死亡，“死亡，死亡。”她念叨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初识荆轲时的场景。

　　血，血！到处都是血，染红了地面，而她苍白的脸如同白纸，轻飘飘地浮在血泊之上。

　　触目惊心、令人作呕的血！

　　她痛苦地捂住头，全身颤抖起来，不愿让自己再回想起它。可这就是死亡吗？水槿忽然慌乱起来，她不愿意，也害怕承受这样的痛苦与绝望！放弃的念头在她的心里愈发清晰起来，却很快被她的理智否定。

　　理智喊着：不，你应该把荆轲送回去！你应该！只有你！

　　“可我怎么能承受死亡一般的痛苦？”水槿喃喃自语，眼角流下恐惧的泪水，不成形象地蹲在巷口抽泣起来。

　　荆轲，荆轲。

　　她喊着他的名字，眉头悔恨地拧成一团。我终究是做不到你那样的潇洒，置生死于度外。

　　对不起，我可能要辜负对你的承诺了。水槿不去理会安静流下的泪水，唇瓣翕动着，发出无声的道歉。

　　……

　　“你放心，我和洛夏寒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回去的。”水槿说。

　　他的眼神里迸出光芒，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生动。

　　……

　　她想起了她在病房里说过的话，无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打湿了衣襟。

　　她是如此的软弱无力，甚至连自己的偶像、信仰都无法挽救，连自己的感情都管理不好。

　　可她却忘却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阿槿。”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背后叫她，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在恍惚间回头。

　　荆轲紧紧的盯着她，逆光的脸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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