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夫人

　　就像被誉为古埃及最有影响力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一般。他顶着祖父最耀眼的名字，一生娶了数千名妃子，却只倾心于一人。他也曾许诺，他一生只会宠著、爱着她。却又像法国大革命似的，对于市民阶级，革命似乎只是似有似无的举动。

　　她被打入无声的地狱。没有人的陪伴有如黑暗的深渊，她曾试着挣扎，却发现这个动作似乎只是让她陷的更深。

　　手机提示声在空中被毫不留情的忽略。

　　拍卖网上号称清朝紫砂壶已经拍至九千人民币，上头的数字停止跳动后，下一件物品立刻摆上首页，取代前一项物品。在拍卖网上度过一万大关的物品皆会出现在今晚的拍卖会上。

　　霍生依偎在棉被的怀抱，她紧闭着眼睛，任凭手机在床上震动。外头烈日高照，没有春天的阳光煦煦，仅有叫卖声在她耳旁不停地徘徊。

　　良久，她才揉着眼，满口碎念的起身。

　　只见霍明宽大背影在阳光照映下，显得特别孤寂。

　　他就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在光照下，他黑色发丝中，竟有若隐若现的金。就在霍生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像，但眼前的景象又逼得她不得不信。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霍生是绝对的认同。霍明白皙的皮肤遗传，来自他英国血统的母亲，黑色的发色及眼瞳象征了他华人的身分──即使是欧洲人，也不乏黑发黑眼的人，但霍明却是那种能一眼就分辨是东方人面孔。他是极美的──霍生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霍明的美，别如美人。他眼睛的轮廓像荷兰人一般，眉毛不像美国人那样的有厚度，却又带着一丝冷酷。在霍生认识他前，他的头发是长的，长的仿佛可以绑成十八世纪法王路易十六去世前、法国大革命爆发时，贵族们一贯戴着的假发──直到霍生极力的要求，他才将长发剪短。

　　霍生一直以为英国人都是骄傲自负的，直到她深入了解霍明后，她才更确立了这样的想法。

　　他就像一只桀骜不驯的猫──没有人能够被同意忤逆，甚至驾驭他。

　　现在是十二月，霍桑已经去世了半年，他们在中国上海。

　　霍生与霍明上个礼拜抵达上海，先后跟了严家人碰头，又参加了高家老当家的寿庆。

　　仿佛所有人都知道霍明兄妹二人在霍家已是没地位的，这几日的空档对于霍家在整个上海、香港等地都是不可能、没有道理的。

　　从上周六开始便待在饭店，时间好似过了三秋，其实不过三日。今晚拍卖会结束，他们就可以结束这场毫无意义、无趣的上海之旅，霍生心想。

　　“我想出去走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去，阳光早已不是那样刺眼，下午四点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悠闲，霍生就像是一头急躁的狮子。

　　只听见霍明低声应了一声，将手上资料放下，背起背包，将房卡从卡槽里抽了出来，递给了霍生。

　　半年来一直待在香港，却总有种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上海的八街九陌是公认的，可在上海待了五年，那种城市带给人的陌生感却是离开一天就会雪上加霜。尤其在冬天，那种距离感更是明显。

　　上海其实不大，至少较大的路，霍生都走过不只一次，可是也不至于小的路上就会遇到曾经同校的同学。

　　他们并肩走在少有人在的人行道，最后在有十四层楼的旧式建筑前停下脚步。

　　这是一间书店。一间在冬天极度低温里，仍然灯火通明，使得霍生会有种“家”的感觉的书店。

　　在这个世代，网络成了人类生活里最重要的东西，它与人类是密不可分的。在这样的世界里，实体商店变得稀少，比起在大冬天还得出门，只为了买一本书，人们往往会是厌倦而怠惰的，所以从五年前到今日，书店的数目相较于以前，是越来越少。一条原本有四、五间书店的路在时代变化下剩下一间，这常常使霍生有种时空错置的幻觉。

　　霍生想起了从前，还在香港时。

　　她从小就是爱书人士。有着一本落伍书封，老梗剧情的书，她可以看过十遍，却都不会有乏味的感觉，甚至于书还会像新的一般。霍家香港老宅里，祖父霍桑的书房架上本该是严谨老旧的书，在霍生第一次踏入后，架上的书慢慢的转变成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说。

　　可惜，在顾生深去世后，那间书房也随着霍生的逃避，一起被尘封在了回忆，以及霍家老宅的最深处。

　　上了大学后，她几乎没有再踏入书店过。

　　不是因为没有空间，而是书中有时过于真实，有时过于梦幻的剧情总让她想起顾生深。

　　她曾不愿去面对顾生深已经逝世的事实，可是在他的遗容既没有损毁，四肢也完整的状况下，霍生很难不去相信这个事实，不过就算她不愿去相信，顾生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却是逃也逃不了的实情。

　　有时候，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不去面对，它也会逼你承认。顾生深的死确实是个意外，与霍生也没有直接关系，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好像亏欠了他什么。

　　她就望着书架上那排整齐排列的经济类原文书发愣，直至那几声来自霍明的提醒，她才将漫长的思绪慢慢收回。

　　“霍生，该走了。”霍明低沉又带磁性的声音在霍生耳旁回荡，他拍了拍霍生的肩膀，略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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