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Part3

　　格斗场是被一圈巨石围出来的一块大约四百平米的方形空地，里面随意林立着大小不一的岩石算是围观的位置。最中间有大约一百平米高于平地两米处于防护罩范围的地面，是擂台。

　　现在已经有零零散散七十多人在格斗场内或站或坐。炎祈随意找了块有些浑圆的石头坐下，索伦离他不远在和遇上的另一个黑皮肤大汉聊得兴起。两人肤色相近体格相当，估计大脑容量也相差不远，很难没有共同语言。

　　周围投来一些隐晦的视线，他没有在意。不用猜，肯定不是以前在他手下落败的对手就是听过他名字的另有所图的人。不然其他人看他绝对光明正大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炎祈在暗狱星地位很特殊，四舍五入差不多是大半罪犯的徒弟。比如索伦，四年前曾经就操练过他一个月，现在被他虐回去了。

　　虽然在秦墨的庇护下，没有在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罪犯手下缺胳膊少腿，但苦头一点没少吃。

　　秦墨采取的放养政策，只要炎祈没受到不可修复的伤害或是严重的精神折磨，他一般是不会管的，甚至时不时自己下场来虐一下孩子身心。

　　总有很多罪犯闲得无聊，以折腾小孩为乐。而在大量恐怖训练下快速成长的炎祈也展露出惊人的资质和韧性后，也有很多人收起轻视，真心实意教了些真本领。

　　格斗场开七天停七天，参战不给钱，围观要门票。暗狱星没有流通货币，能源液才是交易硬货，进一次格斗场，需要三个能量单位的能源液，不算便宜，转换成购买力就是普通联邦平民半个月的工资，但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即使暗狱星贫瘠至此。

　　14岁起炎祈就是格斗场的常客，经常被打得下不了床，从秦墨给了他医疗舱使用权后日子才好过些，不过胜率还是很低，毕竟是跟一群多活了几十年的怪物比。

　　现在倒是打出了些名气，有心人估算凭他的格斗能力现在能登上黑榜。但他向来是被暗狱星各种规则排除在外的，黑榜自然不会是例外，所以这也只能是猜测。

　　格斗场对战没有记录，暗狱星上人就那么点，实力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最初是想打就上台，十几人混战也不是不可以。现在都是要先去格雷特那先约好以免经常发生打着打着打出仇变成生死场不好收尾的情况。而且还利于多收门票。

　　“当当——”电子钟声响起，表示到了整点，扩音器中传来格雷特的声音（这人除了宣布场次人员外，偶尔还当下解说。）“第一场，洛莉对战炎！”

　　哈？！声音响起就悠哉悠哉靠近擂台的洛莉和在岩石上准备看戏的炎祈视线对上，均看出对方的惊讶。

　　擦！什么时候改的对手我怎么不知道？！

　　格雷特心虚地装死，也不催促两人赶紧上台。场面有一瞬间凝滞。

　　啧。洛莉移开视线，手指按在石头上助力，翻身上了擂台，朝炎祈一笑。正好她也不耐烦浪费时间揍人，她还没跟炎祈正正经经打过呢。

　　炎祈跳下岩石。

　　洛莉没有使用武器，普通的对战而已，她不屑于占这个便宜，何况对于某些人来说赤手空拳才是最凶悍的手段。实力达到他们这种地步，身体才是最强的武器。

　　在原始基因的古地球时期，训练到一定程度的人就能以肉身撼动钢铁，而基因不断优化重组的星际时代，不断趋于完美的基因带给人类的影响不止是寿命的延长，更是对潜力的极致突破。

　　炎祈一个侧身恰好避开迎面一踢，那腿风不减追上，似有雷霆万钧之力，破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毫无乱色，脚下走转腾挪，竟绕至洛莉背后，鬼魅一般。变手为刀，毫不客气欺身而上。

　　洛莉头也不回双臂交叉架在颈后，随即转身，炎祈只觉仿若砍在铁棍上，硬憾不得。他早有所料，向后一撤，借回旋之力右腿一记侧踢，直扑对方左肋。

　　这一腿若踢实必要断她几根骨头，她不得不收回将袭的双手，封架挡于肋前，而后屈膝向后下腰，避过针对头颅的又一扫踢。

　　传统格斗中杀伤力最强的大多是腿技，而古武中却更注重手上功夫，脚法多是用于闪避。而炎祈则是将二者同时运用，他可以一腿踢裂一人合抱的铁柱，也可以在十秒内于方寸之地移动数十步。

　　未等洛莉直起身，炎祈又是一记鞭腿直击腰腹。洛莉毕竟是格斗老手，反应神速，双手撑地，向后一个翻身，躲了过去。炎祈腿部肌肉发力猛弹过去，眨眼间缩短两人距离，迎面对上了洛莉的组合拳。这个在名气巅峰时期被称为“暴力蔷薇”的姑娘有着和名字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结结实实感受到威胁带来的巨大窒息感。双臂肌肉紧缩横于头前，他硬抗下第一拳，疼痛迅速蔓延，不过在可承受范围。左脚一滑整个人侧身而下，右脚直扫她的膝盖。

　　洛莉本能地后退，左腿却被波及，重心有一瞬不稳。此时炎祈撑地的左手还未收回，她极为老练地抓住这一时机，趁势而倒，一记左拳命中对方下颌。

　　常人左手运用远不及右手，然而如洛莉这种饱经训练的格斗高手，左手力量毫不逊色，着实让炎祈尝到苦头。他向后踉跄两步才维持了平衡，颌骨传来一阵剧痛，鼻腔一酸，生理性泪水几乎要流下。

　　“感觉如何？”她笑着问，攻势未歇，旋身360度一个侧踢对准他的太阳穴，毒蛇般狠辣。炎祈侧身躲过，那深蹲力量可达半吨的长腿从他肩膀擦过。

　　对方接二连三的鞭腿以不容喘息的速度逼近，他不得不暂避锋芒，连续弯腰闪躲，最后几乎仰倒时一个鲤鱼打挺才避开最后一记扫踢。此时才过了三秒，洛莉就已出了四腿。

　　炎祈眼中厉色闪过，拉近了距离，一双手臂如尖锐的刀刃袭向她的关节和要害。洛莉吃痛，眉头一皱，不甘示弱地回以肘击。

　　两人凶狠地扭打着，谁也不肯露出疲态。

　　距离拉开，洛莉的高扫踢有些仓促，力道稍逊，他抓住了机会，右腕横对上前矮身猛架住她的腿，左手握上用力翻转，洛莉将以脸朝下的姿势被甩出去。她立即夹住他的手臂，在空中半转过身即要扑来。炎祈手上再一发力，似要将她砸向地面。洛莉面色立刻变了，用尽全力想要挣脱，然而除了被钳制的双脚再无着力点，无法使力。

　　她闭上了眼睛。

　　然后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睁眼，炎祈朝她点了下头。转身，下台，朝之前的石头走去。

　　胜负已分。

　　观众席上一片沉默，没有平日里稀稀拉拉的掌声或是零星的叫好声。

　　“暴力蔷薇”，这个十几年前横扫大半地下黑市的女战士，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手上尝到败绩。

　　然而不冤，每个人都沉浸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却又酣畅淋漓的战斗的余味中。

　　之后的几场就让人兴致索然了，炎祈不断回想着之前的战斗，知道自己是占了力气的便宜。格斗不同于擒拿，从来没有太多的技巧可言，越厉害的人招式往往越简单单调，只需专注力量与速度，因为一招就足以置于人死地。洛莉毕竟是女人，并且她的骨骼天生比他人脆弱，这是她无法避免的弱点。

　　这只是一次胜利。他对自己说，暗狱星里还有很多，他要挑战的怪物，还有核心区……想到这些，他因战斗和获胜而兴奋的情绪平复了。

　　“我还有事要办，先不回去了。”

　　从格斗场出来，他拒绝了洛莉的接送，这个女人一向输得起放得下，虽有失落，然毫无芥蒂。

　　索伦离开前远远看着他，举手比了佩服的手势，他淡然接受来自对手的赞誉。

　　炎祈在门前被众人的目光洗礼了几十遍，格雷特才姗姗来迟。

　　“咳，就临时出现点状况。喏，你今天的分成我就不收了。”他丢给炎祈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炎祈看也不看一眼，随手放入空间纽，继续等待下文。

　　而后……

　　“好吧好吧，这次是我做错了，明天给你一份两个黑榜人物资料。”格雷特无奈，不得不割地赔款，“别太过分啊。”

　　“可以。”炎祈本来只想要一个人的……

　　要不要再得寸进尺一下？这个疑问从没出现炎祈生活中，对于意料之外的收获，淡定对待就行了。

　　他朝西边走，进入越来越深的林子里。大半个小时后，他站在一片齐人腰高的不知什么品种的红色草丛中。

　　暗狱星不分昼夜，永远是一片昏沉颓然的死样子。星星点点的发出暖黄色荧光的虫子在飞舞，配着暗红的草色和寂静无声的氛围，不仅没有什么唯美可言，反而完全是教科书式的恐怖故事开场。

　　倏忽间，黑云中一阵气流声打破了寂静，猛烈的风挂翻一地草叶，它们纷纷倒伏下去，虫子不知被吹到哪儿去了，这里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少年的衣袂和头发扬起，他眯着眼，看着熟悉的庞然大物嚣张落下。

　　狂风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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