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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这季节的野兔肉并不肥美，可婄姜管不了这么多。
一会儿说要吃烤野兔，一会儿又自言自语是不是爆炒兔肉更香，她抱着兔子跟她爹比划了半路，越说越想流口水。两人前脚才踏进小院，后脚婄姜就催着她爹去灶间准备柴火，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吃烤野兔了！
容希应言，婄姜便独个儿地蹲在房檐下陪兔子。
身后堆着几颗她爹囤的白菜，她随手折了片白菜叶来调戏野兔。菜放得久了，外层的叶子水分就少，不太新鲜的白菜叶从婄姜手上垂到兔子嘴边，软趴趴的，那兔子却吃得很快活。
小嘴一张一合，没用多久就啃完了整张菜叶。瞧它干劲十足的模样，婄姜把手探到身后去，再撕了片叶子回来喂它。期间还顺带着去摸了摸那灰色的小脑袋：“看你长得这么瘦，多吃点哦！”
这一刻还在为填饱肚子而奋斗，下一刻就要为填饱别人的肚子而奋斗。这样想想，婄姜觉得它很可怜，但又说服不了自己不吃兔子，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野兔道：“也不知道你多大了，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
“但我爹亲以前教导我，这世道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如果不能强大起来就只能被吃掉。”陷入回忆，婄姜拿着菜叶晃来晃去，那兔子也跟着她将头晃来晃去，二者都没有注意到站在灶间门口的容希，“所以你可不要怪我！”
“你下辈子一定要记得做一只厉害的兔子哦！”
确定自己从未教过她这样残酷的生存之道，容希端着热水和菜刀，站在婄姜身后迟疑了片刻。从初时的百事不记，到现在能逻辑清晰地教…野兔道理，难道张大夫的药当真管用，她的脑子有所好转了？
——感觉不太像。
“姜儿还知道弱肉强食？”容希有幸见识过婄姜深厚的文化功底，因而此番她能精准地将这个词用上，他打从心底抗拒相信。
“爹亲！”见她爹从后头绕过来，婄姜几乎是硬塞着喂完了第二片叶子，“对呀，这不是爹亲你告诉我的嘛！说了几百年呢！”
几百年，大概是个夸张的修饰词。容希把水盆和刀都放到地上，想了一想问她道：“那我是否告诉过姜儿，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才要更努力地成为强者？”
“爹亲说活着不容易，”冬天里的热水在两人面前腾腾地冒着水汽，婄姜一双眼只顾滴溜溜地跟着那水汽转，显然心不在焉，“所以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努力啊！话说…”
婄姜探出手去撩了一把水雾，“爹亲是要做兔子汤吗？”
“…不是。”套话失败，容希平板地回了一句。
从地上拿起刀，将那兔子也拎到近前，他照着野兔的喉咙比划了两下，尔后拿刀背敲了敲水盆边缘：“姜儿闭上眼。”
“爹亲要放血了吗！”婄姜似乎很期待。
“嗯。”
“那爹亲你放吧！”婄姜冲她爹拍了拍胸脯，“我已经长大了，是时候经历一点大场面了爹亲！”
“…”
握住兔耳和后腿，容希将菜刀移到野兔脖子上。刀锋接触到野兔脖颈的那一瞬间，婄姜明显缩了一下脖子，她分神去看了看她爹平常的容色，觉得她爹真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容希下手干脆利落，那兔子只扑腾了两下就没了动静。鲜血顺着刀刃一路滑落到地上，在潮湿的泥土里画出一圈暗红色的印记后，逐渐洇向小院里的积雪。
那纯净又浓烈的色彩叫婄姜看得呆了：“如果我也能死得这么好看就好啦爹亲！”
…
没工夫搭理她的童言无忌，容希拿热水烫干净了兔毛，再稍微处理了一下兔肉和内脏，就将肉腌了起来。他打发婄姜去守着腌制的肉，自己则手脚利索地辟了块地方出来支烤架。
兔肉烤起来不见得有多麻烦，婄姜又自称是能独当个小半面的大人，看她刷油抹料头头是道，烤到后半场，容希也就放任了她自由发挥。
他不太爱吃野味，更何况是自己亲手杀的野味，便二进灶间炒了两盘菜出来。等到蔬菜和米饭都上了堂屋的饭桌，婄姜也端着她的烤野兔风风火火地来了。
嫌烤过的树枝脏，婄姜把兔子从串子上卸了下来。端了一路刚烤完的兔子，她烫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急匆匆地把兔子朝空碗里一扔，她把手摊到她爹面前，泪眼蒙眬：“爹亲呼呼。”
被菜刀割伤过手，被房门打到过头…婄姜状况百出，烫伤这种都只能算是小事，她爹见怪不怪并且早有准备。
“别哭。”不慌不忙地从后头柜子里翻出药箱，容希先拿婄姜的袖子擦干净她手上的油，然后再给她抹了点药膏。
“姜儿受了伤，首先应该要找药，而不是找我。”婄姜的规矩比以前好了许多，但这种有事就找爹的前任遗风还是根深蒂固，容希作为她现任爹亲，决心要掰回来。
“唔…知道了。”她爹一言不合就说教，婄姜早都习惯了不去反驳，答应下来不去做就是了，还能免一顿说教何其两全其美。
“爹亲！”手上有药膏，婄姜不得已只能拿筷子撕了条兔腿下来。筷子不如手好使，她叉着那条撕得有些难看的腿放到她爹碗里，不好意思地献宝：“爹亲吃腿腿！”
干干净净的饭碗里沾了油腥，她爹脸色一下就不对了。按捺住轻微的不适，容希把兔腿送回婄姜碗里：“姜儿自己吃。”
“爹亲怎么不吃？”难道是爹亲嫌弃她的手艺？
“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肉。”父爱如山。
“哇！爹亲你真好！”得到这样的回答，婄姜心里那把凉得只剩小火苗的亲情之火一下又熊熊燃烧起来，爹亲真是太好了！
不过…她嘴里撕扯着兔腿，满心欢喜，再看看她爹一口两口地给自己喂菜，不由觉得她爹…
“爹亲真像兔子呢！”
…
婄姜吃相尚佳，但她有言在先，那兔肉又一块两块地入了她的口，她爹这顿饭便吃得味同嚼蜡，无比膈应。
“爹亲，我好像…”婄姜吃掉野兔骨架上的最后一小条肉，托着腮帮子回味无穷，“没饱…”
她吃了一只兔子两碗饭，剩下的蔬菜也统统倒进了肚子里，为什么还没有饱？难道是今天挖了太多坑的缘故吗？
能吃的都吃完了，婄姜把主意打向她爹剩的半碗饭：“爹亲怎么剩饭碗？这可是很不好的习惯哦！”
粮食能被种出来都很不容易，所以不能浪费食物，这是某一次婄姜不肯吃饭的时候，她爹亲口说的。爹亲也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呢！婄姜说着就把爪子伸过去：“不如就让我…”
“不行！”瞬间明白过来婄姜的意思，容希竟微红了脸。见势不好，他眼疾手快地收走饭碗，“姜儿不能再吃了。”
他剩的饭都是沾过方才那只兔腿的，况且…他家教甚严，与人分享残羹这种事情，即便在幼时也没有做过，这实在是于理不合，于理不合！
“可是爹亲！”婄姜方才添饭的时候就去看过，锅里已经没饭了啊，“没饭吃的话，你的心肝宝贝会饿死的！”
“那也不能再吃了。”她爹不为所动，“再吃会变胖的。”
“会变成两百斤的胖子吗？”
“会。”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对着她爹前后不一的两幅面孔，婄姜不干了：“可是爹亲你方才还说我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
…
入了夜，外头的雪依旧纷纷扬扬地落，寒风也吹得劲，像是要把门板子也一道拐着跑了。荒山上那三间瞧着单薄的小草屋顶上都积了雪，银白与灰褐色交织在一道，很有几分荒凉的味道。
荒凉的外表下，却藏着婄姜因为嫌热而光着膀子四处蹦跶的身影。
今日头次下雪，容希怕被子不够厚实，就给她房里添了两个炭盆。有了两个炭盆的陪伴不够，婄姜还在她爹的指使下泡了会儿脚。
——虽然她爹贴心是真的，但她此刻热到头顶冒汗也是真的。反正她爹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她索性就撩起袖子给自己透透风。
“真…冷！”婄姜端着洗脚水想要出门，却忘了袖子管还没捋下来。被风吹了回来，她哆嗦着回到内室，裹上了被子才敢再打开门。
“哇！”她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婄姜吓了一跳。
两人正巧打了个照面，容希手上端着的碗与婄姜的洗脚盆磕到一起，形成一个碰杯的姿势。
——爹亲今晚怎么有兴致来找她？
婄姜愣了一会儿，待开门第一阵风过去，浓郁而熟悉的药味压过了洗脚水钻到鼻子里，她才想起要往屋里逃。
她起先没看清容希碗里装的是什么，还以为是她爹体恤她，特地做的甜汤之类的宵夜，原来是忘了叫她喝药！
父爱如山体滑坡，她爹只要脸一冷，婄姜就是拿洗脚水威胁都不管用。地方就这么大，被逼退到墙角，她苦着脸喝完药，要死过去一样朝她爹伸出手：“糖呢？”
之前婄姜不肯喝药，容希就在喝药前给她一块糖，喝完药再给一块。今天没有第一块也就算了，总不能连第二块都没了吧？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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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怕冷吗！
别怕！看太傅来给你开空调！
日常拷问灵魂：太傅今天沦陷了吗！
还没有…
作者今天水文了吗！
她正在！
不敢相信吃兔子吃了一整章
我也好害怕…
（兔兔这么可爱！
怎么可以吃兔兔！！）
婄姜：爹亲真像兔子呢！
她爹表示并不想就此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
婄姜：可是我爱吃兔子哦！！
*
婄姜：我还在长身体！
容怼怼：那都是骗你的啊傻孩子。
众人：渣男！！！
（啊最后顺便来问一下
大家最近有看某天下吗！！
好喜欢太师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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