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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情了吗？
第七十章
蒙界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股僵麻的感觉袭上我的四肢，我动了动脚，忍不住又踹了几下：“行了！别装了！”
然而，黑袍那厮依旧紧抓着我的脚踝，动也不动。咦？我不免有些奇怪，本以为他只是诈死，结果再仔细一瞧，却发现原来他已死去多时，变成了一具干尸。
“呵呵，还真是死了都要拉个垫背的！这得跟我有多大的仇啊！”
我自失的一笑，摇了摇头，算了，反正待会无天会来将他救活，可我呢？谁……又能来救救我呢？
这次我已经不会指望无天了，因为按理来说，那是不可能了，想到再次背叛他的下场，不把我挫骨扬灰便是阿弥陀佛了。
“罢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多想这样宽慰自己，可心里却明白的很，这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此处黑暗阴森如牢笼，而我便是困死在里面的一只囚兽，孙悟空是救不了我了，好在他已经安全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可是三界之内，除了无天，也没人能进的来救我。
唉，不被救出是慢慢等死，若被救出，等待我的又不知是怎样的命运呢？
思前想后，我只能无力的躺在地上，周围孤魂野鬼的哭泣声环绕在耳边，若有似无，我也差不多成了他们其中一个，除了无助地哭泣，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就这样又不知过去多久，突然间，四周的冤泣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龙啸响起，贯彻了整个天际。
龙？蒙界怎么会有龙呢？我心里顿感大惊，该不会是……
天呐，难道真是冤魂索命来了！？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只见眼前涌起一片光亮，那光线有些刺眼，我揉了揉眼，再望去时，那条龙已化作一个人影走到我的面前……
“你……你是？”
我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眼前的人仿佛梦一样，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而那熟悉的五官清楚地刻画在我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我最怕见到的小白龙！
啊啊啊！！！鬼啊！！！
我吓得想要尖叫，想要拔腿就跑，可无形中似有一股窒息的恐惧锁紧了我的喉咙，钳住了我的双脚。让我只能像木雕一样定在那里，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向我慢慢伸出了手，像是索命般说出了一句：“我终于等到你了……”
“啊……！救命啊！”
终于，噎在喉头的恐惧不禁冲口而出，可再想逃时，却发现脚还被黑袍死死抓着，然而眼前的小白龙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要！不要啊！！求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我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却只是无济于事，小白龙已经飘到了我的身边，那双冰冷的手也慢慢触碰到了我的身上……
“啊！不要啊！不要啊……”我只能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不浑身颤抖个不停，本以为自己会死的比黑袍还难看，却突然听到“嘎吧”一声，竟是黑袍的手被他折成了两断。
怎么回事？
他……这是在帮我？
我不敢确定，只得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却见小白龙的眸光之中平静如水，竟没有一丝的怨恨之意。
我心里顿时一宽，转瞬却是一痛。
“为什么？”
这一刻，我难受地捂着胸口，心里隐藏的那道伤疤彻底被揭开，赤`裸`裸地疼痛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明明我曾杀了你啊……
我近乎绝望的这样想着，眼泪也忍不住破眶而出。
小白龙望着我突如其来的悲痛，微微一怔后，却是笑着说出了一句：“因为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什么？”
我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真的是小白龙吗？还是我听错了？可是为什么呢？
“想知道为什么？”小白龙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又接着开口道：“因为当初你和大师兄为我姑父平反，对我的大恩大德，我熬烈一直铭记于心。那日虽然不知你为何非杀我不可，但在我临死前看清你揭开面纱的一刹那，我是死而无怨的。”
“死而无怨？那你为何还会出现于此？”我心里还是有些糊涂，亦是不敢相信，蒙界乃为冤魂之地，若是心中无怨无悔，又怎会被困在这里？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我想亲口告诉你，让你知道，我不怨你，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
原来，只因一份恩情，一份执念，他便留在了冥界，如此苦苦等待，不过是让我明白，他不怨我，让我心安。
“对不起，小白龙……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了一下，回想起终日里的惴惴不安，也不过是自己在作茧自缚。而他如今的一番话，让我放下了多心事，又让我生出了多少内疚。再说“对不起”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可我似乎只能说这一句了，这些年心中所有的郁结也只能化为了这三个字。用尽了万分的认真，也含着无尽的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最后，我的泪水又扑簌流下，望着我声泪俱下的道歉，小白龙轻轻扶起我，释然一笑：“好了，执念已了，我也该走了。”
“走？你要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我想了想，赶紧用手背擦掉眼泪，随即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好，我送你一程。”
说着，我便口诵阿弥陀佛，念起了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
一时间，只闻九天梵音回荡在蒙界，佛光普照，一片瑞霭，金光盈盈地落在他的脸上，小白龙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望着他如莲心萤火一般，化作点点金光，在我眼前慢慢消散，我想如今，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超度他的亡灵了吧。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奇妙之事发生了，我念起的往生咒，竟然有超脱了轮回的力量，整个冥界的冤魂全都瞬间化作万道金点，如同在我眼前飘起了一场灿金莲雨，照亮了这片黑暗。
“好、好壮观啊……”
我眨了眨眼睛，真是难以想象。那些金光里有乔家庄的老小，也有五庄观的道徒，还有其他形形色色，我并不认得的冤魂，它们全都如同小白龙一样，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仿佛每个亡灵都去了该去的地方，得到了应有的解脱。
渐渐的，佛光顿委，金光散尽，蒙界又恢复了一片静寂，空无一物，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是，我的耳边再没了若有若无的冤泣声，这让我深切的明白，它们曾真实的存在过。而在蒙界能有此奇遇，也算是对我最大的宽慰。事已至此，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来这，即使困死于此，那便也没有遗憾了。
想着，我坦然一笑，享受着内心久违的平和与安宁。可事与愿违，偏偏让我无法安生，纵然我让每个人都得到了解脱，可我自己该面对的劫难还是得要面对。
“白素尘，本座倒真是小瞧你了，呵呵呵……”
这不，忽然间，一个阴森却耳熟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背后响起，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而寒冷的气息也随之包围过来。
我大大的一震，不用回头去看，便知来者是谁，果不其然，当我僵着脖子，慢慢转过头时，那张我每次都非常害怕见到的面庞，此刻却蓦然呈现……
“佛祖饶命啊！”没有其他的想法，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可无天这次并没动怒，倒是出奇的平静，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对你，我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惩罚，既然你接二连三的选择背叛，想必已经做好了死在我手里的准备，怎如今却还敢求我饶你性命？呵呵，我倒要听听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想要不死，就给本座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理由？理由就是……佛祖，其实您误会了！”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得满口狡辩道：“弟子并没有背叛你啊！真的没有！”
“是吗？”无天这次显然不会再信我的话，只见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森森白骨，突然伸出手来，一朵黑莲从他指尖升到半空，莲瓣打开，放出一道乌光将黑袍的尸体吸进了黑莲……
“佛祖，您这是……”
“让黑袍来回答！”
话音未落，莲瓣再次打开，黑袍竟死而复生的从黑莲里落了下来。
“参见佛祖，多谢佛祖的再造之恩！”黑袍立身下拜，给无天重重磕了个响头。
“起来吧。”无天淡淡地说道：“黑袍，把你知道的实情说出来。”
“是！佛祖。”黑袍应了声，突然转身指着我，斥道：“白莲圣使，你为何要串通孙悟空谋害我！”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我就知道他一复活，必会告我一状，也难怪他连死都硬要拉着我不放。
不过没关系，就在刚刚他复生的短短时间内，我灵机一动，已经想出了替自己开脱的万全之计。
“无天佛祖，请听弟子解释，黑袍的死全都怪他自己愚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我并没有背叛您，只是黑袍并不知情！”
“胡说八道！”黑袍见我这般颠倒黑白，不禁气的暴跳起来：“白莲圣使，你敢说你没有串通孙悟空吗？！你分明早已知晓那厮化作假的白象，引我上当，却还是不吭不响，若不是在我死前看到那厮背着你一路奔跑，还不知你早已叛变了佛祖，算计了我！”
“没错！我是叛变了佛祖，但我只是假意叛变，实则是想将计就计罢了！”
“哦？”无天听我此言，倒是来了兴趣，他摆摆手，示意黑袍不要跟我争辩，姑且听我先说下去。
“其实，是这样的……”我小心翼翼地开始辩解起来：“那天在船舱上，黑袍大护法前来找我，我便让他先去寻找白象，可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孙悟空便破门而入，没有办法，在得知白象已死，我只能假意投诚，才能暂保性命，否则恐怕连大护法都难回灵山，又岂能还有机会在这里跟我争辩呢？而后来，我之所以刻意接近孙悟空，也不过是想利用他找齐十七颗舍利罢了，只是这一切的逢场作戏，弟子并没有提前告知黑袍而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演的逼真，而我对佛祖您的忠心日月可鉴，一直都从未改变啊！”
“说的好！”无天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声音却依旧冷若冰霜：“那么，现在十六颗舍利已经全在孙悟空手里，你又如何以表忠心？”
“回佛祖的话，这还不简单。您若不相信我，大可让黑袍带着您的原神黑莲前去花果山，将孙悟空一干人等收归其中，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十六颗舍利，而那孙悟空费尽心力苦寻的成果，到头来，却是直接成了咱们的胜利品，岂不更加省事吗？”
说完这些，我暗暗吁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无天，并且真诚无比的与他对视着，心里明白，信与不信，就在他一念之间了，我的命也赌在这一把了。
果然，无天的情绪开始起了变化，望着我的目光闪烁着犹豫，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下去，可没想到，下一秒，他竟是突然伸出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咳咳……佛祖你……”我顿时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想要再狡辩什么，也再说不出话来。
难道我赌输了吗？
望着他这一举动，我不禁这样认为。
没错，我是在赌，为了抓住一线生机，我唯有这样赌了。而所有的赌注皆压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便是孔雀大明王！纵观整个《西游记后传》，能够重伤无天的，恐怕也唯有她一人而已，如若黑袍真听我所言，带着元神黑莲前去收服孙悟空，那么按照接下来的剧本，孔雀大明王便会出场毁了他的原神黑莲。这样一来，不仅我眼下能暂保小命，更能以此计重创无天一回，到时趁他受伤之余，或许我还可以搏上一把，将这大魔头暗中杀死，早些改写结局。
记得如来虽然曾说过，世间的劫数非你我所能逆料，有时不能勉强，否则会酿成大祸！可是如今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酿成什么大祸呢？！
我的这些心思，我以为全都落入了无天的眼底，所以他才会想要杀我灭口，可事实证明，无天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因为就在我被掐的无法呼吸，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微微一颤，而后便渐渐松开了。
我如释重负，赶紧吸了几口空气，还想再解释什么，无天却突然失声一笑，说道：“看来本座还是太低估你了，白素尘，没想到你竟如此丧尽天良，为了自保真可谓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又看出了什么？
还是暗指什么？
面对他的阴晴不定，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听着他不明意味的话语，我更不知该如何接茬。只知道眼下是一场悬殊的较量，关乎我生死一线的存亡。
于是，我略抬高了声音，强装镇定的笑道：“那个，佛祖，弟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没关系。”无天面对我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一股讥讽毫无遮掩的流露出来：“本座不过是可惜那孙悟空的一番信任，到头来，却被你这般恬不知耻的出卖……”
说着，他摇了摇头，突然躬下身来，贴近我的耳边低声道：“我真怕有一天也落得个他那样的下场……”
“不会的，不会的！”我赶忙连连否认，心里却不禁吐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说我丧尽天良也好，恬不知耻也罢，最起码他并没有看出破绽就好。
可事实上，我一直没有勇气反抗无天，并不仅仅是因为我贪生怕死，更多的也有不忍的因素含在里面，毕竟跟他也相处了那么多年，但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除了孙悟空，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无天见我这样说，深深地望着我，不等我再多想，他已离开我的耳边，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继而竟慢慢伸出手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面对他如此反常的举动，我心里莫名的一紧。
只见他边理边哑声笑道：“会不会都没关系，本座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我被他搞得浑身都不自在，却又闪躲不开，不禁有点怀疑，这无天该不会吃错药了吧？
“你对孙悟空动情了，是吗？”
无天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容也缓缓消失在了脸上。
“什么？”
我被问的措不及防，根本毫无防备，以至接下来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我对孙悟空，动情了吗？
我想，对于这个问题，是我从始至终都在逃避的问题，也是我一直都在极力否认的事情。
记得早在三百年前，他就曾差点问出这个问题，只是被我当时情急之下捂上了他的嘴。可时隔多年，当眼下他终于直白的地问出来时，却仿若铁斧尖锥般，重重凿开了我内心深处，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
那就是，我的确动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不敢去想，大概只有不去多想，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才会明白与那臭猴子之间距离究竟有多远。
那是同一世界，一个是魔，一个是佛，正邪不两立的遥远。却也是不同世界，一个西游，一个现代，几经轮回，也无法在一起的遥远。
但是无论怎样，大敌当前，面对无天的质问，我死活都不可能说出实情。
于是，在短暂的怔忡后，我很快反应过来，却是“扑哧”一声笑了，我笑道：“佛祖，难道您老人家忘了，我可身中情蛊呢，又怎么可能会动情呢？”
“是吗？”无天这次并不好骗，他似乎对我的谎言已不再轻易相信，因为我的话未说完，他的手中便已蓦地呈现出了一颗金光闪闪的丹药来。
“把它吞下去，本座就相信你，暂且饶你不死。”
“这是什么？”
等等！不对！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这该不会又是"情蛊"那玩意吧？
我去！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顿时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翻转了过来。
“佛祖，您老人家又糊涂了吧，我都已经吃过情蛊了，再吃一颗岂不浪费？”
“住口！你以为你能瞒得了我吗！？”无天面上突然一冷，随即一把将我推开，便把丹药直接丢在了我的脚边：“吃不吃由你！”
“好好好，我吃，我吃。”我赶紧将地上的丹药捡了起来。
原来，搞了半天不是他吃错药了，而是我该吃药了啊！
可是没有办法，事到如今，看样子恐怕他已经知道了我情蛊消除一事，所以才会再次对我下蛊，好让我继续受他控制吧？
唉，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这魔头的法眼，倒是可惜了女娲后人，却是白白牺牲了一回。
对不起了，小雪。
对不起了，臭猴子。
我无能为力，只得忍受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痛苦地闭上眼睛，将丹药慢吞吞的咽了下去。
无天站在我身旁，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生怕我会吐掉似得，直到我发出“咕噜”一声，他这才转过身去，淡漠说道：“走吧。”
就这样，我大难不死的终于离开了蒙界，无天也信我所言，交托给了黑袍他的元神黑莲。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我的计划顺利的进行着，只是我的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感到不安，不知是吃了情蛊的缘故，还是因为终于在内心坦白了对孙悟空的感情，亦或是接下来对付那魔头的担忧或是其他什么，总之，各种情绪像海浪般一波一波向我冲刷过来，那样汹涌，那样难受，那样不可抑制……
可是，我别无选择，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独自抗着一切，默默去承受接下来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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