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北望，四季未归

　　◆拾壹
　　风声作响，庙院本就草叶相叠的凌乱，风过后又将是一层层败叶残花。
　　佛堂中的金身佛像结跏趺坐着，面目慈祥而安宁，似闭似睁的俯视世人。月儿立跪佛前，老和尚披袈裟在其旁领诵《地藏经》，月儿随即跟诵，其于沙弥则备着诵经后所需用的物件等候。
　　一时间诵经的靡靡之音自佛堂传开来，声不大，却极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王爷，过了诸葛县，再有约五百八十里便是都城。不乘胜而上，反而悠闲自得在此祈愿，王爷之意，当真是越来越让人不明白了。”黑暗中，说话者的意思到很明朗。
　　东方仲也坐在桌旁，一手在桌面上用指尖有规律的敲着，声线平稳：“先生说笑，本王为‘清君侧’起兵。一路北上，清缴逆党，先生功不可没，先生不明，本王惶恐。”
　　“在下不过是个生意人，王爷抬举。不过在下比较看中付出与收获的比例罢了，商场如战场，在下深知其中凶险，由是担心血本无归也是人之常情！”
　　东方仲也笑：“先生说的是。”
　　黑暗中的人嘴角微扬：“怕是王爷还不知道，顾北望，没死。带着些精兵攻下都城，与洪氏里应外合方成大计。”
　　话音才落，东方仲也敲击桌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语气中带了丝阴戾和不耐烦：“作为王爷，亲临沙场多年。行兵布阵，进退急缓，本王不需先生指点！”
　　“......是在下妄言。”
　　“本王近日并不是很想与先生见面。”
　　黑暗中的人身形微顿，随即嘴角的笑勾开，无声离开。
　　东方仲也自小窗看向佛堂大殿，那处跪着一个女子，作为他不言出的软弱而存在。叫出暗卫耳语几句后，又再度看向那处大殿，眸中的冰冷渐渐化开。
　　月儿，自他十四岁时便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记得那日有雨不停，他和东方北玩闹得没有分寸，不仅忘了时间，两人还分开了。
　　他顶着雨胡乱跑，衣裳湿答答粘在身上，却没找到回安和宫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避雨的屋檐，仔细看时，才发现竟然是一处冷宫——这意味着此处曾住过疯过死过无数妃子！对那时的东方仲也而言，这里就是童话里的黑森林。
　　他想逃离这里，却听到有道微弱的声音吟唱着：
　　“一年花开一年春，帝王柔情似梦飞，前一程故人蝶恋花，后一程凉夜剩孤家......”
　　好奇不知道到底是否会害他，终是趋使他一点点靠近声音源。而骤然跳出来的疯女人将他的脖子掐住，狰圆的眼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这个贱种，坏我好事...坏我好事，还我妃位来，还我妃位来！”
　　纵使他已经十四岁，却也依旧瘦弱。挣扎于事无补，疯女人的力量大得可怕，缺氧使他脑子不清醒。他那时想，死了便死了，若苍天饶他一命，就不由苍天来了。
　　意识这样思虑完了，听得一声闷响后，脖子突然就被松开。空气大量涌进来，他看见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双手举着闩门的木栓一头，另一头的血被雨水冲进土里。
　　叫他六皇子时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宫女就是月儿，她救了十四岁的东方仲也，站雨中的油纸伞前问他：“你可还活着？”
　　然后在他咳出声后，腿软地瘫坐在地，“啊”的哭出声还边说好害怕他死了。
　　她是唯一一个，说怕他死掉的人。
　　顾氏曾说，一个人无关义务地在乎你的生死，就当珍惜，无论好坏也当回应她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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