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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
天幕沉沉笼罩，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低沉的仿佛将要塌下来一般，街面深处传来更夫一声声拖长的报更声，正是鸡鸣过后。
程序身为京都府衙一把手涂府尹的幕僚，向来是府尹涂嘉还未上朝前他就早早地提前到衙门侯着了，今日也不例外。
虽是日日早起，但夜里睡得早，倒也不妨事。一路前行，不时有早起洒扫的仆从抬头向他问好。程序背着手慢慢踱步进了前堂。
“程公，程公昨夜安否？”
尚未立定，便传来一声问安。程序定了定神。
“啊，是周管家。您还是这么多礼，叫我程师爷便好。多劳周管家问询，昨夜极好。不知周管家是——”一大早就在前堂等候，想来是令尹大人有事。
腰围圆嘟嘟的周管家急急鞠躬拱手，“师爷安。师爷哦～老奴可算等到您了，正要您救急呢。”
程序见他急的说话调子都变了，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废话，连忙大步迈开步子，“不知周管家可否告知程某，您是为何而如此焦虑？”
周管家道，“嗐，仿佛是跟那事有关吧。您知道的，自从上元节那事，咱们老爷成日价薅头发，那头发一把一把掉的都快成秃驴了，今儿早上还一反常态没去上朝，反倒叫小老儿准备了一沓厚厚的大纸，您是知道的，老爷他这习惯……”
好在廊道不长，转不几个拐角，就到了前衙的小书房，周管家停下了絮絮叨叨的话语。四下静悄悄的，两人的脚步声异常明显。
周管家开了门示意程序直接进去，自己则默默站到了长廊下。
“明翁。”
“长青，快过来。”
涂嘉坐在桌旁，水汽袅袅，残茶未尽，看得出程序未进门前他正在喝茶。
程序字长青，涂府尹叫得正是他。他微微打趣道，“序还以为，明翁正在练字呢？”
涂嘉有个习惯，是以前读书时留下的毛病，越是在火烧眉毛的重要时刻，他越是喜欢练大字，还就喜欢重复书写戒急用忍四个字。据说是年轻时他的父亲曾责怪他不知稳重。后来涂嘉硬生生靠练字改变了自己的性情，众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你也是老人了，岂会不知本府心意？”涂嘉倒了茶水推向程序，“虽说戒急用忍，行稳致远，但我涂嘉一介凡人，又岂能时时刻刻都做到谨言慎行？”他又不是假人，没有情绪可言。
“你没来之前，我啊，已经喝了五壶冷茶了。”
现在这壶正是算着程序上衙时间热的。牛饮了五壶茶水，这要是让同僚知道了，可就老脸不保了。
“嗯咳，明翁。”，时辰不早，程序咳嗽一声，提醒自家大人说正事，“明翁啊，未知今日不朝，可是上元节之事有变？”
京都乃天子脚下，涂嘉作为此地一府之长，旬旬上奏太平无事，可谁知本应作为首善之地的京城，竟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一个组织，不知头不知尾，竟年年月月在天子脚下虏卖人口。岂知朝堂上帝王与朝臣们日日月月为增加百姓成丁率绞尽脑汁？
大宋立国不久，百姓们历经战乱，太平许久后才一点一点慢慢的恢复了元气，这虏卖妇女儿童，导致良家子大量丧失，大宋国岂不是要多花上许多年的功夫才能恢复盛世？
这对于朝廷人力财力物力都是极大的浪费，这也是幕后组织与朝廷基本国策作对，藐视大宋威严，对于整个大宋皇庭的轻视，身为一代帝王，明熙帝如何能忍？当日便下令涂嘉严查，定要找出幕后之人。
“近三月过去了，眼见便是交旨之日，本府仍是一无所获，此次怕是不好向陛下交代了。”涂嘉一脸愁容，改了口气，“先前捉住的那批人，幕后手脚极快，当时便未能抓住尾巴。更可惜的是，昨夜他们都死了，引君入瓮失败了。”
“明翁先时已向陛下禀报过此事，这...幕后之人，藏身多年，又岂是短短几日能发懈的。陛下圣明烛照，又通情达理，明翁当不至如此愁容满面。”
“你说的在理了。长青，最让我头痛的不是这事儿啊。你是不知，皇上他安排了什么人来助咱们一臂之力。”涂嘉一气儿猛灌两盏茶水，颓丧地直搓大拇指，“要不了两个时辰，咱们官衙就得迎来一块动不得说不得的烫豆腐了……”
神色萎靡，低落之气萦绕全身，涂嘉整个人都丧丧的，连方才饮茶的三分气势都消失殆尽。
涂嘉道，“口谕说是安排来帮忙追查此次案情的。然想想去年，前年，大前年的几位爷，本府此刻竟无比盼望陛下收回成命。”
说了半日，总算是知道涂嘉为何如此萎靡不振。皇帝陛下当初忙着打天下，无奈疏忽了儿子们的教导，除了太子爷跟在皇上身边，有皇上亲自教导，其余皇子长于妇人之手，或多或少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小毛病。
程序舔了舔后槽牙，“明翁可知道陛下安排的是排行第几的爷？”
“若所料不差，想必是皇九子。”
“九爷？倒也不算难缠。”只听声音清冷冷的评论道，“闻说这位九爷虽有些纨绔风流，不求上进，但还算耐得住性子，大人只把历年的案情总结呈上，让九爷自己览阅便是。”
涂嘉摇头否定了自家幕僚的话，进一步说出了真相，“陛下另有口谕，着我此次想办法督促九爷上进。”原来是皇上想借着此次事由历练儿子。
可这才是最最痛苦无比的地方。求问，如何让一个京城闻名的翰林院各大学士官方盖章认证的不求上进的纨绔上进？
程序哑口，看来皇上是还没死心啊。只可惜了，难为明翁身为地位天然处于下风的臣子，对皇子是软不得，硬不得，哪怕私下有再多手段也是不好施展。
相对无言，涂嘉苦笑连连，“罢了，想来你也是无法，不过是白说几句罢了。”说来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迎难而上罢了。皇上给的差事谁还能推辞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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