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镜记

作者:鹤千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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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一回(六)


      白管家,礼单,小梅,李自岚,百梨乡,顾显钧。
      张芝翦在院子里打转,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法术失了效应没有,她绕着一棵树转了几个来回。恍惚间看着走廊上有人走来。
      避开人,不知不觉走到那夜喂鱼的地方。
      盯着泉眼看了许久,真是沁凉沁凉的,即使没有风,也是一股寒意笼罩在周围。
      月光扫过水面,清澈见底,说不出哪里不对,但还是怪异,从第一眼就有这样的感觉。
      泉水冬暖夏凉,她盯着水面,想了一下,伸出右手猛地一下扎了进去。
      泉水温热适宜。
      “嘶”,张芝翦刚一想,就惊痛一声。先是最长的食指,指尖像是被刺了一下,再接着是每个指头,仿佛同时被死死地咬住,挣脱不得。
      指尖能明显的感觉到吮吸,血像是一股股地流失了。
      她本能把手往上提,挣的五指也不知哪个最疼。
      “张公子”。
      张芝翦一定,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停跳了一下,现在她是一个人,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后面的脚步声向自己传来,步步清晰。她收起手,不经意的在衣摆上拂了拂。
      张芝翦渐渐勾了嘴角,白露结,这泉水,白谨,白子琴,白武,之间的千丝万缕仿佛快要穿起来了,现在就像在门口打转,不得要领。
      白露结那一声,手里的鱼嘴都瞬间松开。
      间隙间,瞟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尖完好无损,仿若之前的都是自己的臆造。“这么晚了,公子为何在这里欣赏月色?”
      张芝翦想了想:“不知怎的,睡不着,索性出来逛逛,后日就要走了,生怕这府邸还有未尽兴之处”。
      白露结接过话,句里净是歉然,语气去句句不离警示:“夜里风大,前几年有不懂事的仆人在这里吹风落了症,久久不好,张公子是我哥哥的贵客,出来逛再怎么也要添件衣裳”。
      说着走到张芝翦身边,一副往回劝的样子。
      白露结的手虚浮在她胳膊上,却没有实在碰上。
      “白小姐听说过瑶女么”,张芝翦一边往回走一边发问。
      “这可是这儿一带的传说,哪里能不知道,公子怎么想起问这个来”。
      白露结跟在张芝翦身后,脚步落的没了声音。
      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张芝翦回头去看。
      一下差点退坐在地,不知何时升起在了半空中,面目虚浮,一时看不清表情。
      左下巴上的那颗痣,格外鲜红,亦如当初在瑶坡。张芝翦盯着那点猩红半晌,才道:“就该猜到是你,露结。只是我不懂那里惹怒你了,现在要和我撕破”。
      “是啊,你就这么等不得?她后日就要和我走了。”
      这道声音简直是太深得人心了。张芝翦回身去看,见紫珍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站在不远处。
      脱了她那身骚气盎然的紫袍,一时竟也有些不习惯。
      朝他笑了笑,他依旧半睁着眼睛像是才睡醒的,盯着半空中的瑶女。
      瑶女望着紫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对他笑,一双眼眸在自身的光亮下,映衬着似乎是要开口说话,十分灵动。
      单论,瑶女真是相貌极好。
      她缓慢的抬起食指和中指,周围的气息逐渐溢出淡淡的黄色,随着她手指的微动而上下起伏,仿若听其号令。
      慢慢的,波幅扩大,柔中带刚,带着无法挣脱的气势向紫张二人推了过去。
      紫珍双手一推,蔓延过来的气息一顿,也仅仅是一息片刻,又再次袭向他们。
      张芝翦也注意到紫珍手心挥出来的紫气淡而稀薄,不如从前。想着心里紧张了一下,他这样,可能没从上次受伤当中恢复过来。
      见如此,瑶女嘴边的笑意更深:“尧山二镜,不过如此”。
      说着她脸上浮起轻蔑,一副还未尽兴似乎就要收场的模样。笑着笑着她一凝神情,左臂爆破开来,衣裳碎成布条,旋转着落向地面。里面露出雪白的肤色,以及一抹霎眼的绿。上面缠了一根细长的柳条。
      这蠢杀的白卯,真是人尽皆知!
      瑶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头发,再伸开始,有一小簇躺在手心。两指捻了几片手臂上的叶子,和头发杂揉在一起。
      紫珍叹了一下,这一伙就只会这个了?
      明明是一小撮,放散在空中时,细碎的发变得粗壮起来,缠绕着卷向二人。
      琴已经化在怀中,攒了全身的气力,一股子蛮横的五指一挥,打散了过去。
      其实并不指望这一下能抵消很多,只是输人不输阵。将一边的张芝翦挂到就近的树上,紫珍自己稍稍腾起一点来。
      刚站定,他就瞪了眼睛,没想到挥过去的琴气溶了空中的头发。
      瑶女掩面笑了几声,声音带着轻浮:“没想到你急的这都分辨不出来”。
      紫珍一听,这才冷静的低头去看,柳叶就着黑发一丝没剩,敌强己弱,自己竟没分辨出那就是寻常柳叶。
      他眯了眼睛,抬头去看对面的人:“那我不知,为何你还笑的出来”。
      没了法宝,还妄想在自己面前叫板。
      虽然有伤在身,拿下瑶女也不是不无可能。
      瑶女摇了摇头:“紫珍,原本我也不想动手,但若是今日不拿下你,往后可就再没机会了。”说着往尧山方向侧了头,虚望着远处:“你的好日子来了。你可知尧山的柳树都死绝了”。
      听到这话,紫珍下意识的去看树上的张芝翦,见她也正回望着自己,眼底一片清明,不由的,不忍心再看。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在抬头时,眼底充满坚定。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几日我总觉得不对劲”,紫珍双脚落地,定定的发出一声沉鸣,脚掌好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无限的丈量向远方,汲取着源源的力量。五指再是一弹,一套光圈将树上的人隔离在外。
      “那我今日就留不得你!”
      瑶女看着他脚底的情形,眉头紧皱起来,他在恢复元气。
      草木不同于其他,本身就是扎根于土地,恢万物之生气。尧山本是紫珍根基所在,不得擅自惊动。枯了,就是死敌也灭了,死前那浩浩荡荡的气泽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助益。
      张芝翦坐在树上,有些急了,她听不见里面的谈话。
      里面的紫珍气息大溢,一层光圈瞬时亮的发紫。瑶女不知自己的一句话会给自己惹来这么多,本是可以在白谨赶回来之前解决掉这个麻烦。
      拧紧了眉头,瑶女反手一推,如墨的头发铺天盖地卷向紫珍,只是被他的琴音阻在一处,进退不得,一时也收不回来。
      她怒地刷下左臂上的柳叶,衣袖卷向身后,一切能伤人的东西都被卷了起来,猛地砸向对面。
      空中飞舞着的大多是后院的石子,有的有人头那么大,张芝翦在外面看的是胆战心惊,可是一切动静都是在光圈里进行的,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紫珍原先身上的黑衣慢慢也浸染成了紫色,怎么看都想以前惯穿的那件。
      “幼稚!”他身后抚了抚自己的紫色衣袖,珍惜的瞧着,还是自己的衣服舒服,过了会儿,又去看对面的瑶女,觉得小打小闹的麻烦,定直了眼睛,对瑶女道:“我今天就让你完满!”
      说着只见他白润的手伸向自己头顶,——竟然取下了发髻中插着的一个紫簪。黑亮的头发宣泄而下,在气泽中很有规律的浮动着,一点也不散乱。
      紫珍拿着簪子,轻轻的在自己的食指上点了一下,瑶女一时也没看清,到底浸了血没有。
      只是见他手中别的簪子摆动起来,竟像是要活过来一样。慢慢的,簪子尖锐的一端慢慢靠近琴弦。
      “慢着!”瑶女后退半步,朝紫珍喊了一声。
      “虽然我是瑶女,可这身子却是货真价实的白露结!你要想清楚,我死了,你如何向外面的那位姑娘交代,白露结可是白子琴的亲妹妹”。
      “哦?”紫珍停下手中动作:“那你说怎么办?你肯告诉我你的原身在哪儿?”
      瑶女落到地上,看着比自己高的紫珍:“有什么不能说,这身子我早已炼化为自己的了,与其说我是白露结,不如说白露结就是我。”
      紫珍听着也点点头,心里暗咂了一声。确实当出没看出来,只当是瑶女化身白露结,没想到竟然是炼化了白露结的本身。
      “那你死了,沈湖的魂也留不住了”。
      紫珍收起簪子,正正经经的回到地上,看着瑶女。
      瑶女笑了:“你真聪明,就不该为难我,我们本就是一样的。我和白露结换了魂魄,舍弃原身,我也损失不小。你放了我,只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几日你们便安安静静的走”。
      白露结身体里是一个男妖的魂,也就是沈湖。他把白露结涣散的魂魄锁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里,自己却钻到了白露结身上。
      “我家里的那个,发现了苗头,只怕不会愿意走,强行带走,往后我要加倍的吃苦头”,紫珍看着瑶女,眼里有些玩味:“你真狠心,我尝过了滋味,方知一夜夫妻百日恩也是有些道理的,何况是你抬了花轿披了嫁衣娶过门的妻子”。
      瑶女面色沉了下来:“本是白母对我有恩,我才来搅这趟混水,她女儿按照命理就该夭折!”
      瑶女本也不是瑶女,瑶女只是虚构之中的妖,而沈湖却是真真正正的妖,养在白府院子里的一条鱼。只怕白母承受不起丧女之痛,便舍弃原身,寄在白露结身体里。
      将她残破的魂放到自己身体里,保存肉身,也寄一丝希望,将来真正的白露结能好。
      看他说的毫无羞愧悔改,紫珍笑着摆头:“那你在瑶坡借着瑶女名头又挖了多少人心肝?”
      “你!”沈湖望着紫珍,顿了一下。那种滋味心境不知旁人能否感触得到。
      “她对我太好,我竟不知人类的情感是这样的.....让人舍不得”。
      是了,白母对白露结太好了,在人类看来在寻常不过的母女亲情,也让不谙世事的一条鱼贪念起来。日子久了,就想要占为己有,于是他慢慢的炼化了白露结的身体,一边孝顺白母,一边宽慰自己。
      “.....我也对他们很好,承欢膝下,白露结不能做到的,我可以,我....”,沈湖企图解释。
      紫珍打断:“可你终究不是白露结”。
      沈湖瘫坐在地上:“......你还是要杀我,是么”。

      “你不能杀他”。张芝翦站在光圈外,一束头发不知何时伸出了紫珍画出的屏障。她悄无声息的站在头发处,听了许久。
      看着地上的白露结,一脸的无错,头发也散乱着,张芝翦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心底有些心疼。
      白露结与沈湖早已经合为一体,不分彼此。白母牵肠挂肚的那个女儿,只怕也分不清了。
      紫珍听完张芝翦的那句话,没有去看她,只依旧盯着前方,一时在心底思虑起来。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问:“我放了他,你愿意当作没听过礼单?”
      “为什么不能你放了他,我又拿到礼单”。她已经知道礼单在哪儿了,张芝翦盯着不远处的那口泉眼,眼光灼灼。
      “真贪心”,紫珍吐了口气。簪子再次化了出来,就要勾向琴弦。
      “我说了,你不能杀他!”张芝翦跑到紫珍面前,望着他:“他孝顺白母,与白子琴也无嫌隙,那天在瑶坡,他看见白子琴,就走了。骗一时是骗,一辈子也是骗,皆大欢喜,为何又要拆团圆?”
      白露结死了,白家很可能就散了。
      紫珍侧过身,不去看张芝翦:“那你知不知道,他在瑶坡杀了多少人。”
      张芝翦噎住了,自己满口的公道,大任,真到自己身上,避亲避嫌,她一样也想不到。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卷出了屏障,等她爬起来想跑进去时,再也不能。
      紫珍在白露结悲戚而又眷恋的眼光中,勾动了琴弦,琴音鸣脆,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尖锐,仿佛是断了一根。
      再传递出去的紫气沾染了血红,直接围裹住白露结,他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气息便散开了,什么也没留下。
      白露结消失的瞬间,气障也不见了,就站在原地,也不跨近一步,问道:“人呢?”
      怎么会连尸首也没有,刚说完,就在白露结之前跪座的地方,又慢慢的显出了一个人身,竟是灰白毫无活人色泽的白露结。
      张芝翦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脚底,也不知到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就这样站在这儿,什么也不去想,就望着白露结的身体发呆,挺好。
      紫珍回头去看她,如果张芝翦依旧咬着礼单不放,只能帮她一步做到底,这也不算助纣为虐。
      结果都是一样的,等白谨回来在撕破,只怕是会搅的白府血雨腥风。
      “小翦”,紫珍低了语气,走到她跟前:“接下来,你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礼单我也会交给你”。
      “还活着么”,张芝翦看着地上的人,懦懦地问。
      他长叹一口气,她这是明知故问。思索片刻只得道:“现在,你回到房间去睡一觉,明天,什么都好了”。
      “会好么”,张芝翦转过身,腿有些不利索,会好么,有人失去了女儿,有人失去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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