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向彭格列复仇

　　兄妹俩一路互相关心直到目的地，从涉谷区跨越到千代田区，眼见着窗外风景从光怪陆离转为井然有序，街道特征从时尚前沿转为沉郁古典。作为日本名副其实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以皇居为中心，许多现存的世袭贵族的本家在周围零散分布在千代田区的各处。

　　历史发展至今，新贵族的兴起打乱了原有的势力分布，以赤司家为首的千代田旧贵族、以迹部家为中心的港区新贵族、还有以文京区须王家为首的七大名门，在当下成为鼎立之势。

　　在这些贵族中，旧贵族因为历史原因，比另外两派要保守得多。这种保守不仅体现在对“纯血”的固执上，更体现在待人接物上。因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所以这些自幼便高人一等的贵族子女们并不会对非贵族出身的孩子面露异色，甚至在交往时，会有意地根据周围人的态度调整自己应对方式，以便在必要时刻更好地融入到集体中，所以哪怕是再敏感再挑剔的人也无从指摘。

　　但是清源森恰恰就是那个比最敏感还要更敏感，比最挑剔还要更挑剔的类型。在初次来到这个被层层包围、与外界几乎隔离开来的地区之后，她第一时间便感受到，这里的同龄人看她的眼神中那丝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蔑和疏离。

　　不过的确要感谢他们。

　　清源森真诚地想。如果不是他们言传身教的话，就不会出现现在这个气质典雅如满月的演员清源森。所以每次回到这里，她都是认认真真地抱着感恩之心回来的。

　　一旁的赤发男人已经先行下车，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直到她走过来时，才稍稍错开一步，保持着比她更往前半个身子的距离，朝主屋大门走去。

　　和他们高中时住过的京都私宅不同，千代田区的本家宅邸反而占地更小，归根到底，不仅是因为所处地段寸土寸金，更多的还是出于政治考量，面对天皇要适当地保持谦逊。

　　走进大门，白发苍苍的老仆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率先迎上来，恭敬地朝两位小主人鞠了一躬，
　　从清源森的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到这位高大的仆人弯曲的脊背和白色的发顶，然而对方的声音却没有因为这样的姿势而下沉，不轻不重：“弥月小姐，先生正在书房等您。”

　　只要一迈进这个大门，清源森就不得不切换成“赤司弥月”的模式。
　　表面上温柔懂事，实际上还带着些许叛逆的，中途被接回来的大小姐。

　　“是么。”女人将手包递给一旁等待的女仆，转过头来问没有收到指令的另一个人：“哥哥呢？只有我一个人吗？”

　　“先生没说。”世代侍奉赤司家的老仆人更加恭声道：“少爷要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吧？公司里的那点事还难不到征十郎哥哥吧？”还没等男人回复，女人就无理的插话：“哥哥如果没事的话，陪我一起好不好？”
　　无缝衔接变身成为大小姐的女人外头狡黠地笑了笑：“征十郎哥哥难道不想知道父亲会偷偷跟我说些什么吗？”

　　说实话，还真不想。
　　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但是这样拒绝的话，好像显得自己落了下风似的。
　　而且，只是不想听父亲会说什么话，但是对她的‘表演’，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赤司征十郎默许一般地点点头，无视老仆人略微不赞同的眼神，任由自己被女人拉着前往本家家主的书房，或者也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父亲的卧房了。

　　毫无疑问，赤司家的人都是工作狂。
　　所以在得到允许而进门之后，第一眼看到埋头工作，连眼角余光都没有赐给他们半分的场景，也是习以为常了。

　　已经快到25岁的两个大人如同犯错的一孩子一般，一身不吭地找个角落呆着，静静地耐心等待着父亲大人将手边10公分高的文件处理完毕。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赤司征臣放下钢笔，微微放松地吐了口气。然后抬眼看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两个人，饶是他也不免感到头疼起来。

　　没去管不请自入的儿子，赤司征臣看向女儿，语气平淡地说道：“弥月，如果不是柴田告诉我的话，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可以公开的男朋友。”

　　“哎呀，我原本还想将这件事作为一个惊喜告诉父亲的，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知道了。”女人弯了弯嘴角，看向大家长身旁恭敬侍立的男子：“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是柴田叔叔啊，真是了不起的工作能力。”

　　“难怪父亲要把您从本乡家抢过来了，我听说您还有两个孩子是么？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资格成为，成为其中之一的主人呢？”

　　“小姐过誉了，这只不过是在下分内之事。”作为日本本乡财团代代相传的管家柴田家的当家人，当初他选择侍奉赤司家的时候，几乎已经被认定为“叛逆胆大到竟敢背叛主家，绝不合格的不忠之人”了，但是多年下来，他似乎真的是全心全意为赤司家服务，而赤司征臣也似乎对这个已经背叛过主人一次的管家十分放心一般，主仆二人在外人眼里相处得十分融洽。在面对小主人时，他也显得不卑不亢：“至于犬子的未来，鄙人已经答应过他们，会有他们自己去选择自己的主人。”

　　“这样啊，是因为已经有过经验了吗？”清源森笑眯眯地说：“大概是看到柴田叔叔现在的生活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有好大一片森林，是吗？”

　　“弥月。”赤司征臣适时地插进来，避免管家和女儿之间把话聊死：“别岔开话题，你还没有跟我汇报你那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一旁快要成隐形人的赤司征十郎稍稍打起了精神，饶有趣味地等待着女人的应对。对方却像是听到他的心音一般，快速地撇过头来笑着瞥了他一眼。

　　“父亲，我快到25岁了哦，如果再不谈恋爱的话，会被人以为是无性主义者的。”清源森坐到男人的身边，倚靠在他的臂膀上，轻声道：“我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吧？”

　　听到这句话，一向喜怒不行与色的赤司征臣突然僵了一下，被刻意忘记许久的某个人的音容笑貌突然回到脑海里，在引起心情波动之前又被迅速的按捺下去。

　　“弥月。”赤司征臣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告诉我，你的恋爱是真的，还是为了《月晦》这部片子做准备的吗？”

　　“唔，为什么不是两者都是呢？”年轻的女人从容笑道，一点都不奇怪自家父亲为什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获得这么多信息：“我们是因戏结缘，自然也能因戏生情了。”

　　赤司征臣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面对比赤司征十郎还要犀利的目光，女人却仿佛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一般，连嘴角的弧度都不落分毫。

　　在这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的试探中，面对那张轮廓完美而熟悉的面容，赤司征臣的眼神竟然慢慢有了一丝恍惚。
　　右手抽动了一下，似乎有抬起的趋势。

　　“先生。”管家轻声道：“海外执行董事刚刚将董事会纪要传送过来。”

　　“我知道了，你给我吧。”赤司征臣转开目光，恢复成执笔的姿势，语气也恢复成波澜不惊，原有的那一丝温度消失殆尽：“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的话，就找个机会把他带回来让我看看吧。”

　　“父亲？”

　　“弥月，你的话，不需要考虑‘纯血’这件事，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什么“纯血”啊。

　　清源森想，心里暗笑。
　　但是“才能”这种东西，绝不会取决于“纯血”。
　　就像在这个空间里，比其演技，她要比这三个“纯血”加在一起都要擅长。

　　顺从地微笑，恰到好处地在眼角流露出一丝落寞。
　　年轻女人慢慢站起身，行了一个淑女礼，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赤司征臣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让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还有，弥月，既然已经决定定下来的话，其他不合适的关系就早点处理了吧。”

　　“是的，父亲大人。”女人没有回头，语气平静道：“我早就是这样做的。”

　　赤司征臣没有说话，只是默许女儿和前来看戏的儿子一起离去，然后才放下钢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弥月小姐，和大小姐越来越像了。”柴田管家突然低声开口。

　　赤司征臣“嗯”了一声，然后又苦笑道：“只是外貌相似罢了。”
　　他沉默许久，才哑着声音，对身边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倾诉道：“那孩子，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这么多年下来，她心中的怒火不但没有熄灭。”

　　“反而越来越大了……真不知道，这孩子将来究竟会变成怎样。”

　　“没关系的，先生，无论如何，有您和少爷的照看，她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然而赤司征十郎却没有一点儿身为妹妹照看人的自觉，而是认认真真地将自己摆在了观众的位置，此刻正为刚刚的那场好戏朝女主人公赞赏一般地鼓了鼓掌。

　　“很愉悦？”

　　“非常愉悦。”男人诚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父慈子孝的画面了。”

　　清源森哑然，突然觉得唯有在她面前这么直白奚落的赤司征十郎也是一个妙人。
　　如果黄濑凉太那伙人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那就再好不过了。”清源森轻言慢语：“毕竟，身为演员，我的价值就是让观众感到愉悦。”

　　所以，无论在什么地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揭开脸上蒙着的面具。
　　不然的话，一定会让别人看到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令人作呕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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