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把时光

　　录制进行到第三天，一早醒来，绷着人设录了一天生活琐事的邵观潮掐指一算还得再装两天，感觉不是一般的累。

　　何增减来敲酒店的门时，邵观潮还在床上思考人生。当他用备用房卡打开自家老板的大门，看到在床上作沉思状的老板，上前敲醒了他的美梦：“老板醒一醒，该上工了。”

　　邵观潮懒洋洋地折起身来，慢腾腾地套上衬衫，随口问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祖宗你清醒一点！！！”何增减大惊失色，“那你是要被节目组挂墙头，什么豆瓣八组兔区狂欢‘邵观潮耍大牌’石锤点我就送一百套，你还想不想在娱乐圈混了？”

　　邵观潮当然知道已经签了合约还拍了好几天了，敬业精神也不容许他反悔。但看到何增减一脸苦逼地琢磨着如何劝说自己，捉弄心一起，继续用高超的演技装出一副冷淡模样：“你不是成天说公关团队没事做吗，这不就来事了。”

　　何增减苦着脸：“我巴不得他们永远别有事做呢。”

　　捉弄了一会儿经纪人，邵观潮感觉心情稍微好了点，扣上纽扣翻身下床，去浴室里洗脸刷牙：“得了，该录我会好好录的，虽然我觉着这节目并不能让我找到恋爱的感觉。”尤其是搭档陆盼青女士昨天录制间隙和万妃子随口聊天，空手套资源，两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当下就加了私人微信成了好姐妹。

　　到了公寓楼下，节目组还在布置今天录制的场地，所有到场的嘉宾们在镜头外闲聊。陆盼青自觉地走到万妃子旁边开始交流阅读心得，姜诚虽然听得漫不经心，但偶尔也会搭上一句，画面显得和谐美好令人心生向往。

　　衬托地旁边对这方面不太了解的邵观潮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邵老师倒是无所谓，反正有个手机就能美滋滋地刷会儿微博，上小号看看又有几个新粉丝在夸奖自己也挺好。结果，暗中观察的宋泽西非得心疼一下邵观潮，硬拽着季容一左一右凑到邵观潮身边尬聊，要让他感受一下来自朋友的善意。

　　宋泽西是真的尬，不知道谈什么。季容是装着尬，好让邵观潮自在一点。

　　“观哥，春天快要到了呢。”宋泽西挠了挠下巴，绞尽脑汁想出个万能的天气话题来，“应该下一次录制会让我们去公园野餐了吧哈哈哈。”

　　哈得太干，建议重哈。邵观潮“唔”了一声，手指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应该不会。”

　　宋泽西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邵观潮抬手指向季容道：“他花粉过敏。”

　　态度太过理所当然，宋泽西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观哥你怎么知道的？”

　　季容在没参加节目以前，只是活在键盘和铅字的猜测里的听水，人们知道他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话剧本子，却从来不知道他的性别、年龄，乃至于无关痛痒的小疾病。此刻从邵观潮口中听到这个称得上私密的消息，宋泽西觉着好奇：“你俩去超市那天路上还聊这个？”

　　邵观潮回过神来，是自己对季容表现得太过熟悉了。

　　然后宋泽西又自己给自己脑洞圆了回去：“哦我想起来了！你俩都是中戏的……你们这从前就认识吧？”

　　邵观潮收起手机，眼神波澜不惊：“算得上旧识。”

　　算得上旧识的季容眼底的光暗了几分，视线扫到身边人紧抿的嘴角，又悄悄亮了一簇。

　　“诶，但我看节目组里给的资料，容哥后来转到LA去念了金融，”宋泽西忽然把话锋又转向了季容，开玩笑道，“你是终于意识到全市第三读个戏文太屈才了么？”

　　邵观潮在旁边甩冷刀子：“也有可能是觉得这个学校的人都太蠢了配不上他。”

　　“观哥你不要这么说自己，”宋泽西哈哈大笑，还以为邵观潮在打配合讲冷笑话，“虽然你们团队没炒学霸人设，但你好多迷妹粉丝都说邵哥哥是内地娱乐圈最强大脑。”

　　“嗯，小水上学的时候就很聪明。”结果刚才不出声的季容这会儿倒出声了。

　　宋泽西听着有趣：“容哥你这话说得跟人家长似的哦哈哈哈哈……”然后整个片场响起了宋泽西一个人欢快的笑声。

　　笑了老半天之后，宋泽西发现身旁两人没跟着一起笑，邵观潮的脸色甚至隐隐显得有点难看，尴尬地噤了声扯开话题去：“等录完这一期一起去酒吧喝几杯？”

　　“好。”

　　“他不喝。”

　　两个声音又同时响了起来，宋泽西回想到前几天送羽绒服时的修罗场，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给两人腾了个单独讲话的空地，自己跑去找董歌聊天了。

　　邵观潮面无表情地看向季容：“凭什么不让我喝酒？”

　　季容脸色显得比他更加平静：“你会喝多。”

　　“我都还没喝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喝多了？”邵观潮皱眉，“你早就不是我结对学长了。”

　　季容伸手从口袋里拿了个暖手宝塞到邵观潮手里，摸到微烫的料子邵观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冷，下意识地把两只手都拢在了暖手宝上。

　　“你看，你是个连冷热都后知后觉的人，我不管着你一点你准失控，”季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不经意看向这边的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啤酒可以，鸡尾酒绝对不行。”

　　“都五年没管了，回来就自己给自己走马上任？”邵观潮嗤笑一声，想摸到衣服口袋里掏支烟，突然想起为了上镜保持良好形象，香烟早就被何增减全都藏进了几十公里外家中的储藏室里，只好把拳虚握起来放在唇边低咳几声，背过身拒绝和季容交流。

　　“我知道你气我走之前和你吵的那一架，其实我到了LA之后马上就后悔了，”季容的声音从背后孜孜不倦地钻入耳膜，“但我和家里签了协议，我必须要修完全部学分才能回来。”

　　心大如邵观潮，尽管曾经和季容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但也只是从季大公子平日的穿搭来判断他家境不俗，万没想过这人去LA还能扯出豪门小说的情节。他把暖手宝拗了个造型捏在手里：“什么协议啊？完不成你要回去继承王位啊？”

　　知道这祖宗脾气一上来是不太好哄，特别是当年走的时候还把人得罪狠了。季容揉了揉眉心，随便扯了个理由：“完不成就要被押在LA洗盘子了。”

　　“你当我傻还以为LA是大饭店？”邵观潮转过身，表情冷淡，“很多年没见了，我和你都变了很多，就别勉强自己非得跟从前似的和我好得亲密无间了成么？”

　　季容张了张嘴，不愿意说“好”，看邵观潮的表情也知道他不会接受另一个答案。他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那作为普通朋友的关心你总不能拒绝吧？”

　　因为知道季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邵观潮勉强点了点头：“普通朋友。”总之还有大把时光能变得生疏。

　　“嗯，普通朋友。”季容注视着邵观潮的眼睛，重复着他的话，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他听——总之还有大把时光能再回到过去。他心忖。

　　两个人在这边签订协议，那边的道具组已经把今天的拍摄场地给布置完毕，小郭举着高音喇叭喊众人准备开工。邵观潮也没管季容怎么想，抢先一步站起身来往里走。

　　今天的台本里只有一句话“邀请双方的朋友来家里做客”。邵观潮在娱乐圈混的日子长，性子却高冷，这么多年下来称得上朋友的十只手指头数得过来，联系最多的蔡坤朗这段时间去韩国拍MV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大学时候的室友汪帅。

　　汪帅也是个富二代，上表演系纯粹是为了更好地泡妞，毕业之前顺利勾搭到了系里最漂亮的林易忻，两人天雷勾地火，热热闹闹地办了场世纪婚礼。两人在没进娱乐圈之前就双双宣布退出娱乐圈，从此过起了每天在微博上秀恩爱的网红生涯。

　　邵观潮给汪帅去了个电话：“你人到哪里了？”

　　结果接电话的是个女声，第一个“喂”说出口邵观潮就明白是林易忻接的电话了。

　　林易忻在电话那头说道：“阿观？你们今天约了见面吗？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昨天临时决定要去浪漫的土耳其度个假，现在我们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让你老公接一下电话。”邵观潮心平气和地说道。

　　然后手机那头明显开了免提，汪帅的声音响起：“歪？老邵咋的了？”

　　佛系室友邵观潮愈发心平气和：“汪帅你是狗吗？”

　　“哇老邵你吃炸药了啊？一上来就骂我是狗？”汪帅还是没想起来前几天和老朋友答应地贼好的某件事。

　　邵观潮提醒道：“你翻一下上周日晚上我俩的微信聊天记录。”

　　电话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子，林易忻低声提醒汪帅道：“老公……你好像和阿观说今天去参加节目录制耶……”

　　“窝草！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汪帅猛地一拍方向盘，终于想起来昨天订机票的时候心里头惴惴不安感觉来自于何处。

　　“但是我和我老婆已经快到机场了……观哥您看要不您……换个人？”汪帅忐忑地建议道，“我保证从土耳其给你带最正宗的烤肉回来！”

　　邵观潮深吸一口气，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不用”两个字，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啧，所以谈什么恋爱，爱情使人弱智。

　　“怎么了？”一直暗中观察着邵观潮的季容见他面色不善地挂断了电话，适时地走上前表达作为普通朋友的关心。

　　“没事，”邵观潮僵硬地吐出两个字，一面低头在微信里翻找有没有能临时顶上来的其他朋友，“被汪帅放鸽子了而已。”

　　“哦……汪帅。”季容自然也知道邵观潮的这个大学室友，除了谈恋爱其他时候基本都不靠谱。
　　看来邵观潮确实已经找不到人了，才选了这么个鸽子王。

　　季容心思一动，不动声色地给某人发了条微信过去，笑着和邵观潮提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有个朋友可以借你用一用。”

　　这句话邵观潮听着新鲜，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季容，发现对方眼神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诧异道：“……你认真的？”

　　“当然，”季容翻了翻手机，把资料递过去，“顾书昂，野草娱乐的总裁，投资过你去年拍的《梦醒纪》，你看怎么样？”

　　照片上的男人一脸冷漠，眼神像是能把看照片的人给瞪穿。

　　听着不远处导演组催促的声音，邵观潮叹了口气把手机推回给季容：“那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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