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号式小心思

　　透过教室玻璃窗，依然很清晰听到外面的雨声，炎热的夏日里，时不时来几场小雨格外不错，然而刚受完思想教育的苏默并不认为这场雨有多好！
　　作为我临时同桌的林若正斜侧着身，一个劲儿地给苏默赔不是。
　　我身子微靠墙边，心里暗暗叹口气。
　　自林若用暴力要求苏默跟她换座位后，她一天要对苏默说不下三次：苏大哥，小弟知错了。
　　口头上认错很到位，却无悔改之行。
　　“根号二你怎么不直接跟老师申请换座位？”苏默瞅着林若。
　　苏默还有心思挖苦林若，看来还没批彻底，明知她介意她的净身高，还带双重打击。林若能容忍苏默的调侃，但因为身高这根软肋被特殊调位，她肯定不干。
　　每次，苏默叫完林若“根号二”，她就用眼睛死盯着苏默，还十分有气势：“我要用眼神谴责你，直到你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极其无聊的对白场景，却在我的日常循环上演无数遍…

　　我微调了一下靠墙的姿势，又在心里暗叹一声，看了一眼刚从班主任办公室进来教室里的秦霜。
　　“于闲，你怎么了？”秦霜说话间已经走到苏默旁边的座位坐下，朝着苏默跟林若扫了扫，叫林若的声音拖长：“小林子…”
　　我没有打算接话，容忍他俩已成了我的家常便饭，自顾转头望着窗外一滴滴的小雨点儿打在一排排栽植整齐有序的白兰树上，原本被灰尘掩盖的叶子在雨水的洗礼下叶子换了绿衣，更显生机。
　　“于兄弟那么傲娇，除去上课逼不得已要回答的用词，一个星期说的话都能用手指头掰出来。”林若撂下笔，把数学试题一掀随便找了本笔记本压住，接着说：“他对啥都事不关己，我们怎么找茬？”
　　“你个白眼儿狼，亏学神还想尽办法扶起你不争气的数学成绩。”见林若一脸嬉皮笑脸又见我没要发表讲话的意愿，她也就没再多问。一边收了收桌上被林若碰到乱七八糟的课本，一边故作哀伤：“唉…帮你那么多都不挂心，早知道我也不跟老师说苏默在我前头挡视线了，瞎折腾。”
　　这么一来，林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苏默换座位了。
　　人生得一顾己私心之知己，足矣！
　　“啊！你太棒了秦霜。”林若大条的神经明显过激反应，隔着桌子试图想一把抱住秦霜：“小人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吧！”
　　秦霜一个反手打在林若肩膀上，用力一压让林若坐下，随之，媚眼微眯，“很好。”

　　廖枝一个很文艺的女生，广播站的站长，先前对她仅是只闻其声不知其人，但如今…经过林若异常热心的引荐下，我认识了她。
　　我十分不懂林若这个比数学真题还复杂的女生，前段时间才向全班同学十分郑重庄严的宣告要把我追到，后一脚就把我推到别的女生身边算是几个意思。
　　说实话，我那时觉得她的表白很酷；而现在我为林若给的“后一脚”感到生气，但却又觉得莫名，明知道林若只请求我帮忙录一首歌。在为林若大条的神经生气吗？怪她连那个女生对我有好感都看不出来？
　　我猛然发现，复杂也是一种会传染的病，正潜移默化朝我袭来。
　　之后，我又发现原来不止林若是个复杂的女生，女生都是比数学真题还要复杂而且难解决的物种。
　　廖枝第二次邀我帮她广播站录歌，这次不例外，林若头点的跟我家二哈的见到骨头一个样儿。
　　这次我又很生气，但不让某人为难我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心里头打了个小算盘。
　　这段时间，我故意在林若看见我们在一起时，十分难得找起话题，脸上也装作很是开心的样子，直到这首歌也录完并且廖枝第三次邀我帮忙时，我却她发现她的毫不在意，甚至漠视。
　　所以，第三次的邀请，我很干脆的拒绝了，十分乏于跟过于复杂的物种打交道。
　　但却依旧还耐着心对某个复杂的物种进行数学辅导，我莫名心里暗自庆幸林若的数学不好，什么时候开始的？居然庆幸，这可是我以前最头疼的事啊！
　　至少会主动跟我说话，是的，我的小算盘没给林若带来多大影响，就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比如不会像以前一样是个话痨；少了跟苏默重复那么幼稚的对白场景；不再惯用死缠烂打的方式求我给她讲题；给她辅导数学时也没了那么多问题…
　　我们多了一份刻意，刻意的保持距离。

　　一个月一次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我完全自信自己的成绩，只是往成绩单里惯性地瞄一眼的毛病一直没改。
　　一些围观成绩表的人，都疑惑我依旧保持着排名之首，还一脸火气几个意思？
　　一下午我没听课，疯狂刷了四套数学高考真题的卷子。搞完值日的林若回到座位，一脸担惊受怕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不准备说点什么急着开溜。
　　我停下做卷子的思路，站起身来顺势拽住林若的书包。
　　“于大哥，我妈今天特地嘱咐我早点回家，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先放我回家呗？”林若就像被大灰狼揪着小尾巴的兔子，拼命地向教室门外边挣扎着指望能逃脱魔爪。
　　我一向都懒得跟林若贫嘴，就这么拽着，等到她折腾累了迟早会乖乖认个错。
　　果然没过一分钟，她停止晃动她净高值为根号二的小身板儿。
　　“对不起，这次月考考砸了。”她见我一句话都没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听到林若郑重道歉的态度，想必不亚于她回家后她向她妈认错的态度。
　　我忍着笑，关键时候不能影响到她认错的氛围。
　　“对不起，数学也考砸了，给你老人家丢脸了。”林若见我没要撒手的意思，继续做自我检讨。
　　“对不起，我…”林若哽咽得没接着往下自我检讨。
　　“卷子拿出来。”不知道这丫头泪点那么低，我什么都没说就开始自我情绪酝酿，搞得我一下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在打算是否要向她道歉时，脑回路转得过快得蹦出这些字。
　　林若抬起头，从仰视的角度愣愣地看了看我，眼睛眨了眨试着把快要出来的眼泪给憋回去，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呃？”
　　这么俯视林若的感觉还不赖！
　　我收回了拽着她书包的动作，坐回座位时顺势拉出旁边的椅子。
　　空荡荡的教室，静得只剩下我们俩人的呼吸声，教室外面隐隐约约能听到一对男女的说话声。一切多熟悉，场景就跟冷战之前没差多少。
　　当林若一如就往掏出模拟试题时，我原本打算让她换成月考的卷子，海量的模拟试题难度参差不齐，再多练习都徒劳。可是转念一想，她要是又嘴一瘪…
　　她指了指被她用红笔圈着的一道三角函数题型。
　　“特殊值。”林若向来记不住这些值，我今天废话有点多。
　　“cos0°=1…”很意外，她记住了，仅是一个，后面就一直“呃呃呃…”
　　“对不起，我…是不是很笨？”林若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智商失败，长相失败，就连身高也才长个根号二，不像廖枝那样聪明又长得好看，多才多艺，赤裸裸的学霸一枚，就是男生们心目中的女神。”
　　我又懵了一下，这丫头叫她背个特殊值还能戳到她泪点？讲话酸酸的，还突然扯上廖枝。
　　原来她没有不在意，只是装作不在意。
　　林若，你真的是个难解的物种，当初那个自信满满说能追到我的林若哪儿去？如今，却在这自卑自己的身高。
　　我该说，对不起，是我的身高给了你压力。
　　“我一米八。”但是…长得高又如何？
　　“她学霸，我学神。”不知道林若羡慕她哪儿？不应该更崇拜我？
　　刚想用“确实”回她那句“男生们心目中的女神”，却见她连忙双手捂住脸，“哇”的一声大哭，眼泪多得跟自来水一样从她的指缝中溢出。
　　“你直接说你跟她是天造地设就行了。废话那么多！”说话的瞬间不忘抽抽鼻涕。
　　依林若这智商，她把我刚才说的话理解得暧昧了。
　　“其实tan90°更好记。”那你记住的就是不存在的。
　　“联想法，0到1的转变，于闲（余弦）向来对人零关注度最近却在心里有了一个人。”她以为我问她为什么怎么记住那个特殊值的，自顾自地解释。
　　那时我知道了，对林若来说，那个特殊值从0—1的转变是很重要的存在。
　　“根号二。”测试题也不是一无是处，这个答案的存在也很重要啊！“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从一脸的眼泪鼻涕混合物到酒窝都快被她笑成深水井来，可谓是秒变。我已经不觉得女生是个复杂的物种了，她们只是有自己单纯的小心思。
　　此时，在门外站着看了很久戏的一对男女，不甘再为旁观者，还带了一声“呦”地伴奏，望着我拿着纸巾擦着林若脸上的混合物。
　　林若当即回头骂道：“秦霜，我以后再也不以身相许给你了，好痛苦。”
　　“行行行！我保证以后少接闲事干。”秦霜竖着左手的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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