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星光

　　Chapter 28

　　“不签卓阳？”宁歆问，这和她一开始预想的差太多了。

　　她一直以为盛星对卓阳是有意思的，所以才会在这段时间里频繁出手相助。更何况之前盛星的艺人总监和公关总监同时找过自己，当时拿给她看的就是份艺人的经纪合约。怎么这会儿到了这位总裁大人这里就变成不签卓阳了呢？

　　“许总，这似乎和我们之前谈的不怎么一样啊。”宁歆又补充了一句。她表情有些僵硬，原本透在脸上的笑意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许宸佑静静看了她一眼，原本交叉在一起的十指松开，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淡然地说：“怎么不一样？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要的是你。”

　　“……”

　　“忘了？”许宸佑挑着眉毛问了句。

　　宁歆先是一愣，紧接着摇头。当然没忘，怎么可能会忘！不过那一次是被她误会了，误会成什么样也就只有李艺和她自己知道，说出来丢死人。

　　“可是，许总，王牌大比拼的节目您也看了，卓阳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

　　宁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能试图用王牌大比拼上卓阳的表现来说服这位老板。

　　徐宸佑听她说完，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瞳看过她一眼后转向他的人事总监，“Cindy，你告诉一下宁小姐，我们公司目前18岁到22岁的新人总共有几位。”

　　一旁的人事总监听到自家老板的指示，正了正坐姿，对着宁歆说，“宁小姐，目前盛星18岁以上22岁以下的艺人总共有27位，其中有两个男团，一个女团，独立的偶像型艺人是7名，纯新人两名，不过纯新人在微博上的粉丝量不计公司给他们发展的都在一百万以上。”

　　“我们看了卓阳的表演，只能说属于中上。虽然卓阳的长相是不错，很上镜。但是只要进入公司, 不管什么人经过包装和打磨都会有自己独特的外形特征和风格。至于潜力，潜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靠人说的，现在有潜力的新人市面上一抓一大把。所以，也就是说卓阳所谓的那些优点在公司里同类型和同年龄段的艺人中并不突出。更何况，他原本的底子也是一片空白，素人一个。”

　　人事总监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她看了眼宁歆，又看了眼坐在大班椅后的许宸佑，继续：“宁小姐，你是资深的经纪人，你也知道如果要签卓阳，公司就要花费一大笔钱投资在他身上。也就是说培养他的成本太高，至于能不能给公司获益，还是未知数。”

　　说得很明白了，培养一个新人成本太大，公司目前同类型的艺人够多了，不想冒这个险。
　　宁歆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人事总监其实说得也没错，现在平台多，机会多，新人倍出，不像以前要找个有潜力的很难，现在挖掘人的成本太低了，而要捧出一个大红大紫却需要比以前多十倍甚至百倍的精力与财力。

　　“真的不考虑了吗？”宁歆有些沮丧，她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纵使新人倍出，在她眼里卓阳也是不同的，是拔尖的那一拨人。她真的有点难以接受自己看中的璞玉被人说成街边随随便便都能捡到的凡石。

　　总监没接话，看了眼许宸佑。

　　许宸佑的表情仍是一脸的平静，收到总监的目光后，对着宁歆开口：“也不是完全不考虑。”

　　听他一说宁歆突然来了精神，抬眸看他，等他把话说完。
　　没想到许宸佑沉默了一会儿，却说：“我到是想要听听你的想法，为什么你单单看中卓阳。另外，我也想知道你作为他的经纪人，为他之后的路是怎样设计的。”

　　这是给机会了吗？宁歆不敢怠慢，她理了理思绪，说：“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那种不同于凡人的品质。他是一个很偏僻的县城里的孩子，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一场文艺联欢会上，他一个人唱了五首歌，下面坐着的都是乡民，基本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可他还是很忘我很用情地唱完了所有。我问他想不想出道，他当时并没有回答我，第三天才来找我谈，问我什么叫出道。”

　　宁歆顿了顿，“我和他说就是和电视上那些明星一样。”

　　“那天我在长途汽车站，我给了他一个我的联系方式，让他想明白后再来找我。没想到一个星期后他背着书包就来了。”

　　“就这些吗？”许宸佑打断了她，他嘴角扬了扬，露出点揶揄的味道，“这样的故事，现在各种综艺秀里比比皆是。”“而且，你这个也不是最吸引人的，人设完全属于普通。”

　　宁歆听他说完，眼神和他的眼神交汇，自嘲式的一笑，“人设的确普通。不过我还没说完。”

　　她的眼睛紧紧盯在许宸佑的脸上，一秒没离开，这是一个人对自己自信的最好体现，她嘴角开始渐渐扬起，说：“让我看到他周身光芒的是他那种敢拼的精神，那种可以将自己的潜力无穷无尽爆发出来的力量。”

　　“刚才Cindy姐说的没错，潜力的确是一种虚无的东西，看不见摸不到，只有爆发出来我们才会知道这种力量有多大。卓阳就是。我第一次觉得他有潜力是在我为他接的第一部电影的片场。卓阳演男三，有一场掉进游泳池又被拖拉的戏，他不会游泳，为了拍好那个镜头，主动请求不用替身。他在那场戏开拍前一天晚上突击练了游泳，在正式拍摄的时候为了一个细微的动作，主动要求导演补镜头。”“那场戏最后拍了二十四组他落水的镜头，剪辑的时候效果好到令导演不敢相信这是卓阳的处|女作。”

　　“许总，或许你会说努力的新人很多，大家都在努力。是的，的确努力的人很多。但是，有些人的光芒是无法被遮盖的，卓阳就是。”

　　宁歆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她其实是不甘的，因为不甘自己看准的人被看低所以才会觉得委屈，才会唇枪舌剑说了那么一大通话。这是她作为卓阳的经纪人对卓阳的一场维护，关于个人价值的维护，所以她的语调都高亢了起来。

　　许宸佑深呼了口气，看宁歆的眼神略微有些变化，他在琢磨这个女人这个时候的心理感受，他想她一定是被自己公司的人事总监和自己的话给刺激到了，要不然……怎么会令人产生一种她快掉眼泪的错觉。

　　许宸佑轻咳了一声，又说，“那么，你是怎么为他的将来打算的？难道就一直帮他接那种上不了院线的片子，在里头演演男三、男四？我记得你之前还去飘HOME为他找过活，我不认为就凭你的一两句有潜力，就能为他找到男二以上的角色，至少目前根据他的资历来说就是这样。”

　　许宸佑的话很犀利，这的确是宁歆目前困惑的地方，足足两年，都怪她离开这个圈太久了，对于娱乐圈来说一年就足以翻天，更别说她之前也只不过当了三年的经纪人而已。

　　一下子，屋内又恢复了安静，三个人都不说话。

　　这时候许宸佑的电话响了，他看了屏幕一眼，皱了皱眉，按下了拒听键。

　　等他回过头再看宁歆时，宁歆却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她问：“许总，能问个问题吗？你们既然没看中卓阳，那为什么要和我签约呢？毕竟作为经纪人我挑了个并不被你们看好的人，同样不是说明了你们并不认同我的眼光吗？我很想知道你们公司的思维。”

　　宁歆说完直直盯着许宸佑看。

　　许宸佑说：“这个和你的眼光无关。经纪人并不只是负责挑人，选人。还有其他很多事要做。你如果加入了我们盛星，自然会有任务安排给你。”

　　还真是公式化的回答，滴水不漏，一点都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宁歆心情不是很好，带了几分沮丧，也带了几分失落。她垂下眼睑不再看许宸佑，开始独自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后，还是许宸佑打破了这种沉默，他先对着他的人事总监抬了抬下巴，示意总监先离开。

　　等总监识趣的走出办公室后，他才缓缓起身绕到了宁歆坐着的那一边。

　　他手拿起宁歆放在大班桌上的那份合同，扫了眼合同的第一页后递到宁歆跟前，“合同你今天先带回家，好好想一想。如果愿意加入盛星就签字，之后送来公司就行。如果你最终决定不加入……”

　　宁歆抬眸和他对视上。

　　他顿了顿，对宁歆的眼神一秒愣怔后俯下身有意凑近她说话。

　　“如果你最终还是决定不加入盛星，那就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你有我的号码的，嗯？”

　　**

　　宁歆拿着合同回家了。

　　卓阳问她情况，她推搡了过去，说还没谈到细节。她岔开话题问卓阳台词读的怎样。卓阳挺来劲的，拿了台词本给她，要当场背给她听。

　　宁歆心思不在这上面，拿着台词本有些神游太虚。卓阳也没管她，自管自在她跟前演。没说，还挺像回事。

　　宁歆偶尔听到他说了几句搞笑的台词，抬眼看他，觉得自己有些能力欠缺，没把他很好地推广出去，心里委屈的劲更大了。

　　到了晚上，两个人吃完晚饭，宁歆说自己累了，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了门就和李艺打起电话来。

　　李艺正好在电视台加班，她才拿到这一周的节目通告，正好宁歆来电，就和宁歆说让卓阳去南京参加下一期节目的事。

　　两个人聊的欢，宁歆突然来了句：“盛星没看上卓阳。”

　　这一下把李艺也给惊住了，直呼不可能，问她怎么回事。

　　宁歆侧过头看了看锁好的门，捂着手机去窗边讲电话，“我今天去盛星了，他们只签我，不要卓阳。我这会儿都傻了，卓阳那么优秀，他们竟然没看上。我本来还想去谈个好价钱呢。还有，卓阳还在练他们之后那部电影的台词，我真的不忍心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我怕他年龄小受不了这种挫折。”

　　李艺在电话那头点了支烟，吸了一大口才问，“怎么会没看上卓阳？许宸佑他瞎了啊？”

　　“他们人事总监在那说他们公司已经有27个和卓阳是同年龄的小鲜肉了。公司多不多卓阳无所谓。多了还要增加投入成本，而且卓阳去了，那一批的资源就那么大，分起来也不好分。”

　　“那卓阳不一样啊，一看就是能爆出来的料，我真是搞不懂他们盛星到底怎么想的。歆歆，那你有没有和他们签呢？”

　　“我还没有签，我还在考虑。”宁歆抬了肩膀用一耳朵夹着手机又换了个方向。

　　“他们给的条件好不好？”李艺关心薪水福利，不免俗地问了句。

　　“这个倒是很不错，比星乐翻倍了都。”宁歆回答。

　　“哐当”一声，门外客厅里好像有东西打翻了。宁歆对着手机小声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我怕卓阳知道这事，你先等等。”

　　她捏着手机又走回到房门前，开门往外张望，客厅里此时无人，她叫了声卓阳，也没人回应。

　　“是卓阳吗？”李艺问。

　　“应该不是，他好像出去遛弯了。”宁歆边说，边关上房门，继续和李艺通话。

　　“我在想，要不我先签去盛星，他们不要卓阳我就不带过去了，留着当野生的，我在盛星混点资源，有机会就给卓阳试试。”

　　李艺在那头吸完了一根烟，提醒她，“这事你如果真做了可得小心，要是被传出去了，你在经纪人那个圈里就难混了。”

　　宁歆点头，“嗯，可是也没办法了。现在的环境，我必须得先找个靠山。”

　　宁歆说这句的时候没发现，自己房门的锁被人无声地又扭了回去。

　　**

　　隔天是电影的试镜，卓阳被安排了上午场，上午场完了后，他将和宁歆一起飞去南京。

　　上一次宁歆没去，卓阳就出事了。这一次宁歆不敢再放他一人，觉得还是自己得跟着。她其实也想离开北京，想换个环境好好想想自己签盛星的那回事。

　　试镜是在盛星大楼，宁歆怕见到许宸佑后尴尬，他把卓阳送到门口，又给刘承锋去了个电话后就去对面大楼的咖啡厅等人了。

　　刘承锋叫了个助理出来，那人和宁歆打了招呼，把卓阳直接带了进去。

　　进门前宁歆还想叮嘱几句，一想到别给卓阳太大压力，话到了嘴边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倒是卓阳，进门前回头又望了眼宁歆，那种说不出来的表情尽显，带着少年独有的自负，孤孤零零站在晨曦之下。

　　宁歆等了约莫一小时，就收到了刘承锋的短信，短信很简单，一行字【表现平平庸庸，似乎没有发挥极致】。

　　宁歆心里一咯噔，又回【怎么回事？哪里不够？】

　　没多久回信来了，这次更简单，很有刘导的风格，【台词忘了】。

　　宁歆一杯咖啡差点没洒一地。要说情绪或者表演力度没有把控好她还能相信，可台词忘了完全不是卓阳的正常表现，卓阳这孩子还让她觉得非池中物的一点就是背台词特别快，而且记得牢，基本能过目不忘，简直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

　　所以，栽在这上面绝对有很重要的原因。

　　宁歆一时焦急，跑去盛星大楼门口等人，可又等了一小时也没见卓阳出来。

　　心急之下她给罗毅去了哥电话。

　　罗毅隔了很久才接，然后告诉宁歆，“卓阳啊？他试镜的时候许总正好路过，进去看了，然后……”

　　罗毅还考虑到宁歆的心境，怕她心急，挑着好话说，“你也别怪他了，毕竟才十九岁，下面坐了一排三十几个人，还有两架摄像机直接对着，他不紧张才怪，影帝都会紧张呢。”

　　宁歆只听进他说的前半句，问他，“你说什么？你们许总也去看了？”

　　罗毅不知道之前谈合约时发生的事，老实回答，“是啊，卓阳试镜的时候，许总正好路过，他就进去看了。卓阳可能就是见到他紧张吧，后半段的台词全忘光了，光站在那盯着许总看呢。”

　　宁歆心想打脸了！前天自己还在许宸佑跟前很硬气地为卓阳抱不平，说尽他有潜力的话。这一下，全完了。

　　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罗毅这会正有空，难得宁歆给他电话，他借机问，“你今天怎么没来？来了我们还能一起吃饭。”

　　宁歆已经急得心浮气躁，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又问他，“罗毅，你能帮我去看看想要饰演这个角色的有多少个人吗？还有，除了这个角色，还有没有其他角色适合我们家卓阳的。可以吗？”

　　罗毅乐得帮忙，当然连连说是。

　　宁歆谢过他就挂了电话。

　　而那边的罗毅一挂电话，背后许宸佑就从楼道口走了过来，见到他问他和谁通话。

　　罗毅嘴快，笑着直说“宁歆”。

　　许宸佑一听，神情一滞，眼神不怎么友善地扫了眼罗毅，“她人来了？”

　　罗毅摇头。他摸不着头脑，怎么许总说变脸就变脸了。

　　“她找你什么事？”许宸佑又问。

　　罗毅乖乖作答，“也没什么事，就是问卓阳的表现。对了，卓阳你还记得吗？之前在南京的时候王牌大比拼把魏楠给踢出局的那个。那年轻人就是她家艺人。你今天看试镜的时候，那个忘词的……也是他。”

　　罗毅觉得自己不该把最后那句说出来，他想着许宸佑反正不认识卓阳，之后自己没准还能给卓阳再弄个出演的机会。

　　没想到许宸佑说：“罗毅，我觉得你最近还真是太闲了，什么事都揽着管起来了。她是不是找你要通路子？”

　　要也不能说啊！罗毅一个劲摇手，“没有没有，当然不是。”

　　许宸佑又说，“下午你去横店吧。我们不是有部戏开拍吗？你去探探班。”

　　罗毅:“……”

　　有种躺枪的感觉。

　　**
　　卓阳走出来是二十分钟后。

　　宁歆迎上去，问他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久才出来。

　　他心事重重，眼神闪烁地看了眼宁歆，这才低着头回答，“试镜完没走，站在后排看别人的表演。”

　　宁歆没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试镜结果，嗯了一声带着他去打的士，他们要赶着去机场，下午的飞机，傍晚前要到电视台。

　　一路上卓阳也不声不响，状态很不寻常。他好几次偷瞄了宁歆，想说话又没开口。

　　宁歆觉得当下最重要的是调整他的心态，让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之后的电视台直播节目上，所以也没和他提试镜的事。

　　可她越不提，卓阳的心就越悬得慌。他开始对自己的命运、前途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甚至真的觉得自己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完全不是一个演员一个艺人的料。

　　他都快要成为国家退堂鼓一级演员了。

　　而宁歆在之后的两天时间里也没有和他就这件事提出一字一句。甚至连签约的事也没告诉他。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从抵达南京，抵达电视台到直播节目结束，卓阳整个人就是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因为这种魂不附体的状态，他的演唱也频频出现状况。他这周的成绩几乎垫底了。要不是有个参演的艺人根据脚本是要被淘汰的，这一次估计淘汰的人就是卓阳。

　　宁歆觉得他铁定有什么心事，在他演唱往去后台找他。可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卓阳的人。

　　直到节目直播完结，演艺大厅清场，后台的艺人陆陆续续全走光了，宁歆也没找到他。

　　宁歆急了，去问李艺有没有人看到过卓阳，怎么全场找不到人？

　　李艺的小助理正好跑过来了，听闻之后对着宁歆说，“歆姐，卓阳早走了，他演出完妆也没卸就拿着包走了。走之前还让我在电视台门口的模压板前给他拍了个张照，他说留作纪念。”

　　李艺脑子快，立马说，“这他妈什么意思？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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