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皇后

　　将近月圆之夜，星月格外耀眼。
　　我睁大眼睛紧盯着萧漠的身影，心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紫色的剑狐每每划过，便有一人哀嚎着倒下，只是身上的迷药还没有完全消退，他每次出剑，身上的力气便会消减几分，照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抵挡不住了。
　　不远处，洛痕和蓝峥拼死护着马车不让人接近，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身上被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心如刀割。
　　“少主，当心！”
　　蓦地，远远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就见云萝和青莲穿过绕眼的剑光正跌跌撞撞朝萧漠跑过去，她们因为身上有伤步行缓慢，直到这会儿才赶来。
　　这一声尖叫也将我几已呆滞的神经彻底激醒了过来，说好不离不弃，此刻这生死关头连云萝和青莲都舍身挡在他前面，我怎么可以一个人躲在马车里？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见青莲已倒在了血泊中，那一刻我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顾不及多想迅速从包袱中取出寒剑紧握手中，瘫软已久的四肢仿佛又有了力气。
　　赤月，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赶尽杀绝么？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越是接近那些杀手，心里翻涌而起的恨意便越强烈，寒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天地亮如白昼，我的心也霍然平静了下来，脑海里蓦地浮现出萧漠曾教我的几句口诀，我闭上眼屏息凝神，手指仿佛有一股魔力在指引，缓缓扬起剑在半空中划出一朵剑狐。
　　许是被这漫天弥漫开来的寒意怔住了，那些杀手缓缓停顿手中的动作瞥了我一眼，但转瞬他们的脸上便挂满了讥讽的笑意，甚至没有人肯走近几步与我交手。
　　我冷冷上前几步，挥剑挡住了一把即将刺进洛痕胸口的利刃，未料还不等两剑相交，寒剑的剑光已霍然将那兵刃削为两截，剑刃直直刺入对方体内，待我反应过来，那人早已倒下没了声息。
　　我从未见寒剑发挥出如此神奇的力量，仅是剑光便足以逼迫得令人窒息，心里虽惊惧不已，手中却丝毫不敢停留。
　　道道寒光在夜空中划出一朵巨形的花朵，美丽的令人心悸。
　　我每一次出手，便有人应声倒下，寒光凌冽的山谷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当最后一个杀手倒下的时候，我也已经筋疲力尽瘫倒在地，手指不停地发抖。
　　不知何时，东方已微露曙光。
　　我静静地凝望着那一丝光亮，咬紧牙努力平复着心情。
　　萧漠拄着剑缓缓朝我走来，俯身将我紧紧抱进怀里，头枕着他胸口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抑制不住大哭出声，泪如雨下。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我们身边死了好多人，我原以为——那些人是你杀的，可是——你看，这些人——竟都是我杀的——”
　　“这些人该死，你不必难过！”他紧紧握住我颤抖的手，语声听起来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青莲，你醒醒，你不能死——”蓦地，就听云萝在一旁痛声哭喊道，青莲奄奄一息躺在她怀里。
　　我只觉心里一沉，拉起萧漠疾步朝她们走去，正在互相包扎伤口的洛痕、蓝峥、乔玉闻声也都赶了过来。
　　“少主，青莲她——怕是醒不过来了——”云萝泪水涟涟望着萧漠，神色悲痛，突然她的目光箭一般射向我，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要不是你设计废了她的武功，她怎么会受伤？少主若不去潇河镇找你，又怎么会身犯险境，因为你死了这么多人，你——”
　　“住口！”萧漠突然厉声喝道，冷冷地瞪了云萝一眼，转过脸递给我一个宽慰的眼神。
　　“你说的没错，”我面无表情行至云萝面前，俯下身望着青莲，唇角凝起一丝寡淡的笑意，“这个女人屡次害我，我本想亲手杀了她解恨，现在她终于要死了，而且还替我的丈夫挡了一刀，也算死得有所值，我和她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为了对得起她挨的这一刀，我和我的丈夫一定会好好活着，白头到老——”
　　所有人都讶然盯着我，目光纷杂，只有蓝峥微微勾唇冲我笑了笑。
　　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青莲突然动了动唇，梦呓般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青莲，你醒了？”云萝欣喜地擦了擦眼泪，凑近几分想听清楚青莲说什么。
　　“不用听了，她说的是你—休—想！”我故作惋惜瞪了她一眼道，心里却总算舒了口气。
　　我宁可为萧漠挡刀受伤的人是我，也不希望她因此死去，我虽憎恶这个女人，但若她为萧漠而死，以后我又怎能安心面对他。
　　天色渐亮，几声清脆的鸟鸣划过天际。
　　仅睡了一个时辰我便被恶梦惊醒，挣扎着从萧漠怀里爬起来，四周愈是安静，我便愈觉心慌，不知道明佑那边怎么样了，但愿他平安无事。
　　马车缓缓前行，我倚在窗口静静望着远方渐渐清晰的山峦，心情恍如清晨的湖水般平静。
　　“漠，你看，太阳升起来了，突然发现我好贪恋今天的阳光！”我转过脸望着他，一缕阳光透过纱幔正投洒在他脸上，我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一切很快就结束了，我不会再让你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蓦地伸手拥紧我，语声坚定道。
　　我蜷缩在他怀里，伸手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伤口，心里心疼不已，微微思索了几秒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不管接下来遇到的是谁，答应我，你一定不能手软，我想每天都能像这样跟你一起看日出，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往后的日子，你要好好陪我——”
　　“——好！”过了许久，他方轻轻回道，目光却久久凝望着一个地方，我心知这一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心里不禁黯然叹了口气。
　　突然，马车再次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寂静。
　　“他来了——”我平静地念道，心里只觉等这一刻很久了。
　　萧漠淡淡一笑，递给我一个笃定的眼神，率先下了马车。
　　我紧跟着跳下了马车，当目光瞧见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时，心开始隐隐作痛。
　　“动手吧！”萧漠面无表情望着他，语声中透着冰冷和决绝。
　　“等等，急什么？”一个清亮的女声自半空中幽幽传来。
　　说话间，一个宛如仙邸般的红色身影凌空落下，旋即，赤鹰老人与十几个黑衣人相继现身。
　　“赤月，你终于出现了！”我冷冷地望着红衣女子那被红纱紧紧覆着的脸，自齿缝间恨恨道。
　　“今天便是你的死期，我若不来，岂不是太扫兴了！”她侧着脸悠悠笑道，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我一眼。
　　她的话音刚落，忽闻一阵清脆的笛音响起，循着那笛声望去，就见明佑骑着马儿缓缓朝这边走来。
　　我暗暗叹了口气，他不该来，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只会更加心痛。
　　“——啊——”就在此时，一直默不吭声的赤鹰老人突然抱头大叫起来，随着笛声的起伏，他的反应也愈来愈强烈。
　　突然，他猛地停止了喊叫，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这是在哪儿？”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喃喃自语道，语声竟是分外的清醒。
　　“你——你不是我的月儿，你是谁？”当他的目光望向赤月时，他的神色竟然大变。
　　“她自然不是你的月儿，她是奇国公主红鸢，在赤月8岁的时候便被她杀害遂取而代之，老头儿，你也该清醒了，不要再继续做她的刽子手——”我忍不住焦然冲赤鹰老人喊道，心里只盼他能被明佑的清心笛音唤醒。
　　“我——我想起来了，当年就是你害得我走火入魔——”赤鹰老人的神色渐渐清醒，他凝目狠狠盯着赤月，赤色眼眸里似有火焰在燃烧。
　　“爷爷，你莫要听信谗言，我是月儿，我是陪伴了您数十载的月儿啊——”赤月缓缓走近赤鹰老人，一双水眸楚楚可怜望着他。
　　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赤鹰老人，我的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安，然就在我准备出手阻止的时候，赤月已经闪电般向赤鹰老人的胸口击出一掌。
　　赤鹰老人毫无防备地被击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然直到阖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仍是一脸的不甘与遗憾。
　　笛声戛然而止，明佑怔怔地望着赤月，握着竹笛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变得铁青。
　　“你——好狠！”我再也隐忍不住心里的怒意，率先举起寒剑朝赤月面门挥去。
　　与此同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辰夕也凌空朝萧漠击出一掌，十几个黑衣人如猛虎饿狼般将明佑和几位寒极门的人团团围住。
　　这最后一场厮杀，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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