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

　　===八===

　　贝子嘉一直是知道的，外人评价梵希向来毁誉参半——能力有之，性格也跟着往上飘。
　　但在贝子嘉面前，梵希一直能收敛好，没有那种故意的感觉，反而是自然而然的。这点一直让前意识成员和粉丝啧啧称奇。
　　吉他手曾经隐晦和贝子嘉暗示过，对于梵希来说，贝子嘉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重要人物，没有之一，他出现得突然又及时，往后不管梵希到哪里，贝子嘉这个名字都如影随形，摆脱不掉。

　　“这都怪你，认识你以后，我就没正常过！”
　　贝子嘉睫毛一颤，微微别过脸。梵希的脾气确实不大好，但很多时候都能收敛好，说句实话，他的剧场名多半都是贝子嘉。
　　梵希从背后抱住贝子嘉，放低声音贴近他耳朵说话，“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当时吉他手说了很多，可他又怎么知道，对于贝子嘉来说，梵希的出现对于他来说也有同等的意义呢？
　　以为自己从此要踽踽独行，没想到还会有新的牵挂，新的追求目标，新的生活。
　　梵希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不想给他知道，光鲜亮丽的自己，背后是有多么难堪。

　　温热的舌头描绘耳朵的轮廓。
　　“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看看我，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了吗？我们一起唱歌，你还教我学习，我们一起开演唱会……”
　　梵希说话已经开始颠三倒四了。贝子嘉能感受到，有湿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脖颈上。
　　说起来，梵希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哭过了吧。
　　贝子嘉顿生无奈，想要转过身去却被梵希的手掌按住眼睛：“不许看，太丑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

　　贝子嘉确定了，梵希是真的哭了。
　　“八十三天二十小时没有理我了，上次我打你……我打你你都不躲……对不起，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毛绒绒的脑袋伏在贝子嘉的肩膀上，一直蹭。
　　“……合着你还掐着表算时间？”他都不想解释自己梵希不会真的下手才不躲了。
　　“没有，”梵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要重新算下时间，要算到秒才准。”
　　贝子嘉：“……”
　　梵希一直没什么心眼，也不会对他甩心机。对于自己的心思向来单纯而直白。这一点贝子嘉一直很清楚。
　　十年的感情，从青葱少年到成熟青年，他们彼此交叉走过，最终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

　　黑暗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卓城澜：已确定在王意行手里。
　　贝子嘉摸索到解锁键，撑着眼皮给卓城澜回复，顺便道歉——卓城澜那一拳挨得是真冤枉。
　　今晚的空调温度依旧打得很低，但有后面那堵热源在，他是不用怕再去医院了。
　　不过……

　　贝子嘉盯着梵希的俊朗眉眼，扯了扯暖和的被子，一脚勾起缠住他的另一只脚，猛地发力——
　　“——给老子滚出去！”
　　难道这家伙以为，这样就能和好吗？
　　笑话！
　　他贝子嘉的智商可还没下降到和梵希同一水平线的程度。

　　直到被关在门外，梵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是有点困难啦，但是到后面，贝子嘉的已经软化甚至有顺从了，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穿衣服的时间都不给他！
　　“你不是说，这个方法一定有效的吗？老子现在被赶出来了！光着被关在门外！”梵希对着另一头的吉他手嘶吼，“子嘉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一句话！我完了！”
　　“他跟我说了什么？他叫我滚啊！”梵希衣服都顾不上穿整齐，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我道歉了！我都说了让他不要生气了！哭都不管用了！”
　　吉他手由衷佩服：“小贝真是我见过的意志最坚定的人。”
　　“你还在说废话！”梵希透过阳台望见另一边一片漆黑，“子嘉又不理我了。”

　　吉他手无奈：“有空生气，不如花时间想想小贝为什么生你气，我今天去看他，他的态度也不是那么绝对，也许是有什么别的事……”
　　梵希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吉他手也不明白，这些事他真是有心无力。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如果你把希望直接寄托在一个月后开始的巡演，肯定是没有用的。我总觉得，你再不采取行动，小贝会直接毁约走人，到时候你就真的完了。”吉他手提醒他，“虽然他现在的合约还在，但你要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
　　是的，无论外面怎么猜测，贝子嘉都没解约，他音乐演出还和前意识绑在一起。前意识的其他成员可能会害怕数额巨大的解约金，可对贝子嘉来说，这些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吉他手觉得，贝子嘉没有解约，大概还对梵希有一丝念想，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撺掇梵希用自己的身体魅力去勾引贝子嘉了。
　　捂着额头，梵希靠在沙发上犹疑：“其实……我也不是没感觉，只是觉得，不太可能，他不是那种在意外界评价的人。”

　　前意识的成名对梵希的加成是巨大的。
　　他们在即将毕业时和现在的经济公司签约，之前的公司要么只想签梵希，要么是小公司，他们看不上眼。
　　少年人心高气傲，自觉他们乐队一定能做出成绩来，要签就签最好的。
　　刚约谈时，经纪人对他们也确实只想签梵希一个人，乐队其他人又不是必不可少的。直到看见贝子嘉，才决定签下整个乐队。
　　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
　　他们果然成功了。
　　除了默默无名就跟着他们的粉丝，对他们已经有所了解的老粉丝，新来的对这个面容姣好偶尔才会出现的键盘手几乎没有印象。
　　甚至有些莫名其妙这个键盘手和主唱的关系。

　　前意识大部分粉丝都是梵希的粉丝。粉丝一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不少只喜欢梵希，不喜欢跟着时时梵希一起出现的贝子嘉。
　　虽然贝子嘉也有粉丝喜欢，但终究是比不上梵希。要不是后来贝子嘉展现过自己的实力，还要经常被嘲花瓶小贝。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粉丝不喜欢贝子嘉，有时候甚至会上升到整个团拖了梵希的后腿。
　　三个月前……
　　梵希放下电话，贝子嘉好像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频繁和卓城澜联系的，他也是那个时候，确定了要搬家开始找房子，因为——
　　他怀疑自己被跟踪偷拍了。

　　===

　　王意行很久没这么郑重其事过了。
　　头发抹上发胶，一根一根服帖地贴着头皮，鼻下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剪裁合身的西装，清新悠长的男士香水。
　　完美。
　　他对着等身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虽然只是一次谈判，但他的重视程度却非比寻常。
　　——因为要和他谈判的人是贝子嘉。
　　贝子嘉。
　　只要念一遍，就能回想起他过人的形貌。一个抬眸，一次掀唇，都让人心旌摇曳。

　　与会的双方签字后，王意行主动和贝子嘉握手。一旁主导的卓城澜反而被他冷落了。
　　“合作愉快。”王意行的手指勾了勾贝子嘉的掌心。
　　贝子嘉放下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签约结束后，就是自助餐会。等电梯间隙，王意行注意到有不少年轻人手拿光棒灯牌，叽叽喳喳地讨论，甚至有的还不断看向贝子嘉。
　　前意识。
　　王意行了然，又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注意到这个。
　　悄悄瞟了一眼贝子嘉，他的眼睛始终定在电梯显示屏上，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粉丝。

　　前意识今天在附近的广场参加活动，有不少粉丝慕名而来。
　　“小贝！是小贝啊，怎么办，要签名吗？”
　　“听说下个月的演唱会，他不会参加，是退出了吗？”
　　“他都不参加集体活动了，就是退出了。管他去死！没打死他就不错，叫什么小贝，真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贝子嘉也是最初三人组之一哎，怎么就这样了……”
　　“呵，你看他理你不，把自己当谁呢，眼睛长在头顶上，说厉害的，他有梵希厉害吗？我最喜欢梵希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
　　贝子嘉终于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些粉丝。明明没有开口，这些叽叽喳喳的粉丝瞬间就消了音。
　　餐会进行到一半，卓城澜往外打了个电话，来向王意行告辞。
　　“没事，有事你就去忙吧。”王意行是真没想到贝子嘉和卓城澜私下关系还不错，还怕今晚的行动有困难，如今卓城澜有事离开，他倒放松了很多。

　　剩下的与会人员都是卓城澜的下属，对贝子嘉的印象就只是个名字，大家都知道他只是挂名出钱，不参与管理事务，都不会特意去讨好。
　　在贝子嘉旁边坐下，王意行微笑：“听说你和卓城澜是一起长大的？现在是不唱歌一起合作了？”
　　“我本来就不唱歌。”贝子嘉端起酒杯，酒液盛放在高脚杯里，在灯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芒。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了解这个。”王意行摸了摸鼻子，看贝子嘉看杯子好像看入迷了似的，主动提出请他喝酒。
　　除了手上拿到的东西，他还得先确定贝子嘉和卓城澜的关系。上次的那个电话让他有些在意。

　　“关系？”贝子嘉掏出震动的手机，按掉因为信息提醒亮起的屏幕，抬头看王意行，“就合作关系，他将来是要到总公司那边接班的。”
　　“那你呢？”
　　“拿工资走过场。”
　　王意行大笑：“老板娘？”
　　“不是，他有女朋友。”贝子嘉又喝了一杯，“好几年了吧，差不多要结婚了。”
　　贝子嘉难得多说一点：“在国外找的，同学。这次合作就是为了给他垫基础练手的。”
　　王意行颇为意外：“以前都没听说过这些。”
　　“身不由己，不得不来，”贝子嘉半垂着眼，微醺，“我就是挂名装点下，顺便解决一点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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