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尘烟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生日，也是第一次看见奶奶面露喜悦之色，我想对于奶奶来说，这不止是一次难忘的生日，也是一次难忘的经历罢！
　　对我而言，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快乐。
　　和蓝若尘从奶奶家出来，坐上车赶往章丽疗养院，去看蓝若尘的母亲。我心里其实很理解蓝若尘的心情，但是对于我们两个相似的经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他。只想在他难过的时候，自己能相伴于左右，陪着他一起面对，一起看风云善变。
　　此时，山上的风有点冷，走下车，我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蓝若尘脱下自己的外套，慢慢的披在我肩上，我惊异的看着他：“不用。”
　　蓝若尘用手紧按了我的肩膀：“这里有点冷，穿上吧。”
　　我笑着问：“你不冷吗？”
　　蓝若尘摇头道：“不冷，我壮实。”
　　我扑哧的笑出声：“你这小身板还壮实呢。”
　　蓝若尘丢给我一个白眼：“这也叫壮实，好不好。”
　　走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章丽朝他们走来。
　　我笑着点头道：“阿姨好。”
　　章丽笑着点头回应道：“好。”说完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蓝若尘：“你进去吧，你妈妈有话说。”
　　蓝若尘惊讶的问：“阿姨，你意思是，我妈妈她醒了吗？”
　　章丽叹了一口气：“我想她是时候清醒了。”
　　蓝若尘拉着我：“走。”
　　章丽阻挡道：“小尘，给你们母子单独说话的时间吧，我想，你女朋友还不能去看她。”
　　蓝若尘皱眉问道：“阿姨，到底怎么了？”
　　章丽章丽轻轻叹了口气：“小尘啊，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要自己学会面对，理解和包容。”蓝若尘不解的看着面前眼神充满祈求的章丽，他不理解章阿姨说这话的意思和理由，他只是觉得站在面前的章阿姨，有点惶恐，有点陌生，他的直觉总有种不好的意识。
　　我抬头看着蓝若尘犹豫不决的面容，我伸手紧紧拉住他的一只手，想给他勇气和力量。尽管我知道，这是微不足道的做法，但这却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蓝若尘转脸看着我，眼神充斥着疑惑和不安。我抬起脸，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还有我在。
　　蓝若尘冲我微微一笑。尽管这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苦涩和无奈。
　　身旁的章丽笑着拉起我的手：“小烟，应该还没去过我的办公室吧！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我那坐坐。”
　　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好啊，章阿姨，我们现在就去吧。”
　　章丽抬起眼眸看着蓝若尘：“去把，孩子，你妈妈在等你。”
　　说完，章丽转身搂着我的肩：“小烟，我们走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蓝若尘，转身跟着章阿姨离去，我一步三回头的扭脸看向蓝若尘，他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身上散发出浓厚的不安气息。
　　随着章阿姨略微匆忙的脚步，我坐在章阿姨办公室的皮椅上，章阿姨转身走到饮水机旁，抽出一个一次性纸质水杯，拿起地上的暖水瓶，倒满水后递给我：“来，小烟，饮水机烧热水的地方坏了，这是我用电热水壶烧的。”
　　我站起身双手接过：“哦，谢谢章阿姨。”
　　章丽笑着上下摆手道：“跟我你就别客气了，坐吧。随意点，不用那么拘束。”
　　我双手抱着杯子，杯子里的热气随之消散，我的双手被这杯小小的液体，暖意蔓延开来。
　　她转过头，眼睛望向窗外，除了路灯下的一点光亮，四下一片漆黑。
　　她看不见蓝若尘离开的背影和无奈，也不能帮忙分担他的痛苦和悲伤。
　　蓝若尘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门上的把手，犹豫不定，手在门把上方颤动，提不起勇气走进去。山上雾气茫茫，透过光线，能清晰的看见从鼻孔透出的淡淡烟气。
　　突然，门被打开，一名身穿白蓝道相交病号服的女人，手拿黑色垃圾袋，看见蓝若尘，她愣住了，手里的垃圾袋散落一地。
　　蓝若尘看着她，嘴角微微颤抖：“妈……”
　　穆雪眼角有泪淌过，她浑身都在颤抖，他亏欠了儿子太多，让他从小就不曾拥有正常的母爱和家庭，她恨蓝明全的背叛，更恨自己的软弱，恨蓝明全的无情，更恨自己捏造的谎言。
　　蓝若尘拉起妈妈的手：“妈，你没事了，是不是？”
　　穆雪拉开门：“小尘，我们进来说。”
　　房内是妈妈身上特有的茉莉香味，清淡如水，穆雪笑着坐在床边，蓝若尘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妈妈泛白的肌肤：“妈，你……”
　　“儿子，妈给你讲个故事吧。”不等蓝若尘说完，穆雪打断道。因为她知道儿子有太多的疑问，她怕儿子一个个问，倒不如自己做到先坦白，获得儿子的理解。
　　蓝若尘不说话，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座严肃的雕像，一动也不动。
　　穆雪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嘴唇缓缓嚅动：“我记得，我跟你爸爸认识的第一天，是在遇见咖啡厅，我在里面当咖啡小妹，而你爸爸，却是遇见咖啡厅的金牌客户。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帅，一米八几的身高，双眼皮炯炯有神，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突出，他最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那里有阳光相伴，有清风相随。当时你爸爸就是我们咖啡小妹们心中的男神，可遇不可求。”
　　蓝若尘笑了笑，没有打断这份宁静。
　　穆雪接着说道：“后来，咖啡厅来了个新的咖啡小妹，她名叫婉莹，生得一副好皮相，才来第一天，就获得你爸爸的关注。每次来咖啡厅，点名让婉莹替他端茶倒水，咖啡厅同姐妹们嫉妒又羡慕。于是我们决定孤立她，欺负她，把她赶走。终于，婉莹经受不住姐妹们的摧残，离开了遇见，离开了我们。”
　　蓝若尘奇怪的接着问道：“然后呢？”
　　穆雪笑着说：“于是，我就利用婉莹，接触到了他，也就是你爸爸。通过跟你爸爸接触后，我发现他有风度，有文学，有艺术天赋，我更喜欢他，更爱他了。但我知道，纵使我再陪他，他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个叫婉莹的女子，抹灭不去的记忆。”
　　蓝若尘接着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俘获爸爸的心，让他甘心娶你为妻呢？”
　　穆雪笑着说：“俘获？什么俘获，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身上，一个不把心交予你的男人，又何来的甘心呢？”
　　3）穆雪眼角泛红：“我只是用了欺骗，谎言得到了他。我这一生都在谎言之中，像个跳棋一样，跳来跳去。我骗他，我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不才娶了我，我骗他，婉莹已婚，他不得不死了心。我为了骗他，怕他离婚，我才装疯，可是也骗了我的儿子为我而奔波。谎言太可怕了，它像毒药，让我上瘾，让爱我的人痛心。”
　　蓝若尘震惊的看着母亲，原来到现在为止，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穆雪笑着说：“儿子，我有罪，我是个罪人，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母亲发狂的大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突然觉得，这个谎言，好可怕，母亲也好可怕。
　　他关上门的瞬间，透过门缝，看了母亲，最后一眼。母亲最后那句，我有罪，我是个罪人，恐怕远不止是谎言这么简单的，恐怕……
　　蓝若尘不敢再想，他害怕自己所猜到的，竟然就是结局。
　　和蓝若尘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蓝若尘把暖气开的很足，一点都不觉得外面的夜很寒，我转头看着他的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眼神一瞬间多了份哀伤，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除了陪伴，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车被猛烈停下，远远的，我看见一辆白色的公安车缓缓前行，那红蓝色的警灯变幻着闪亮，刺的我眼睛难以睁开，我看着它往疗养院的方向开去。蓝若尘突然推开车门，眼睛看着警车疾驶的方向，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下。我推开车门，跑到他身边，紧紧拉住他的手，他看着远方，喃喃道：“万物有它自己的规律可循，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犯了错的人，终究是要遵循它的规律去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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