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尘烟

　　正当我欣赏着镜子里脱胎换骨的自己时，莫芸走到我旁边，得意的说：“怎么样，不认识了吧？”
　　我收起惊讶的表情，苦笑着说：“莫芸，参加个聚会有必要打扮成这样吗？”
　　莫芸伸出食指，推了推我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这可是嘉年聚会啊。”
　　我笑着说：“可是莫深说让我随便穿啊，怎么舒服就怎么穿。”
　　莫芸一脸的不可置信：“莫深脑子进水了？这种聚会谁不争风斗艳，我哥到底怎么给你说的？”
　　我回忆道：“中午莫深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的，他说……”
　　“婷烟，今天晚上有个嘉年聚会，我希望你做我的女伴。”莫深略带微笑的说。
　　我奇怪的问：“嘉年聚会？是公司的例行聚会吗？”
　　莫深摇头道：“不是，这个聚会我们公司是其中之一的创办。”
　　我尴尬的笑着说：“我又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而且我也没有类似的衣服，要不我就不去添乱了吧。”
　　莫深看了看我：“正因为你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所以你才需要去。至于衣服喜欢就好，随便。”
　　看着莫深坚决的表情，自己便只能答应下来，硬着头皮也得去了。
　　坐在车上，莫芸的声音娓娓道来，“嘉年聚会不同于往年的公司聚会，这个聚会是由三家公司共同举办，所以它的意义也不一样。”坐在车里的莫芸边开车边向我讲话。
　　我扭过头看着莫芸：“怎么个不一样？就因为有别家的公司都来了吗？”
　　莫芸牵扯了下嘴角：“说的好听，是聚会。说的难听，是斗场。
　　我默默地盯着莫芸，自己并不言语，因为这一刻我觉得莫芸就是我的老师，她参加过的聚会之类的活动，肯定比我吃的盐都多，所以她的经验一定比我丰富，我此刻要做的就是好好聆听莫芸的教诲，汲取经验，内心祈盼着待会千万不要出丑。
　　莫芸奇怪的偏脸看了看我：“你，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调皮的笑了笑：“因为我要向你学习啊，我知道你参加这种聚会的机会比我多，所以有你在，我不会出丑，对不对？”
　　墨芸撇了撇嘴角，翻了个白眼：“要按照你刚刚去挑衣服的那小破店，想不出丑都难。”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莫芸微微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只会出彩，不会出丑。”
　　我尴尬的笑着说：“不管出丑或是出彩，还是什么都别出的好。”
　　莫芸停下车，一脸嫌弃的白我一眼：“看你那出息。”
　　我无视莫芸嫌弃的目光：“我不希求什么人上人的生活，也不在意什么名利双收，金钱诱惑，我只要看到我在意的人，都好好的就够了。”
　　莫芸惋惜的叹了口气：“唉，婷烟，我觉得你变了。”
　　我无奈的耸耸肩：“或许我们都会变的吧，只是每个人改变的时间和理由都不一样。”
　　莫芸伸出双手抱着我，她瘦削的脸像块生硬的石头，摩擦着我的肩：“婷烟，我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充斥着陌生与对世界的反感，我感觉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一样，这种眼神竟让我觉得心疼。你发奋图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让你爸爸看到你不菲的成绩，让他们都后悔。可是现在，你有这个机会和能力了，你却选择了宽恕和原谅。”
　　听见莫芸这句话，我摇头苦笑，轻轻推开莫芸的怀抱：“不，我没有宽恕他们，更谈不上原谅，我只是忽然觉得带着恨的感觉很累，仿佛你看什么东西都是有颜色的。”
　　我看着莫芸清澈的眼睛：“莫芸，我没有那么大度，原谅对不起我的人，我只是累了，不想斗了，也不想恨了，但我不会原谅任何对不起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我眼角有泪默默划过，我脑海浮现出小时候，我和米乐站在老家的大槐树下，拍手唱的歌谣。
　　“老槐树，树杈多，一根树杈一个窝，谁来往？花喜鹊，吱吱喳喳爱唱歌，吱吱喳喳吱吱喳喳爱唱歌。”背完后，我和米乐相视而笑……
　　那一年槐花正开，花香飘进我和米乐的回忆里。
　　那一年，微风轻吹，吹起了我和米乐微微发皱的衣角。
　　那一年阳光正好，照射在我和米乐充满童稚的脸庞。
　　空气是甜的，我们的友谊很纯，只是不知道米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在奶奶家相遇的那天？还是进入莫氏集团上班的时候？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发现米乐越来越陌生了，陌生的有点可怖，可怖的是我不知道米乐到底为什么要陷害我？也许我应该拿着那张证据去质问米乐，可我却没有勇气，我害怕从米乐口中说出我不想听到的答案或是道歉的话语。
　　“想什么呢？”莫芸疑惑的语气打断了我的沉思，我瞬间把思绪拉回，摇头道：“没，没想什么，只是有点紧张。”
　　莫芸噗哧一笑：“紧张什么？聚会又不是学校的考试或者公司的面试。”说完莫芸推开车门，车门被身穿制服的保安打开，莫芸把钥匙丢给他：“把我的车停库里。”
　　莫芸弯下腰，看着我：“快下车啊，已经到了。”我拉开车门，从车里走出来，晚风袭来一阵寒意，抬起头，立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座高大的老建筑楼，门口有一泓喷泉在向外吐水，水呈花状下坠，让我忍不住心里赞叹，真伟观啊！
　　在莫芸的催促与监督下，我踩着恨天高的细跟鞋，一路小跑起来，尽快跟上莫芸的步伐。
　　莫芸再次用嫌弃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赶快保持微笑，把你气喘吁吁的表情收起来，尽快调整呼吸。”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做到最自然，拿出自己原生态的标志性笑容，跟着莫芸一起进入聚会的大门。
　　“哎，婷烟，你怎么也来了？”刚进入会场大门，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扭头，看见米乐那张姣白的脸。
　　不等我说话，莫芸惊讶地开口道：“我哥邀请你来了吗？”
　　米乐笑着点头道：“是啊，这身衣服还是莫总买的呢。”
　　莫芸上下打量着米乐身上的白纱连衣裙，边打量边点头：“嗯，不错，是我哥的眼光，也只有他会选这种老气横秋的衣服。”说完莫芸的眼珠子在我的身上，上下游离一番，赞叹道：“比来比去，还是我挑衣服的眼光最在行嘛！”
　　她得意的用胳膊肘碰了碰我：“你说呢？”
　　我无奈的露出一丝笑容，米乐也上下打量着我，经不住赞叹道：“是啊，婷烟今天真的很漂亮。”
　　我笑着摇头道：“我不过是个小丑穿上一件华丽的衣服罢了，要说漂亮，我还真担不得。”
　　莫芸笑着举起一杯淡黄色的液体，递给我：“来，穿着华丽衣服的小丑，喝口香槟吧。”
　　我接过后，莫芸把嘴巴凑向我的左耳：“穿着华丽衣服的小丑，你可真会比喻啊。”
　　我尴尬的笑着说：“客气话，客气话而已。”
　　米乐也尴尬的看了看我，看了看莫芸，又转而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裙。
　　整个会场是由长方形的形状而设计，在我前方有三张用红色绒布铺成的桌子，每个桌子后面整齐排列着一张白色的椅子，椅子上面多了一个红色大蝴蝶结，我想那上面应该是让每个集团的负责人坐的吧。桌子前方位有三大排长桌子，每个桌子上都铺着一层红色绒布，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饮料和酒。水晶灯的灯光洒下懒洋洋的光晕，使得桌子上的美味也变得懒散了许多，桌旁边的人们，每个人都倾尽全力的使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想为自己的业务拉一张长期饭票。唯有我和米乐，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傻傻的拿着香槟，看着。
　　米乐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笑着说：“婷烟，你来怎么也不说声啊，我们可以做个伴。”
　　我把手里的香槟随意的放到桌子上：“哦，事发突然，我也是中午才听到这个消息，正好莫芸给我打电话，说有聚会要我陪她参加，这不就跟着来了。”
　　米乐笑着说：“呵呵，早知道我昨天晚上就给你打电话了，莫总昨天就告诉我这个消息了，我也不清楚这个聚会能不能带人。”
　　我笑着摇头：“没事，如果不是莫芸强拉我，我也不会来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强颜欢笑的场合了。”
　　米乐晃酒杯的手停止了晃动，她低头笑了笑：“是吗？”
　　不等米乐说完，一阵鼓掌的浪潮一波接一波，我朝大厅中央看去，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微笑的站在前面三张桌子的麦克风旁，他高兴的向我们介绍着今天聚会的意义，我无心听，就四处寻找早已不见的莫芸。
　　“下面，让我们欢迎今天这个聚会的举办人蓝明全先生，莫深先生，以及宋菏英先生上场就座。”一阵掌声又是一波接着一波。
　　“婷烟？”一阵清亮的男声响在耳畔，我眉头深锁，这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我转过脸，三年的脸，一点都没变。
　　他激动的走向我：“婷烟，真的是你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腾，腾升？”
　　腾升微笑着走近我身旁：“婷烟，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真巧啊。”
　　我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确实很巧，你是哪个公司的？”
　　腾升笑着摆手道：“我都不是，我是来替一个朋友参加的。”
　　我笑着低了头：“哦，对了，这是米乐，我的好朋友。认识一下？”
　　腾升笑着点头，把脸转向米乐，笑着说：“你好。”
　　米乐也点头，微笑回应。
　　我把脸转向前方的三张桌子前，撞上莫深高深莫测的眸子，我牵扯了一下嘴角，莫深静静的回以微笑。
　　过了一会儿，莫深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麦克风面前，整了整身上的宝蓝色西装，笑着说：“大家好，我是莫氏集团的莫深，今天本该是我的父亲母亲来这里为大家讲话，但很遗憾，他们二老都在国外忙于事业，所以很荣幸，我来代替我的父亲母亲，向大家问好。”
　　“啪啪啪……”一阵掌声雷动如潮，看来这位莫家的长子，倒还真的很受欢迎。我也忍不住跟随大家的手掌，一起为莫深鼓掌。
　　莫深调整了下声音，接着说道：“我知道大家很关心公司未来的走向，我们公司一定会努力创新，给大家带来视觉和听觉上的一等效果。”啪啪啪……又是一阵鼓掌浪潮。我看见莫深坚定的眼神朝我看来，我笑着拍手，眼睛看向别处。不知道为何，我有点惧怕莫深这种眼神，似乎有心事倾诉，有话未说出口的感觉。看着莫深的眼神，我居然有种心虚的错觉。
　　莫芸向我走来，看见站在我身边的腾升，顿时惊讶的问：“腾升，你怎么在这里？”
　　腾升笑着说：“莫芸学妹，我刚还想问婷烟，这样的聚会怎么不见莫芸学妹呢，这么巧，我还没开口你就过来了。”
　　莫芸走到我身边，把我从腾升身边拉到另一边：“我告诉你，你已经跟婷烟分手了，你们的爱情已经成过去了，现在婷烟习惯没你的日子，你也应该学会忘记。”
　　我拉着莫芸的胳膊，小声的说：“莫芸，你不要胡说，他是来替朋友参加聚会的，我们真的只是偶然。”
　　莫芸疑惑的看了看腾升，腾升笑着说：“我本来就是替朋友应付一下这种场合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婷烟。”转而腾升将视线转移到婷烟的脸上：“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放下的，今天看见婷烟的时候，一时间我脑海里全是我和婷烟大学的回忆，原来我依旧放不下。”
　　“你放不下那是你的事，也要看婷烟接受不接受。”不等莫芸反驳，莫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和莫芸同时扭过脸，莫芸笑着走到莫深身边：“说得好，哥。”
　　莫深走到我身边：“婷烟，你跟我来，我有话说。”不等我开口反应，莫深拉起我的手腕，往聚会外面跑。
　　莫深拉着我跑到外面的喷泉边，莫深笑着从兜里拿出一朵新鲜的黄色太阳花：“你知道太阳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我摇头道：“没研究过。”
　　莫深把花放到我手里：“太阳花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但我今天想打断这份在我心底沉默了6年的感情，我要借这个机会，把我心底的爱慕交给你。”我拿着太阳花的手抖了抖。莫深接着说道：“婷烟，我喜欢你。”
　　“啪”的一声，我手里的太阳花像一只剪了翅膀的鸟，无力的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与希望，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彷佛停止，我该怎么接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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