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恋之计在于春

　　“尝尝这些，我都替你试过了，味道不错。”许铭韦从自助餐桌上取了一碟吃的递给阚青春。

　　阚青春看他一眼，又向后瞄了张菲颜一眼，哼道：“张菲颜鼻子都气歪了，你还是赶紧安抚安抚她吧。我可不想毁了好朋友的生日会。”

　　许铭韦微微一笑，凑近她一些，轻声道：“怎么？利用完了我，就翻脸不认账啦？”

　　阚青春微微挑眉，拿起两杯红酒，一杯给他，道：“我敬你啊。”

　　“不如，喝个交杯吧？”许铭韦接过酒杯的同时，顺势绕过她握着酒杯的右手。

　　阚青春想把手绕回去，许铭韦的胳膊却像钢管一样牢牢架着她。如果太用力挣扎，杯子里的酒一定会洒出来，到时候就难看了。

　　“看来我不该敬你酒。”

　　“哦？”

　　“我应该敬你我的拳头。”阚青春忽然一笑，“不对，应该是——我的旋风腿！”说着，她出乎其意、毫不留情抬腿踢向许铭韦的重要部位。

　　许铭韦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长腿向后一迈，便躲过了。不过，这交杯酒是喝不成了。他满脸笑意地望着她，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十足的风流纨绔。

　　张菲颜始终在不远处，用妒火中烧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们。她已经被很多人问了同一个问题：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参加生日会？如今两人犹如打情骂俏的这一幕，令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她从从经过的侍应生手中接过一杯红酒，朝阚青春走过去。她要做的事情老套得不能再老套了，然而越老套的手段，往往却是最有效的。

　　阚青春正要甩开许铭韦，却被张菲颜迎面撞上，又被她手中的红酒泼了一身。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张菲颜一脸做作地道歉。

　　“没关系，张大小姐的眼睛天生长在头顶上，我同情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阚青春接过许铭韦拿来的纸巾，一边擦拭，一边叹息道。

　　“你、你再说一遍！”张菲颜气得脸色都变了。

　　“对不起，我赶时间。”阚青春微微一笑，瞥一眼许铭韦，道，“送我回家。”

　　“荣幸之至。”许铭韦绅士地退到一侧，请阚青春先走。

　　张菲颜追上前拦住他，急道：“铭韦！她凭什么命令你啊？你干嘛要听她的？我不许你走！”

　　“嚣张跋扈的女人，很讨人厌的。”许铭韦对她笑笑，没有任何犹豫，拿开她抓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铭韦！”张菲颜再次阻拦。

　　走在前面的阚青春停下脚步，略微转回身，不耐烦道：“还走不走了？”

　　许铭韦立刻挣开张菲颜，头也不回地和阚青春一起离开会场。

　　张菲颜抓狂地跺脚，却也无可奈何。要不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许铭韦根本不可能陪她一起来这里。就算她回去向哥哥告状，哥哥也不能拿许铭韦怎么样。毕竟，比起盛鑫集团其他的合作伙伴，哥哥的公司并不占太大优势。

　　“你都第二次利用我了，说话就不能客气一点点吗？就一点点。”电梯里，许铭韦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阚青春满不在乎道：“不乐意你可以拒绝啊。”

　　许铭韦被呛得无话可说，只好换话题，长吁短叹道：“唉，刚才就吃了一小块蛋糕，我这肚子……”

　　“放心，我不会欠你这种人的。想吃什么，我请。”阚青春露出一眼看穿他的神情。

　　“我这种人？我哪种人啊？”许铭韦饶有兴趣地问道。

　　“精明狡诈、好色之徒。”阚青春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许铭韦发出低笑声，摸摸鼻子，没说话，笑意久久留在唇角。

　　“说吧，到底想吃什么？”

　　“上车再说吧，到时候看哪家顺眼就吃哪家。”

　　“你要坐我的车？”阚青春一脸惊讶。

　　“不然呢？还是你坐我的车？我都可以。”许铭韦理所当然道。

　　“不是……既然你开了车，我也开了车，那就约个地儿，各开各的不就行了？”

　　“这么怕我坐你的车？”说着，许铭韦忽然抬起手臂抵在阚青春身后的电梯壁上，两人瞬间近在咫尺。

　　阚青春吓了一跳，下意识推他，但没有推动。

　　“你想干嘛？”她戒备地瞪着他，拳头已然握在身前。

　　许铭韦若无其事地站好，一脸无辜道：“可能是我们之间的磁场吸引力太强了，我不由自主就过去了。”

　　“花言巧语。”阚青春撇撇嘴角。

　　“那你脸红什么？”许铭韦憋着笑，戳穿她。

　　“我……我热的。”

　　“不是脸红啊？”

　　“都说不是了！”

　　“那干嘛不敢让我坐你的车？”

　　“我……好好好，你坐你坐，让你坐行了吧？”

　　许铭韦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心里却又一丝丝的奇怪。他逗过的女人何其多，却没有一个会让他感到如此轻松快乐，还是一个讨厌他、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心中那份征服欲吗？

　　车子在一处大排档前停下。

　　下车后，许铭韦活动活动双腿，道：“下次要把车座再往后调一点。”

　　“下次？你觉得你还会有机会坐我的车吗？”阚青春嗤笑道。

　　“一定会。”许铭韦确定地回答，找了个位置坐下，“至少等会儿你要送我回家。”

　　“喂，是你自己要吃大排档的，可不是我小气。”阚青春跟着坐下，声明道。

　　许铭韦笑笑没说话，用纸巾把她面前的桌面擦干净。

　　“不过，我真没想到，堂堂盛鑫集团董事长，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堂堂阚家大小姐，不也在这种地方吃饭？”

　　“我不同，我是暴发户的女儿嘛。”阚青春笑着拿自己打趣。

　　“我也是白手起家，吃过很多苦的。”说着，许铭韦四下打量了一圈，道，“当初我吃饭的地方，比这里可差远了，又脏又乱，一筷子下去，都不知道夹的是菜啊，还是苍蝇。”

　　见他口气轻松，神情平和，阚青春压根儿不相信，咂咂嘴，不置可否。

　　许铭韦笑容渐渐认真起来，“真的，不骗你。那是我第一次创业，被人骗了，借来的钱全打了水漂。我用身上仅剩的二百块钱，请几个一块儿打拼的兄弟吃了顿饭。我还记得那一桌子菜呢。毛血旺、爆炒螺蛳、白切鸡、炸花生，还有啤酒。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吃菜，净喝酒了。喝着喝着，不知道谁第一个哭了起来，接着，我们就都哭了。一群大老爷们儿，怪可笑的。”说到最后，他嘴角仍然带着笑意，眼眶却湿了。

　　“所以，”略微平复情绪后，他又说道，“从此以后，我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也不打算再做一个好人，因为好人就是用来骗、用来耍、用来当垫脚石的。”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许铭韦，阚青春有些不知所措。她被他的话打动了，认真感受着他当年的无奈和凄凉。虽然他的话很极端，她并不赞同，但此刻，她不想和他争论这个话题。

　　“怎么，同情我？”许铭韦自嘲地笑起来，“我还需要同情吗？现在的许铭韦，身家上亿、名震四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帮助。”

　　阚青春微微笑道：“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想到，每个经历过痛苦过往的人，都会有所收获，同时，也会失去。”

　　许铭韦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就像你，得到了从前所奢望的成功、财富和名望，却失去了安全感。所以，你想跟别人分享你的脆弱，可是当你内心的脆弱展露出来，你又很敏感。”

　　许铭韦内心震动，眼神深邃许多。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阚青春，居然能看穿他的心。

　　“你不用这么惊讶，”阚青春道，“我感同身受，是因为我也经历过。”

　　“能告诉我吗？”许铭韦有些期待。他想了解她。

　　“以后有机会吧。你再不点菜，老板就要轰人了。”阚青春用笑容掩饰过去，把菜单推到他面前。

　　许铭韦虽然失望，却没有勉强她。因为他知道，对她，勉强也没用。

　　姜悦熙不再说梦话，赵书煦试图离开。不管怎么样，他今天总归要给阚青春一个交代的，起码打声招呼，说句抱歉。

　　他刚松开姜悦熙的手，她便醒了。

　　“姜医生，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赵书煦关切地问道。

　　姜悦熙似乎还有些睡意朦胧，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彻底睁开来，看清楚眼前的人，还有些不确定，问道：“赵医生……是你一直在这儿？”

　　赵书煦点点头，帮她把病床摇起来。

　　“真的是你？”姜悦熙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

　　“是我。姜医生，你不记得了？我送你回家，你不舒服，我又把你送回医院来了。不过你别担心，只是急性肠胃炎，现在已经没事了。”

　　姜悦熙嘤咛一声，忽然一把抱住赵书煦，带着哭腔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真的以为是在做梦！”说着，她哭得越来越厉害，眼泪很快把赵书煦的衣服打湿了。

　　赵书煦站着没敢动，只轻轻拍打她的背，等她平静一些了，才问道：“姜医生，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没有，我是太感动了。”姜悦熙仍然没有松开他，抽噎着回答。

　　“感动？”

　　“嗯，因为你实在对我太好了。”

　　“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换成其他同事，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不是的，你不会懂的。”姜悦熙将他抱得紧一些，道，“我孤身一人在南森，举目无亲。工作上，我不敢犯错，感情上，我不敢得罪任何人。我总是怕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怕我不能留在南森，我怕我不能好好为父母养老，我怕、我怕呀……”

　　赵书煦心疼地摩挲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的，没有人对你印象不好，我们都很喜欢你、欣赏你。”

　　“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心理负担太重，是我不敢在大家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我不想的，书煦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的！”姜悦熙不再称呼他赵医生。

　　“我相信你。”赵书煦轻声安慰。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失态，才会找回原来的自己。书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太好了。你总是那么温暖，对所有人都那么包容。我知道，就算我犯了错或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不会对我有成见。”

　　“你太夸奖我了，我哪有那么好。”

　　“你有！”姜悦熙双手又用了些力，“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每次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因为你，我才能继续坚持，留在这里，留在南森市，因为我想一直看到你。”

　　这番话无异于一场表白，赵书煦心跳加速，一时间心绪有些乱了。

　　姜悦熙继续动情道：“以前无论怎么样我都可以忍，可是这次生病让我明白了，在我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我心里想到的人只有你。书煦，你可不可以一直这样陪着我？”说着，她仰起脸来看他。

　　她苍□□致的脸是那样楚楚动人，美丽的泪眼更是让人无法拒绝。可如果他现在应允了她，对阚青春来说太不公平了。赵书煦有些犹豫，他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他来到了抉择的路口，不选不行了。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会等。”姜悦熙柔声说道，她向来是善解人意的人设，这点要时时维护好。

　　“我困了。”她又说，说完松开赵书煦，背对着他躺下去。

　　赵书煦帮她把床放平后，轻着脚步离开病房，回到办公室。

　　手机充上电重新开机后，他给阚青春发了一条微信，告知她情况，表示歉意。

　　彼时阚青春已经和许铭韦吃完饭回到家中，收到信息，不仅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关心他和姜悦熙。

　　一个善解人意、柔弱无助，一个大方可爱、心地善良，他真的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

　　姜悦熙的泪眼和阚青春的笑容不断交替在脑海里出现，赵书煦苦恼地扶着额头。今夜恐怕注定无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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