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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
回音淡去，直到静得听得见洞口的水滴，还在一滴滴洞穿着石缝。
一整个洞涧的黑衣皆为着前半句的称呼震惊时，那如淬火般的怒目，正因着后半句盯落在递来的剑上。
良久，冷怒至极的音调从宇文灏喉头跳出，“为什么？”
“你说过允我一诺的，你放了他。”
“想都不想？”
音色阴婺的怵人。
在场没有一个黑衣敢去看，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宇文灏面上是怎样的神色，然而他们更未料到的是，还会听到一句反诘。
“我救你的时候也没想啊！”
一句话，两个男子各自为之一震。
大概一说完，眉翎自己也后悔了。从在场的围观者面上精彩的表情来看，她站在两个男子之间，角色与关系已混乱的扯不清了。
“不杀他，怎么泄我剜心之痛？”宇文灏剖肝泣血的声音跟着狠戾的剑闪过她，直刺向她身后。
一瞬，又静的可怕。
眉翎好像听见了裂帛声，很近，就擦肩而过。
剑被她袖口一打偏了锋，惊怔又复杂的神色瞬息覆了满面，两个男子。
锋刃划过后，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泛着冰凉的砭刺感，眉翎怔怔的低头，身后有温热熨帖来，她没来及回头看，手腕已覆上一大掌，将她猛的向对面拉去。
身体骤然前倾，混乱中，她也不知是谁先伸出的手。
眉翎下意识的向身后寻求支撑，手恰落入一个滚烫的掌心。
同样强劲的力度将她一把牵住，两股力量一僵持，她堪堪站稳，耳旁已响起犀利的剑戟声。
黑衣这样合围而来的阵势，作困兽之斗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眉翎惊悸的回头，却见男子扯过了一个黑衣搪在身前，挡住刺来的利刃，同时夺了那个黑衣手中的剑。
青锋一挥，越过她逼向前方，男子复言：“放开她！”
眉翎转眼就听到宇文灏浓浓的讥诮。
此刻，越过她身前的不止一把剑，在那把喂了毒的剑误刺进黑衣之后，宇文灏也夺了把剑，在同一时刻送了出去。
一时间，两个昂首睥睨的男子，持剑各指一方。
“你凭什么叫我放手？”
宇文灏怒极冷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黑衣显然是压倒性的优势。
“就凭……”男子微的一顿，话中凌冽之意更胜一筹，“一剑封喉，比穿肠破肚死的快。”
一剑点在胸口，一剑吻在喉头。皆因着立在中间的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而所有的黑衣也因着停在宇文灏喉头的剑而无人敢妄动。
洞外早已是日影瞳瞳，露珠凝着阳光，金玉似的悬在岩尖，静候着洞里的这一刹，迟迟不落。
“我死过一回了。”宇文灏讥笑，“你倒是不怕死？”
“死？”男子唇角牵起一弯冷漠，摇头：“不知是何物？”
“我只知，死，亦不会放手。”
他说完，忽的侧身，在所有人始料未及时，迎着胸口的剑向前走去。
残破的囚衣上顿时血缭一片，宇文灏措手不及之际，他再次将剑锋一转，朝着宇文灏紧抓不放的手横空斩下。
宇文灏被逼得连退两步，掩在袖口里紧握成拳的手，除了一把袖剑，还有几丝猩红落下。
两个男子都受了伤。
平衡瞬间被打破，黑衣如寒鸦遮天蔽日的压来，剑戟声不绝于耳，混乱中，眉翎看见宇文灏再次向自己伸出手来，厉声道，“跟我回去。”
回，回哪去？
眉翎错愕，但看宇文灏面上似忧似讽的笑，显然不是回刺史府。
久未得到回应，宇文灏的手不耐的朝前又伸出了几寸，“你已知道我是何身份，这样好的机会，旁人求之不得，你要放弃么？”
意有所指的话和愈加耐人寻味的笑，一并审度在她面上。
眉翎想也没想就摇头：“我不去，我不跟你回去。”
她不知道这人怎会生出这种想法，她是要回去，但绝不是回姜国。
男子与黑衣纠缠在一起之后，洞涧里刺耳的刀剑声此起彼伏，眉翎脚有些软，头更有些昏痛，她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
只顾退避着宇文灏，当从他骤紧的眸子里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她猝不及防的踩了空。
视线开始急剧的降低，幽暗的洞涧如张开的血盆大口，眉翎脑中只剩一念，这坡莫要太深，否则当真是哪都去不了。
无助的跌坠，坡上的砾石在眼角擦过的瞬息，蓦然间，有一股向上的力量顺着她手腕传来。
眉翎抬头，这世间的相遇或擦肩而过，或惊心动魄，而两次，她看进了同样一双眸眼里。
弹指一瞬，似越过千沟万壑向她扑来。
飞石走砾在眼尾天翻地覆，着地的钝痛未像意料中而来，她跌进了一个结实且温暖的怀抱。
尖锐的沙石掀起的尘埃极快的将视线湮没，眉翎惊恐的将头埋进男子宽阔的胸膛，迎上那骤然滚起的晕眩。
腰际和肩膀各有一个臂弯将她护住，竟不知道翻滚了多久。
洞涧再次陷入死寂，眉翎吃力的睁开眼，寻着光亮望去。
高处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辨不清神色，但直觉也在朝她望来，应当是宇文灏，因为他手中还攥着一把精巧的剑，她还给他的袖剑。
眉翎微微抬头看上去，洞涧不算深，却很陡，不知为何，再也没有黑衣冲下来了。
她枕在一个臂弯上，只觉头越发的昏沉，在黑暗席卷之前，眉眼前划过一只手，颀皙干洁却尽是血痕割裂，有薄薄的血腥味入鼻，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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