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在左，流年在右

　　第三十章唐黛玉和苏宝玉（2）
　　苏辰带她去了游乐场，说：“不开心就要释放出来。”
　　从前每逢佳节，唐国强他们便会带唐睿姐弟来游乐场。她从小玩这个长大，游刃有余，始终兴致不高。
　　苏辰却始终在一旁看着，唐睿看不过去，便强拉着他一道去玩海盗船，不想，苏辰吓得脸色铁青，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平日里的形象全无。
　　他们走下来，苏辰靠在墙上，看着他脱力虚弱的模样，唐睿终于破口大笑，她笑弯了腰，说：“原来你怕这个，苏辰，你好没用，笑死我了。”
　　苏辰感到深深的屈辱，脸色更差，说：“不许笑。”
　　唐睿一听更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大笑，说：“我不行了，肚子好痛，停不下来。”
　　苏辰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说：“笑吧，笑吧，总算笑了。”
　　唐睿眼眶发热，停止了笑，站起来背对着他，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刚走出游乐场，唐天便来了电话，说：“姐，老妈说要在舅舅家住一晚，明天一早赶回来，我好饿，你快回来做饭。”
　　苏辰一直在使眼色，唐睿见他脸色苍白，心下一热，说：“你自己出去吃吧，钱在老妈的床头柜里，不许出去鬼混，不然我告诉老妈。”
　　唐天丝毫没被唬到，说：“那我就告诉老妈你也在外面鬼混。”
　　唐睿有些气恼，提高音量，说：“你是越来越不得了了。”
　　唐天赶紧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
　　苏辰在一旁偷笑，说：“你这姐姐丝毫没有威慑力。”
　　唐睿也很无奈，说：“我也没办法。”
　　苏辰发现唐睿今天的气压很低，也很容易情绪低落，便不再取笑她。
　　唐睿眼神迷茫，说：“我们去哪？”
　　苏辰很快回道：“去我家。”
　　唐睿睁大双眼，惊讶道：“去你家干嘛？”
　　苏辰说：“去拿东西。”
　　“拿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不去。”
　　“很快的。”
　　“五分钟？”
　　“十分钟？”
　　“不能讨价还价。”
　　苏辰难得顺从道：“好，好，五分钟，我们先去吃饭，我家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养生汤。”
　　他们走进了一家有些陈旧的饭店，店主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他走过来用一口地方方言招呼道：“今天还带了个小美女，女朋友？”
　　苏辰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唐睿赶紧用方言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同学。”
　　那男子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唐睿有种欲盖弥彰的窘迫。
　　唐睿静静地听着苏辰点好了餐，那中年男子走后，苏辰笑着说：“原来你的方言讲的这么好。”
　　唐睿说：“我在这长大的，耳濡目染就学会了。”
　　苏辰得意起来，说“我忘了，那以后，我们有暗语了。”
　　唐睿翻了一记白眼，说：“好像就我们俩会似的。”
　　苏辰笑了，说：“你们学校的人听不懂就行了。”
　　他们等了很久，一锅汤才端了出来，唐睿本来没什么胃口，喝了些汤竟打开了食欲，便连着喝了好大几碗。
　　苏辰吃得很少，唐睿又给他碗里添了些，说：“你是不是每天菠菜吃多了？每次都不怎么吃。”
　　苏辰也不反驳，直接吃了起来，说：“对啊，急于变成巨无霸，吃了你。”
　　唐睿忍不住乐了，又给他添了些，看着他吃。
　　最后，苏辰捂着肚子，说：“唐睿，我真的不行了，要吐了。”
　　唐睿放过他，她当然知道苏辰今天一直在顺从着她，心里更是暖暖的。
　　出来后，已经九点了，唐睿嬉笑道：“猪啊，我们喝了一晚的汤。”
　　苏辰不满道：“也不知道是谁，自己变猪就算了，还内心不平衡拉上我。”
　　唐睿睁大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说：“我这不是帮你早日变成巨无霸么？居然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苏辰配合地鞠了一躬，说：“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回报，只能继续欠着了。”
　　唐睿得寸进尺：“欠多了要收利息的。”
　　苏辰用手指了指自己，故作一副娇羞模样，说：“你看奴家这模样可还标致，不然以身相许抵债？”
　　唐睿捧腹大笑，说：“绣花枕头我可不要。”她不等苏辰过来，说完便朝前跑了。
　　苏辰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一字一顿，说“唐睿，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
　　十分钟后，苏辰领着她来到了一个小区门口，周边尽是颇有格调的别墅，保安明显认识苏辰，直接开了门，让他们进去了。
　　小区内是一片复式花园，绿化很好，苏辰让她坐在一个喷泉边上，说：“在这等我，五分钟。”
　　唐睿难以置信地观望了下周边环境，苏辰很少提起他的家庭情况，提起时也不太愉悦，唐睿自然不敢问，她不免打趣道：“苏辰，我以后不敢说承包你了，原来你是隐形的富豪。”
　　苏辰垂下眼帘，淡淡地说：“这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
　　唐睿一听不敢再多问，只得乖乖坐着，让他快去快回。
　　天边一片漆黑，好在喷泉旁的照明灯还算明亮，唐睿也不害怕，她看着喷泉里的水雾发呆，猜想苏辰为何会如此反感提起他的家。
　　唐睿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苏辰还不见下来，时间已是九点。
　　夜风吹来，竟有些凉意，唐睿躲到了背风处坐着，那是喷泉的正面，花洒的根部照射出各色灯光，在水的折射下，异常美丽，却也转瞬即逝。
　　唐睿在心里暗骂苏辰是个骗子，却也不着急，她腿脚有些麻木了，便起来活动了下，一步步数着脚下的瓷砖。
　　不久，唐睿听到了急忙的脚步声，她肯定是苏辰，果然，苏辰从拐角处跑了过来，手里拿了本书，说：“冷吗？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唐睿本想斥责他，不想，却见苏辰额头冒着一行触目惊心的血痕，挂在眉梢，唐睿慌了，赶紧将他拉到路灯下看看清楚，苏辰一脸茫然，说：“唐睿，你怎么了？我错了，是不是等烦了？”
　　灯光下，苏辰的额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周边已经结了痂。
　　唐睿盯着伤口很是害怕，她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苏辰皱着眉吸了口气。
　　血液染红了一块块纸巾，唐睿揣在纸巾，眼泪扑搠而下，说：“怎么办？疼么？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受伤？现在怎么办？去医院，对，我们去医院……”
　　苏辰摸了摸额头，笑了起来，说：“不疼，一点小伤，不用去医院，我以为看不出来了才出来的。”
　　唐睿一听急了，说：“你还笑，不准笑，不行，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
　　苏辰伸手替她擦了擦泪水，静静地看着她，唐睿不管不顾拉着他的手臂就要走，说：“快走。”
　　苏辰却一把拉过她抱住了，她的脸贴着苏辰的心脏，便听到了苏辰急速跳动的心声，她对这种亲密接触感到有些不适应，挣扎着推着苏辰，说：“我刚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个药店，去那买点药行吧？”
　　苏辰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嘶哑，他说：“睿睿，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她感受到了苏辰的不安和脆弱，不敢再挣扎，抬起手轻轻拍着苏辰的背，试图安慰他。
　　有温热的水珠滑落在唐睿的手臂，唐睿没有说话，视若无睹。
　　那晚的月光，很是明亮，照亮了他们的眉眼，尽是温柔。
　　苏辰终于放开了她，若无其事地走在了前面，唐睿楞在原地，苏辰没有回头，只说：“唐黛玉，哭够了就走了。”
　　唐睿恼怒不已，倒打一耙，明明他才是那个暗暗抹泪的苏宝玉。
　　唐睿跟上去，硬扯着苏辰去了药店，对挂着胸牌的医师说：“你好，他额头流了很多血，麻烦你给他看看。”
　　她低头却见苏辰手臂也有淤青，又抬起他的手臂，说：“还有这里。”
　　苏辰一脸不情愿地配合着检查，那医师宽慰道：“别急，姑娘，他没什么事，拿着碘酒消消毒，贴个创口贴，这几天不要碰水，很快就好了，还有这个跌打损伤喷雾喷在手上就好了。”
　　唐睿一脸怀疑，说：“医生，我听说砸了脑袋会有脑震荡什么的，你能看看吗？”
　　那医师笑出了声，说：“我这看不了，你明天去医院照CT才能知道。”
　　唐睿还想问些什么，苏辰却拿过药，付了钱直接拉着她走了，走到路口，唐睿不满道：“我还没问完呢？你现在觉得脑袋晕不晕？”
　　苏辰用手扶着在额头，说：“有点晕。”
　　唐睿急了，苏辰又笑了起来，说：“被你气晕的，化学不好真头疼。”
　　唐睿很是气恼，又不愿再气他，便拉着他坐在路边的草坪上，拿出碘酒和棉签清理下伤口，贴上了创口贴，苏辰一动不动，很是顺从。
　　他们静静坐了会，唐睿没忍住，问道：“苏辰，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辰没有说话，低下了头，唐睿不想勉强他，说：“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你今天只能露宿街头了。”
　　苏辰一脸委屈，说：“你不会要放我一个人在外游荡吧。”
　　唐睿戏弄他，说：“那肯定啊。”
　　苏辰幽怨的眼神直愣愣地投射在唐睿脸上，唐睿招架不住，说：“好了，一起当孤魂野鬼好了。”
　　苏辰笑的很是纯真，像是个孩子，唐睿有些恍惚，明明他现在鼻青脸肿却还是这样迷人，她有些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晚风吹来，唐睿瑟缩地往后面躲了躲，苏辰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吧，有点冷了。”
　　唐睿不愿就范，苏辰却异常坚持，唐睿始终拗不过他。
　　到了小区门口，苏辰将手里的《红楼梦》塞在唐睿手里，说：“被砸了一个角，你先将就着看。”
　　唐睿触摸着那个扁下去的书脚，似乎能想像苏辰被砸的样子，说：“你就是被这个砸的吗？”
　　苏辰摇了摇头，说：“不是。”
　　唐睿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苏辰转身要走，唐睿第一次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说：“我知道我们可以去哪里了。”她接着指了指门口的保卫室。
　　小区的保卫室早已经闲置，安保系统也已不如当初，那里俨然变成了小区里小朋友们玩耍的地方，家长们害怕孩子受凉，特意在地上垫了些泡沫板，还放了几张木凳在里面。
　　他们坐在屋子里，却不敢开灯，害怕引起注意，看着彼此朦胧中的脸庞，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也许，他们此刻有些狼狈，可他们却被欢喜笼罩，无处不在。
　　唐睿想了想，站起来，说：“你等我，我去拿件外套。”
　　苏辰叮嘱道：“看路，有点黑。”
　　唐睿蹑手蹑脚地回到家里，拿了件外套穿上，又给苏辰拿了自己平时裹着看书的长披巾。
　　她看着苏辰披着粉色花巾，实在好笑，那还是沈秀给她买的。
　　苏辰却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经常裹着它？”
　　她点头，说：“我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会裹着它。”
　　玩了一天，她有些累了，便用手枕在膝盖上，昏昏欲睡。
　　苏辰在说着什么，她听不太真切。

　　苏辰轻轻将唐睿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自顾说道：“睡觉还皱眉，明明平时总见你笑，唐睿，你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烦恼吗？”
　　苏辰枕着胳膊趴下，看着唐睿白净的脸庞在朦胧的灯光下略显苍白，长长的睫毛铺洒下来形成了眼下的阴影，像是精灵般轻盈，佝偻着的身躯显得她更是瘦弱，苏辰自说自话：“怎么也喂不胖……”
　　“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你总是傻傻的，好像看不出来我的心思……你是第一个在我被打的时候，站出来挡在我身前的人，第一个把我推进水潭里的人，也是除了我妈，第一个给我过生日的人，第一个因为我受伤掉眼泪的人……太多第一个，我已经数不清了……每次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笑，你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你……每次傻傻地看着我笑，我就想欺负你……”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等我们考上同一个大学，然后就在一起，好吗？”
　　苏辰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唐睿的脸颊，又立马收了回来，见她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
　　唐睿的睡眠一向很浅，苏辰的这一动作她已经醒了，但却不敢睁开眼，只能继续装睡，苏辰方才的举措让她有些难以面对。
　　苏辰的声音很低很低，低的只有她能隐隐听到，他说：“今天我和我爸吵了一架，他说我一天到晚看些不正经的书，你要知道他这么说《红楼梦》肯定会生气。”
　　苏辰顿了顿，声音更是低沉，说：“其实，我们很少吵架，平时他都在外地，我也见不到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也没什么话说。可他今天竟然说我妈死得早，才没人管教我，我气急了就和他吵了起来。他没有资格说我妈，我妈在去世的那天，他还在外地，我妈甚至没等到见他最后一面，我亲眼看着我妈哭着离开了，你知道一个人死了是什么样么？慢慢变得冰冷，没有温度，不会说话，也不能再握着我的手，她就那么躺着，再也没有动……
　　我妈在的时候，总在家里等他回家，不管多晚，没日没夜，我问我妈为什么非要等他，我妈说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但现在我还是不懂。他现在着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总是一个人在那个大房子里，走路说话都只有自己的回声。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我妈刚走那几年，晚上我特别害怕，不敢关灯睡觉，不敢去我妈的房间，睡觉不停地做噩梦……是挺没用的……
　　我从不对别人说这些事，到现在才发现，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
　　苏辰只是在单纯的诉说，不带感情色彩，声音清冷，一字一句就像念课文。
　　唐睿屏住呼吸，不敢动作，内心却已经排山倒海，她只觉得苏辰有时候有些别扭，却不知道他竟然过的这样辛苦，这样孤独，不免难受起来。
　　唐睿太想给他力量，于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不敢抬头，还是保持着睡着的姿势，苏辰明显顿住了，良久，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说：“什么时候醒的？还学会装睡了。”
　　唐睿赶紧睁开眼，抬起头辩解道：“好像有蚊子叮了我的脸，我才醒的，这有蚊子。”
　　唐睿看不见他的表情，见他没反应，还暗叹自己编的谎话越来越上道了。
　　苏辰用手挥了挥四周，一本正经，说：“是有蚊子。”
　　唐睿忍住笑，就是你这只蚊子，不安分的蚊子手。
　　唐睿见他看着自己，便轻轻地问道：“苏辰，你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苏辰看着地面，低声说：“六年级的时候，我休学是因为我妈查出了乳腺癌晚期。”
　　唐睿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他，苏辰语气不悦，说：“我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唐睿立马摇头，说：“不是同情。”
　　是心疼，唐睿没敢说出来，想起当时自己还和苏辰决裂，她又有些内疚。
　　苏辰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相信你，还有，不许告诉别人。”
　　唐睿顺了顺头发，恼怒着说：“我就告诉别人。”
　　苏辰用眼神威胁她，说：“你敢？”
　　唐睿讨好的看着苏辰，傻笑着说：“我不敢。”
　　苏辰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唐睿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苏辰却嗤嗤地笑了起来，说：“唐睿，我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唐睿斩钉截铁地点头，说：“你才知道，我都习惯了。”
　　苏辰一脸笑意，说：“那就继续欺负好了，我怕你不习惯。”
　　唐睿暗骂他无耻。
　　唐睿低下身抱着自己，突然发现披巾在自己背上，便站起来给苏辰披上。苏辰趁机将她的凳子挪了挪，紧挨着自己，说：“坐。”
　　唐睿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又悄悄地往旁边挪动着，苏辰将披巾的另一边搭在了她背上，说：“这样就都不冷了。”
　　她只得放弃了挪动。
　　苏辰又趴在了膝盖上，唐睿也跟着他趴下，他们对视一笑，又纷纷转开目光。
　　半响，苏辰问道：“你最近怎么了？有点异常。”
　　唐睿嬉笑，说：“我也被我爸打了，我们同病相怜。”
　　苏辰抬起头，扫视着她，语气急切，说：“打哪了？为什么打你？”
　　末了，又问：“你最近都不出来，是不是因为出来玩才打你？”
　　唐睿赶紧说道：“不是，我就是和他闹脾气，他气不过就打了我。”
　　苏辰明显不信，也没再追问，只说：“打哪了？”
　　唐睿指了指自己的右脸，苏辰又问道：“痛吗？”
　　唐睿已经不甚在意了，说道：“不痛。”
　　苏辰却又说道：“说实话。”
　　唐睿只得从实招来，说：“当时有点。”
　　苏辰的眼神令她有些不适，她低下头躲避着，半响，苏辰又说：“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强？就不能服下软？”
　　唐睿有些不解他的深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但他却没再说话。
　　后来，他们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唐睿渐渐睡意袭来，苏辰说：“唐睿，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上大学吧。”
　　唐睿欣然道：“好。”
　　在最后一丝意识弥留之际，苏辰又说：“唐睿，我……”
　　唐睿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
　　苏辰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什么，等你毕业再告诉你，睡吧。”
　　唐睿没有精力支撑，沉沉地睡了过去。

　　去学校的前一天，王芳突然一大早给她打电话，声音低糜，说：“唐睿，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唐睿和苏辰已经有约在先，她想了想，说：“很急么？去哪？”
　　王芳犹豫了会，说：“去医院，你别问，陪我去好么？”
　　唐睿感觉出了异样，忙说：“好。”
　　王芳带着她去了公交站，她们坐在公交车上，王芳情绪十分低落，唐睿也不敢多问。
　　她们走进了一家医院，唐睿实在忍不住，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来医院干嘛？”
　　王芳走去了医院的厕所，唐睿跟了过去，王芳蹲在厕所的角落环抱着自己，说：“我怀孕了。”
　　唐睿不敢置信，问道：“你说什么？”
　　王芳哭的梨花带雨，说：“我告诉他，他竟然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也不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唐睿，你要帮帮我。”
　　唐睿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顿了顿，说：“是那天晚上我见到的那个男生么？”
　　王芳点了点头，唐睿突然懊恼不已，当时她就应该好好提醒王芳，王芳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唐睿蹲下来，看着她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都怪我，本来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
　　王芳突然笑了起来，说：“不怪你，你当时已经提醒了我，是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唐睿镇定了下，拿出手机百度怀孕，她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但她强迫自己要理智。
　　唐睿放下手机，笑着说：“没事，做个小手术就好了，我们先去挂号。”
　　王芳应该也是吓坏了，完全没了平时自作成熟的模样，其实，她不过18岁，也不过是个孩子。
　　他们挂了号，便去了妇科，那女医生面无表情地问：“哪里不舒服？”
　　王芳半天没回答，唐睿回道：“她有了宝宝。”
　　女医生看了她们一眼，说：“人流？”
　　王芳突然出声，说：“是的。”
　　女医生开了张单子，说：“先去做个检查。”
　　唐睿忙拿过，扶着王芳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说：“我去，别怕，我马上回来。”
　　王芳点了点头。
　　好在出门带了些钱，她交了检查费已经所剩无几。
　　王芳去了检查室，唐睿走进女医生的办公室，说：“阿姨，她不会有事吧？”
　　女医生并不太友善，说：“看看检查结果再说。”
　　唐睿又问道：“那个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女医生不耐烦道：“看你选择什么方式，一般无痛人流是500。”
　　唐睿心一惊，她走出去想了想，给苏辰打电话，苏辰很快接了起来，说：“出来了？”
　　唐睿很慌乱，语不连贯，说：“苏辰，我……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不对……很多钱……”
　　苏辰语气急切，说：“你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唐睿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又害怕又担心，忍不住带了哭腔，说：“我不能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
　　苏辰忙说：“好，好，你别哭，要多少？”
　　唐睿弱弱地说：“500，有这么多么？”
　　苏辰直接问道：“你在哪？我给你送来。”
　　唐睿看了看一旁的医院铭牌，说了地点。
　　苏辰说：“我马上过来，你在那等我。”
　　唐睿挂了电话，走到楼下大厅等着，她坐立不安，来回走着。
　　苏辰很快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她眼前，唐睿一见到他，瞬间突破了心里的防线，忍不住哭了起来，苏辰抓住她的肩膀，说：“怎么了？别哭，先告诉我怎么了。”
　　唐睿擦了擦眼泪，说：“苏辰，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医生说会有危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会不会死？不会……我要不要找大人过来？不行，她说不能告诉别人……我不敢……”
　　苏辰也顾不得多想，抱住她，安抚道：“别怕……不会的，出什么事了？”
　　唐睿不管不顾地抓着他，思绪混乱，一直问着怎么办。
　　唐睿稍稍冷静下来，又突然意识到此刻他们的行为有多越距，忙红着脸推开了苏辰。
　　苏辰看着她，说：“告诉我怎么了？”
　　唐睿低下头，说：“不是我，是王芳。”
　　苏辰叹了口气，说：“还好你没事。”
　　唐睿犹豫了许久，说：“苏辰，你不要说出去。”
　　苏辰点了点头，唐睿才说：“王芳有了宝宝，就是……怀孕了……你……我也……不知道……我在网上查了查，要做手术……但是要好多钱……她现在在做检查……”
　　苏辰一直在认真地听着她的胡言乱语，他一直面无表情，唐睿看不懂他的深意，半响，苏辰才说：“我们先看看医生怎么说。”
　　唐睿点了点头，带着他去了医生办公室，那女医生看了眼苏辰，说：“你是王芳的男朋友？”
　　唐睿忙说：“不是，我们是她朋友。”
　　女医生嗤笑出声，说：“年纪轻轻，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就知道鬼混，谈恋爱……”
　　女医生话还没说完，唐睿却深觉耻辱，苏辰将她推出了办公室，说：“你在外面等我。”
　　唐睿想了想，说：“你行么……”
　　苏辰摸了摸她的头，说：“交给我。”
　　唐睿点了点头，她看着苏辰走了进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唐睿坐在等候区，有些难安，但想想苏辰在，又安心不少。
　　苏辰很快出来了，唐睿走上前去，说：“医生怎么说？”
　　苏辰脸色不太好，唐睿更着急了，苏辰却拉过她去到走廊尽头，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和王芳走的太近？也不要单独和她出去，非要出去就叫上我行么？”
　　唐睿不明所以，苏辰的表情很严肃，她从来没有见过苏辰这样，不免有些害怕，说：“苏辰，你怎么了？”
　　苏辰抓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说：“我害怕，你答应我好吗？”
　　唐睿被他的眼神所驱使，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苏辰终于笑了起来，唐睿想了想，说：“我能不能陪她做完手术？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辰拉过她坐在凳子上，说：“好。”
　　唐睿又问：“对了，医生刚刚怎么说？”
　　苏辰看着她，说：“你不需要知道。”
　　唐睿也不再多问，见他有些疲惫的神情，内疚不已，说：“对不起，好像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苏辰狠狠拍了拍她的头，说：“不许乱说话。”
　　唐睿此刻却一阵感动，傻笑着说：“待会请你吃好吃的，补偿一下。”
　　苏辰笑了起来，说：“好，行李收拾好了么？”
　　唐睿点头，刚想说什么王芳就拿着检查报告出来了，唐睿忙站起来，说：“怎么样？”
　　王芳看了看苏辰，唐睿解释道：“他不会说出去的。”
　　王芳笑了笑，说：“没事。”
　　唐睿跟着便要和王芳去医生办公室，苏辰拦住了她，说：“我去，你在外面等。”
　　唐睿见他不像是在商量，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不一会便出来了，苏辰拿着单子下楼结账。
　　她们等在手术室门口，王芳握着她的手，说：“我害怕。”
　　唐睿紧了紧她的手，安慰道：“据说是无痛人流，名字都说不痛，肯定没事，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王芳突然哭了起来，说：“谢谢你陪着我。”
　　唐睿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说：“没事的，别怕。”
　　王芳进了手术室后，唐睿感觉时间过的极度缓慢，她看着红色的指示灯害怕了起来。
　　苏辰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明明刚刚他还在一旁，唐睿走去走廊尽头，却见苏辰置身于烟雾之中，垃圾桶的烟灰缸堆了一摞的烟头。
　　唐睿终于看见了苏辰抽烟的样子，他双手撑在阳台上，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他低头吸了一口，烟雾顿时弥漫飘散，又娴熟地抖了抖烟灰。
　　明明是一系列再随意不过的动作，落在唐睿眼里竟然迷人起来，她对苏辰不知何时带上了美化的有色眼镜。
　　唐睿快步走过去，将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火星仍在奋力跳跃着，她踩了一脚将它彻底熄灭。
　　苏辰惊愕地看着她，唐睿瞪着他，说：“小小年轻不学好，下次再被我看见我就揍你。”说着挥舞了下拳头。
　　苏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更是怒火中烧，说：“把剩下的烟给我。”
　　苏辰顿了顿，还是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唐睿抢了过去扔在一旁的垃圾桶，又说：“还有打火机。”
　　苏辰又顺从地拿了出来，唐睿转而丢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唐睿突然有些难过，她对上苏辰的眼神，企图看破他的内心，可她却只看到了落寞和痛楚。
　　唐睿低下头，犹豫再三，说：“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等价交换。”
　　苏辰一直没有说话，唐睿一时间想起了苏辰的妈妈，她瞬间便懂了苏辰为什么在医院这样焦虑不安，为什么会感到疲惫，她内疚不已，因为自己才把他带入了这种情绪。
　　唐睿没有多想，只是想安慰苏辰，她走过去抱住了苏辰，说：“你到底换不换？”
　　苏辰愣了愣，抬起手紧紧抱着她，说：“换。”
　　唐睿又说：“以后不许抽烟。”
　　苏辰低低说道：“好。”
　　唐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们似乎那样抱了很久，一直到听见手术室开门的声音，他们才赶紧跑了回去。
　　护士出来说：“休息半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最后，他们带着王芳回了家，王芳走之前突然附在她耳边说：“你真幸福。”
　　唐睿不明所以，但王芳已经走了进去，她也不再多想。
　　苏辰送她到楼下，说：“早点休息。”
　　唐睿突然想起答应请他吃好吃的，便说：“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苏辰笑了笑，说：“随时恭候。”
　　唐睿转身上了楼，回到房间，她看见苏辰还在楼下，便在窗户边小声喊道：“快回去，注意安全。”
　　唐睿不知道苏辰有没有听见，苏辰朝她挥了挥手便转身走了，唐睿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才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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