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世今笙

　　正值下班高峰期，超市里像他们三个这样的人很多，而头顶上播放着的是轻柔舒缓的音乐，还时不时介绍着养生的小知识。
　　纪少梵推着车，跟在乾笙后面，而纪陌一直拉着乾笙的手臂，讲东讲西的。路过生鲜区时，看着冰柜里那样式繁多的鲜肉品种，纪陌早已口水留了一地在心里。拉着乾笙激动地说：“笙姐姐，我们晚上吃肉好不好？”
　　乾笙转过头，看着小姑娘两眼放光地指着冰柜里的肉，嘴馋的样子，有些无奈，“好，晚上吃肉！”
　　在乾笙看来，普通的一桌子菜里，肉食当然是少不了的，眼下纪陌又偏爱肉食的感觉，她随手又多拿了两份肉，放入身后的购物车里。
　　“笙姐姐，你最好啦！”纪陌笑得一脸灿烂，弯弯的眉毛甚是好看，乾笙看着真像是长不大的孩子般，已经忘了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纪少梵跟在后面，看着纪陌活蹦乱跳的样子，本来想说收敛点来着，又觉得，哎，难得一次，今晚就随她吧！
　　“笙姐姐，小叔叔，我好像看见朋友了，我去打个招呼啊。”
　　纪陌买好了喜欢的肉，再者貌似看见了黎焕，她很识像地溜开了。这一前一后，就剩下乾笙和纪少梵了。
　　“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乾笙问着，但后面的人并没有回答，她又轻轻地加了名字：“纪少梵？”
　　乾笙转身，便对上纪少梵的笑眼，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乾笙注意到他今天穿的很闲适，米黄色的衬衫配着黑色休闲裤，扣子一丝不苟的全部系上，只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子，再往上便是那俊朗不凡的脸。和这样的人一起逛超市，也会引来很多目光吧。
　　“你随意，我都爱吃。”
　　纪少梵看着乾笙打量着他，他也毫不闪躲，刚刚她的问话，让自己觉得仿佛认识了很久一般，他一晃神，也许他该先跨出那一步。
　　乾笙眼底里微亮，转身又继续向前，挑选着今晚的菜色。
　　很快便已经全部买好了，还不见纪陌的影子，不知道这小丫头跑哪儿去了。
　　乾笙刚想问问纪少梵，便听他温和地说着：“纪陌在收银处等我们。”
　　“哦……”
　　纪少梵，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么？
　　还没到收银处，就见纪陌已经挥着手在召唤着他们了，“笙姐姐，我在这，我在这儿……”
　　纪少梵让乾笙去纪陌那边，自己一个人先去结账了。乾笙也不纠结，因为她知道，纪少梵不会让她付钱的。
　　乾笙走上前，发现纪陌身边还多了一个人。难道是她口中的朋友？
　　“这位是？”
　　“他呀，”纪陌并没有看身旁的男性一眼，“他叫黎焕，是小叔叔的朋友。刚刚在这碰见他，知道我们晚上有饭吃，便硬要来蹭饭！”还一脸嫌弃的表情说着。
　　本来纪陌只是去打个招呼，没想到现在甩不掉了！
　　乾笙笑着点头，便见他伸手向她问好，“你好，我是黎焕。来蹭饭的！”
　　乾笙注意到黎焕，刚刚纪陌‘嫌弃’他的时候，他也不生气，反而似有些宠溺地看着她，看来交情应该不浅。就个人来看长像也不赖，就是眉眼间不似纪少梵那般温润，也少了几分像纪少梵一样的书生气，却多了一分谋略的气息。
　　“你好，我是乾笙。”
　　纪少梵结完账，刚走出收银台，便看见她们和黎焕三个人，“你怎么在这儿？”
　　问得当然是黎焕。
　　结果当然是三个人的晚餐，变成了四个的了，乾笙庆幸刚刚貌似多买了一点。
　　初秋时节，并不像夏日，夜幕降临得快了许多，等回到纪少梵的公寓，已经是天黑了。夜色仿佛在上演着一场属于它的水墨画，在万家灯火的照映下，显得尤为深沉。
　　乾笙静静地站在洗手台前，动作迅速地将食材分类。想起之前的围裙事情，她立马提前先带上了。看着这可爱的花纹，是她刚刚买的，她笑了笑。
　　“需要帮忙么？”
　　乾笙一转头，看着纪少梵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冰箱门上，带着些笑意看她。
　　难道刚刚带围裙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有些尴尬呀……
　　乾笙正寻思着找什么理由让他离开呢，便见他三两步走到她身边，看着水槽里要清洗的菜，轻柔地对她说着：“洗菜我还是会的，这里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纪少梵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自然，动作也像是极为自然一般。看着他站在原先自己的位置时，乾笙只得去处理其它的东西，不过这也好，可以快点开饭。
　　“以前，总是帮我爸打下手……”
　　乾笙处理好手中肉，便听纪少梵在那边说起，原来……难怪，并不生疏的感觉。
　　将土豆与南瓜切好后，乾笙点了火，顺手将油烟机也开了，之后将油到入了锅中，油温很快升高，她拿起肉末慢慢下了锅，翻了几下，又将土豆倒入了锅内。
　　厨间的灯光偏昏黄了点，也增添了许多暖意。乾笙锅里煮东西后，又腾起一些些热气，将她那娇好匀长的身形包笼起来。
　　纪少梵洗好菜后，就静静得待在一旁，看着。长发垂下，只露出一部分的脖颈，也甚是白皙迷人。其实刚刚她穿围裙时的小女儿动态他早就看在眼里，他的眼眸从未如此清澈地注视过谁，只有她，他有种想与之“琴瑟在弦，岁月静好”的冲动。
　　看着厨房一偶的两个人，纪陌与黎焕很识像地待在客厅里，第一次有了默契。
　　“你说，我小叔叔是不是喜欢笙姐姐啊？”纪陌刻意压低了声音。
　　“小朋友不要管那么多啊，喜不喜欢他们自己明白……”黎焕这样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来他们之前的暧昧，他何曾见过纪老三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啊。
　　以前可一直觉得他这清心寡欲的性子是要做和尚去了，今天走进门倒好，他只交待了句：“你们两个好好待着，坐等吃饭便是！”就走向厨间去了，明摆着就是让他们两个不要去打扰嘛。突然好想看看慕老大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黎焕一边吃着葡萄想着，一边又与纪陌打着电动游戏。
　　两对人完全无视了一旁的梵宝，它看了看各自进入状态的人类：朕表示很不高兴……
　　“还有最后一道菜就好了，”乾笙自言自语，也是在说给他听。
　　“是鱼？”纪少梵问道。
　　“嗯，酒酿脆皮鱼！”乾笙点头，“我觉得还蛮好吃，就是做起来有点麻烦。”
　　“哦？”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纪少梵来了兴趣，听着看着，便想知道。
　　乾笙说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像这样鱼要先提前腌制一下，大概要十几分钟，”乾笙将之前就弄好的鱼，全身涂上了一层粉，“然后再放入热锅中，炸至金黄色，注意火候，太老太嫩都不行。”
　　说起厨艺，乾笙的眼里放了另一层光芒，纪少梵看着她仿佛是在完成她的艺术品，如美丽的精灵在面前舞动一般。至于后面的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鱼已经好了。
　　纪少梵抬手看了眼时间，刚好半个小时。他看着她已经忙好了所有，便上前帮忙，接过乾笙手里的盘子，手指无意间覆上她的，低声说：“我来就好……”
　　乾笙有些促不及防，盘子都已经被接走了，才反应过来，“没关系，我可以的……”
　　看着纪少梵的背影，心里仿佛又添了一层暖意，他的体贴，无微不至，再接触下去恐怕要深入骨髓了……
　　乾笙回过神，将之前准备好的骨头，放置在盘子里，走向梵宝那边。之前买菜时，便听纪少梵提起过，梵宝喜欢骨头。她蹲下身，咧着嘴角，“梵宝，饿坏了吧，今天给你准备了五根骨头，好不好？”
　　梵宝盯着五根精致的骨头，口水也流出来了：女人，五根骨头不够，下次拿十根来……
　　纪少梵将所以有盘子都搬好后，看着与梵宝相处的乾笙，心里的柔软多了几分。
　　“笙笙，过来吧！”语气再温润不过，乾笙回头，说了声好，笑容还挂在嘴边。
　　菜已经上桌，而原本打游戏不亦乐乎的两个人，早已经洗好手坐在椅子上，心里乐滋滋得等着开饭了。
　　乾笙从消毒柜里拿出碗筷，放置在每个人的身前，又拿起大汤勺为他们盛了汤，动作很自然，仿佛是自己家里一般。乾笙并未发现这个细小的事情，等帮纪少梵盛汤时，只听见他说：“我自己来吧！”
　　“好！”乾笙没有多余的动作，继而将碗和勺子递给了纪少梵，自己盛了一碗汤后便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热气余绕，香味四溢……
　　“哇，笙姐姐，你的厨艺好棒啊！”纪陌坐在自己身旁一边吃着，一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之后竖起大拇指，眼睛弯弯笑起，“笙姐姐，汤太好喝了，大厨级别！”
　　乾笙看着她极为享受的样子，笑着说道：“一些家常菜罢了，你喜欢就好。”
　　“嗯，笙姐姐，这些都叫什么名字啊，这和我之前在王婶那吃到的都不同？”
　　四个人，七个菜，纪少梵也是有些惊叹，本以为她也是会些罢了，但刚刚在厨间看到她极为娴熟的样子，他也着实意外了。这下便听着温甜的声音在耳边一一介绍着：“菊花里脊，鱼香豆腐，南瓜焗土豆，酒酿脆皮鱼，肉末茄子，粉蒸肉，还有娃娃三鲜羹……”
　　“啧啧啧，太厉害了，我要开动喽，”纪陌说着，便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美味的肉在嘴里滑过，充斥着整个口腔，“好吃！”
　　乾笙闻言笑笑，转而看着对面的人，还是那么慢条斯理的用餐，动作优雅地好不真实。有些偷瞄地打量着他：见他双眼微微垂下，之前见过的漆黑的睫毛甚是细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道较浅的阴影。而头顶上方的水晶灯照耀下来，将他整个都包裹在光晕里一般，也让自己迷了眼睛。
　　“这个也很好吃，”纪陌夹了一块豆腐在嘴里，“笙姐姐，我竟然吃出了肉片的味道……”
　　“……”
　　“怎么像一天没吃过饭一样的，豆腐也能吃成肉的味道？”一直没出声的黎焕发了言，继而夹了一口纪陌口中像肉一样的豆腐，果然，一下子眼睛转而看着乾笙，“我错了，是觉得像肉……”
　　乾笙扑哧地笑了出来，哪有这么神奇，可能是他们都饿极了吧。
　　“不过，要是再来一盘海鲜就好啦，比如螃蟹，虾什么的……”黎焕说着，又塞了口鱼肉放嘴里。
　　其实乾笙刚刚也想买虾来着，又担心万一待会儿纪教授像上次那样，帮她一个个虾剥好怎么办，太尴尬了，还是不买算了。
　　“蹭饭……就应该有蹭饭的样子。”低凉的声音，说话的是一直没发表言论的纪少梵。意思是你不要吃，可以走人。
　　“……”
　　黎焕这才说了第二句话就被纪少梵憋回去了，他抿了抿嘴，乖乖得吃了起来，哎，纪少梵所有，容不得说一句呢！
　　纪陌在那边乐得呵呵，“黎焕，不许你说我笙姐姐，不然小叔叔要杀无赦的啦……”
　　纪少梵扫了一眼纪陌，语调微冷，“纪陌，食不言，今晚你的话太多了……”
　　“……”
　　“……”
　　“……”
　　或许纪少梵的话向来有震摄力，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无人说话了，直到众人吃饱，再也动不了的感觉。
　　这顿饭，吃完，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乾笙看着几乎已经被扫完的菜，幸幸然。做之前还想着会不会不够吃呢，又临时多加了一道菜，现在刚刚好。
　　这时，纪少梵的手机刚好响起，他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走到窗边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纪老爷子的声音，慈老的而又低沉，“小陌晚上又住你那边？”
　　“嗯，明早就送回来。”
　　纪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微微有些生气，本以为今天至少还有小陌陪他一起吃饭，结果又剩他一个孤独老头子。两个儿子，一个早逝，一个又忙着搞考古，留下的后代就只有纪少梵还有纪陌的父亲，再者就是纪陌了。纪少梵一般都是有事情才会回去老宅一趟，而纪陌的父亲纪少恩也在国外，很少回来。平时就只剩下纪陌这个读书的小朋友陪陪他了。
　　“让她听电话……”老爷子有些不高兴地说着。
　　纪少梵转身，看着正在谈笑的几个人，走过去，便将电话交给纪陌，“老爷子的……”
　　纪陌笑意收敛了许多，神情又多了分严肃，接过纪少梵手中的电话，走开了点，“喂，太爷爷。”
　　“嗯，小陌，今晚住你叔叔那，明早就回来，啊？”这语气并不是疑问，其实是肯定。
　　“嗯？”纪陌一听可以再住一晚，转而看向纪少梵，之前他不是说吃完饭便送她回老宅的么，“是，太爷爷，明天一早就回来陪您……”
　　“好，对了，你们今天在哪家餐馆吃的？”纪老爷子一向很关心纪陌的吃食，年纪大了，对于这方面倒是讲究了许多。
　　纪陌看了眼正在厨间里收拾的乾笙，摸着再也吃不下的肚子，回头对着电话里讲到，“在叔叔的公寓里吃的，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纪老爷子有些纳闷，“少梵做得能吃？”
　　纪陌轻笑，“不是啦，是笙姐姐做的，今晚加上黎焕，是四个人的晚餐。”
　　“黎小子也在？”纪老爷子像八卦细胞打开一样，他对黎小子可不敢兴趣，“你刚刚说，晚餐谁做的？”
　　“太爷爷，我跟你说啊，她叫乾笙，菜做得可好吃了，”纪陌刻意压低了声音，又看了看在忙的两个人，将乾笙夸得天花乱坠般，“目前是叔叔的朋友……”
　　老爷子一听，感觉有戏。
　　从来没听说过纪少梵带哪个女孩子回家过，更别说做菜做饭了。有时间得好好见见这位姑娘，不过听小陌刚刚说，目前是……“咳，看来，纪小子得更加努力了。”
　　说完这句，纪老爷子便挂了，纪陌将电话还给他，完全不觉得自己透露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小叔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晚上不用回去了，哈哈！”
　　纪少梵帮着整理桌面，平淡地语气说着：“之前，不是有人说我无情。”
　　纪陌尴尬，“哦不，口误口误！”
　　其实心里却想着，小叔叔你这么记仇，真得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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