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者

　　不喜欢过春节的理由有千万种，这个理由大抵也是其中一种，最直接的那一种。
　　今年的春节来的有些早了，公历1月下旬就到除夕了，显得假期格外的长。徐远歌敲完最后一个回车键，微微抬头，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瓷白的脸颊，很容易让人失神。她看了眼宽大的办公桌上显眼的台历，蹙了眉，时间，真快。合上电脑，起身，齐膝的黑色伞裙也随着她的起身垂顺下来，恰如其分地遮住她纤细白皙的大腿。整理了一下束进腰里的白衬衫衣领，她不急不缓地踩着高跟鞋出了办公室，对外面的人说一句，“白天的尽职调查辛苦大家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声线迷人，却口吻沉厉。
　　于是刚刚还弥漫着紧张和压抑气息的工作室顿时沸腾起来。“好的，组长也辛苦了～”易枫首先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文件，一张阳光帅气的脸笑得很灿烂。
　　“谢谢组长，辛苦啦。”杨芸伸伸懒腰，对徐远歌嫣然一笑。
　　“辛苦啦，辛苦啦，早点回去加餐休息啦。”李逸阳也笑着招招手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
　　宁修远扬着手里的资料，眉峰微拧，“这数据我还是带回去再研究一下吧，这家公司的盈利能力似乎还是欠妥。”投行部徐远歌带的小组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任何员工能不带工作资料回家则一般不带，这倒不是因为保密，而是徐远歌作为领导者培养出的一种工作氛围，把该用的时间用好，并且分清工作和生活。在这样的有高强度压力的工作岗位能有如此氛围的确也是其他部门项目羡慕不来的。
　　但是宁修远的这句话却似一个石块丢进平静的湖里，击起了层层涟漪。不等其他人表示，傅凌恒挑了眉，音质清冷，“第一天来？”
　　宁修远揉了揉眉心，修长的手指骨节泛白，似乎对这话分外气结，傅凌恒好像总喜欢和他对着干，顿了会儿，缓缓吐口气，“远歌你怎么看？”
　　众人很有默契地扭头看向倚在私人办公室门口的徐远歌。“既然是约定当然需要大家共同遵守，”徐远歌看向傅凌恒，站直身体，腰肢扶正后身材极其苗条优美，傅凌恒看她一眼，薄唇微抿，“但是，既然不是规定，自然也有打破的时候。”瞥宁修远一眼后，收了目光，一个旋身回了办公室，宁修远还没来得及看她的表情。
　　众人唏嘘，果然是组长，面对战火没有明确表态，却也分出了主次，毕竟做过阅读理解的都知道，but后面才是重点。
　　于是众人就看见宁修远拿着资料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电梯口，投行部门口正对着电梯口，当然这是为了节省他们的工作时间。然而长腿还未迈出，徐远歌的私人办公室的玻璃墙壁便变成透明色，她的整个私人办公室暴露在众人视线中，当然最亮眼的还是坐在象牙白旋转椅上的徐远歌，她背靠在座椅上，慵懒的姿态一览无余，悠悠吐字，“下不为例。”不怒自威。关了隔音墙的办公室里传出徐远歌清冽的声音，刚刚好够宁修远听到，听到的人却轻笑一声，不语，比一个OK的手势给里面的人。
　　然而众人还未来得及欣赏徐远歌那亮眼的身形极其别致的私人办公室，玻璃墙就又被调整了正常模式。
　　傅凌恒在一片唏嘘声中起了身，明亮的眸子暗下去。
　　里面的徐远歌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再经过这个不太令人愉快的小插曲，此刻只想躺在座椅上，一睡不起。等外面安静下来大家都陆陆续续下班走了，徐远歌才悠悠起身，拿上车钥匙准备下楼。
　　出了部门的红外线感应门，她看了眼巨大落地窗外面的天色，果然，已经漆黑一片，现在已然晚上九点十一分了。她笑笑，这样的生活也蛮好的，不是吗？忙碌而充实，没有快乐，亦没有悲伤。
　　刚到电梯口，徐远歌愣了一下，傅凌恒站在电梯口，背对着她，身形颀长，气质清冷。声控灯并没有亮，四周静谧无声。当然她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神情，平静冷淡、庄重优雅，明明长着一张标致的古典美女脸，明明应该是让人觉得美好且易亲近的，却偏偏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离清冷之感。
　　傅凌恒听到动静，微微侧身，声控灯亮起来，然而他的身形连同表情依然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傅凌恒冷淡的声音响起。
　　徐远歌平静地摁下电梯，轻“嗯”了一句，像是从咽喉深处发出的，含糊不清。
　　“说说看？”韩凌恒终于转过身，颀长的身子顺势将徐远歌抵在身后巨大的落地窗上，此刻外面华灯初上，璀璨夺目。
　　徐远歌也不挣扎，只是由他圈着，别过脸，白皙透亮的脸颊在玻璃上映出迷人的轮廓，红唇微启，“难道不是对YG爱得深沉？”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轻笑。
　　她口中的YG就是他们的投行部所属的金融控股集团，至今没人知道它的全称，但是却在全球金融领域内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其规模和服务排名前三，广泛涉猎基金、衍生品、证券、投资、保险、信托等一系列金融领域，仅次于中金，甚至在某些领域比中金更出色。
　　“你明明知道的。”傅凌恒终于放软了语气，他从未拗过她，同时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捧起她的脸，让她的脸直视他，他的手温暖干燥和她冰冷的脸颊形成强烈的温差。
　　徐远歌侧过脸，长睫毛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抬眸，就这么赤裸裸地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闪亮迷人，似有星辰大海，此刻璀璨夺目，真真是像极了某个人。
　　她有片刻失神，虽然控制得很好，却依然被傅凌恒敏锐地捕捉到，“他是谁？”傅凌恒放下手，插进裤子侧兜里，孑然而立，居高临下，“我像的那个人。”
　　不是像我的那个人，而是我像的那个人。她哑然，精明如他，怎会看不出来。她闭了闭眼睛，微微启唇，还未发音，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无声无息，却只是长久地亮着。很明显有人打来电话，很明显她开了静音。
　　借着屏幕的光，徐远歌可以清晰地看到傅凌恒英俊的脸上浓浓的寒气和隐忍。她看了手机来电显示一眼后还是决定摁下手机接听键，毕竟此时无论对方是谁无疑都是她的救星。
　　然而她素色的长指还未来得及触到手机屏幕就被人一把夺了去，徐远歌头疼的厉害，怎么到了年关大家都这么“狂躁”。
　　“回答我。”傅凌恒的语气里已有了怒意，并且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
　　“我以为我走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徐远歌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淡淡地说了句，毕竟是冬天，他们已经在外面耗了一段时间了，他还不打算结束吗？
　　傅凌恒拧起浓眉，看着她的动作，她怕冷，一直怕冷，但是她的回答也让他冷，冷彻心扉。这就是她啊，他只用了不到30秒对她一见钟情，用了3天对她一往情深，花了3个月对她刨根问底，可是现在，他却依然对她一无所知。他中了她的毒却解不了。
　　傅凌恒手里的那只手机却再一次亮起来，这次只亮了一下，很明显是条短信。傅凌恒瞥了一眼，上面的发件人显示为纪景初。
　　“够了。”徐远歌淡漠地吐字，向前走了几步，到电梯门口，电梯早就已经上来了，这会儿大厦怕是没几个人了。
　　傅凌恒旋身，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声音低沉，“是他吗？”他知道她耐性极差，现在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之前在英国那会儿他还曾打趣过她极不适合当老师。
　　徐远歌没有回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话和他手里的那只手机，径直进了电梯，傅凌恒长腿一迈也跨了进去。
　　傅凌恒垂眸注视着她，像要把她看穿，总想看出点什么，可是事实上徐远歌神色如常，只是淡然地目视前方。聪明如他，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纪景初了。
　　“给我。”徐远歌伸了手，看着他手里的手机。
　　傅凌恒看着她素净的葱白玉指，修长纤细，每个指甲都是规则的矩形，漂亮性感，呈淡淡的粉色，不禁眯了眯眼，“还不告诉我？”他明知她已经在薄怒的边缘，耐性早已用尽，却偏偏说这样的话步步紧逼。
　　徐远歌终于抬头正眼看他，“你的眼睛很漂亮，”她笑的极淡，显然只是个表情和心情无关，可是她还是看见傅凌恒的眼眸似乎有琉璃般的光芒，知道他晃神了，于是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里拿下手机，把话说完，“然而可惜了。”
　　傅凌恒脸上的表情慢慢冷下去，就连眸子里的星光都黯了。
　　不等他做出反应，徐远歌已经回拨了刚刚的未接电话，响了两声后便被接起，那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回拨，于是语气都添了些许轻快，“到哪儿了？”音质低醇迷人。
　　“来接我吧。”徐远歌平静地说。
　　“好，”那边什么都不问，仿佛知晓一切，只是温和应着，又补了句，“你在大厅里别出去。”外面冷，后面这句没有，但是徐远歌了然。于是“嗯”了声便挂了电话。
　　那边听着嘟嘟的忙音，微微勾唇，她这次没以“再见”结束通话并且罕见的是她竟然回拨了电话，也不怪他讶然，毕竟她没有回拨未接电话的习惯，至少他没见过，这还是头一遭。于是用修长的手指勾了衣架上的衣服便推门而去。
　　这边的傅凌恒一副生无可恋的脸上紧皱的眉头早就平展开来，用几近嘲讽的语气，“我简直是疯了，”轻笑一声，“才让你这样作贱。”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他终于夺门而出，带出一阵寒凉的风，让徐远歌不由地缩了一下。
　　她不妥在先，如今止损的最佳办法也只能如此。早晚的事情，长痛不如短痛。也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想拖别人下水，该走的终归要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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