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作者:童雨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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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偷心


      夜潋雪在水晶宫饶是安静地睡了一觉,没有踢被子,也没有抓自己。
      暮夕掀开珍珠做的帘子,走到大殿上,殿堂内挂着一幅月夜王后的肖像,足足有夜王的高度,就像是把大活人刻了上去一般。
      月夜王后额生银色月轮,眉毛深处嵌有半卧的明月,明眸皓齿,气质如兰。身上披一件白狐雪裘,雪裘之下覆盖着冰肌玉肤,比水晶宫还要明艳靓丽。
      饶是世上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月夜王后那倾倒众生的仪态。
      暮夕轻轻叹道:“原以为我是这世上最有资格的神,却原来是最无奈的那一个。”
      夜潋雪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暮夕,于是爬到暮夕身上做鬼脸。
      暮夕一动不动地说,别闹。
      夜潋雪不听,伸出小魔爪在暮夕的脸上捏来捏去,站起身子在暮夕身上踩来踩去,好不欢乐。
      暮夕纹丝不动,夜潋雪抓来一条游过的小鱼,堵在暮夕的嘴巴里,小鱼扑腾扑腾的挣扎,这可是我的初吻呢……
      暮夕皱起眉头,将小鱼扔掉,又陷入了石头化的状态中。只不过,夜潋雪那银铃般的欢笑声不时地扰乱着自己,有几次泛起了莫名的冲动。
      突然夜潋雪终于安静了,暮夕突然心有不甘的睁开眼,往旁边一看,夜潋雪正喜滋滋地坐在秋千上吃饭,不由得心头一恼。
      “小雪儿,你知道该做什么事吗?”
      夜潋雪一边往嘴巴塞东西,一边猛猛地摇摇头。
      暮夕哭笑不得,暗暗为这个小白眼狼侵犯了自己的尊严还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感到揪心。
      不仅死没良心,还不顾形象,光着一只脚丫子一晃一晃,让暮夕格外怀疑人生。
      暮夕捡起被夜潋雪踢飞到珊瑚丛里的绣鞋,一脸宠溺道:“不许胡乱踢鞋。”说着便温柔地握住那只嫩足,小心翼翼地套上了攒珠的鞋子。
      气氛似乎变得很暧昧,夜潋雪心里那个念头又上来了,歪着脑袋问:“暮夕哥哥,你到底是什么神?”
      “……不告诉你。”
      夜潋雪突然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暮夕动了夜潋雪一下,夜潋雪不理不睬,生起了闷气。
      “生气啦?”
      “嗯。”夜潋雪反应迅速的点了点头。
      “我抱抱你,不生气好不好?”
      “那以后你生气我也抱一抱你,你就不生气吗?”
      “当然不……那要看小雪儿是如何惹我生气的,如果很严重的话……”
      “那我现在就很严重!”夜潋雪喘着极大的气,心里把暮夕的坏话说了个遍。
      “那该怎么办?”暮夕大有求饶之意。
      夜潋雪转怒为喜:“听说哥哥的五位王妃人选已住到神女殿了,你陪我去看看!”暮夕在夜潋雪赤裸裸的压迫下干了神生中第一件蠢事:趴宫墙。
      对于这件蠢事,夜潋雪自有一番好见解:火羽就是多日前甩了自己的那只鸟,既然是暮夕的手下,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罢。
      暮夕的神秘主义,不仅搭上了自己亘古的君子之风,做了这“梁上君子”般的活计,还搭进了火羽变身三头凤做夜潋雪的梯子。用火羽的话来说,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夜玄黯正在亲自举行殿试,夜潋雪一会儿趴墙上,一会儿听墙角,一会儿爬宫顶,暮夕火羽全程保驾,想来古往今来敢如此奴役太阳神的,唯有夜帝家这只初生牛犊了。
      不一会儿,“梁上君子”二号光顾了。
      夜潋雪拍了拍暮夕,小声地喊“快躲起来”,暮夕无可奈何的摇开扇子,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有个神秘女子飞上了宫殿顶,和夜潋雪三人近在咫尺。夜潋雪想靠近细看,却被暮夕暗示离开了界限就会现形了,夜潋雪推暮夕去看,暮夕岿然不动。
      那人穿着黑色披风,以面纱遮面,在宫殿顶端鬼鬼祟祟,寻找最佳俯视位置。
      “咦,不对呀,我为什么要偷偷藏起来?”
      闹了半天,夜潋雪的脑海里飘过一串问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暮夕叹了一声,给出了最佳的答案,“你忘了,你在修理我。”夜潋雪这种自降智商的趴墙角行为,威力实在无穷。
      “暮夕哥哥,那个女人是小偷吗?”
      “也许吧。”
      “她也是来偷心的吗?”
      “也许吧。”
      “她来偷谁的心?”
      “还用说吗?”
      殿内除了夜玄黯,还有谁人。
      “该不会是偷看选妃结果的吧?我们都一样没有耐心呢!”夜潋雪一脸嘚瑟,暮夕在心里否认,不,你只是来消遣我们的。
      突然,空中掠过一阵马蹄声,巡逻的天马卫队无限地逼近神女殿,“有刺客”的声音一传开,天马卫队立刻从天上地下重重包围了神女殿。夜潋雪吓得小脸苍白,慌不择路,一个不留神从宫殿顶端栽了下去。
      一道青色掠影经过,夜潋雪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地面。
      夜玄黯提着一柄长剑冲了出来,当着夜潋雪就要盘问,见到此前负伤在太子殿养病的青鄂,怒意竟减了大半,“小雪儿,你怎么回事?”
      “我摔了一跤,被青鄂姐姐救了。”
      “小公主淘气,望太子殿下息怒。”
      “刺客呢?”
      青鄂摇摇头,夜潋雪低着头不说话,夜玄黯突然眸色变深,抬手一挥,密密麻麻的蛇鳞光刀劈在了宫殿顶端。
      宫殿上何时出现了这么危险的人物,夜玄黯在殿中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自己冲出来时那气息仍然尚存,不对!夜玄黯暗自觉得不妙,凭自己夜太子的道行方才嗅到一点危险气息,那刺客是——
      不过夜玄黯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刺客的时候,方才劈过去的蛇鳞光刀在触碰到宫殿的刹那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操控,纷纷被弹了回来。
      一去一回不过一秒钟的功夫。
      夜玄黯拔剑一劈,将对方的回礼一一粉碎。
      夜潋雪叫苦不迭,这下可闯大祸了!果不其然,哥哥夜玄黯和暮夕火羽在神女殿外杠上了。
      “哥哥,他们是听我吩咐行事的,是小雪要偷看殿选的……”
      夜玄黯暗自好笑,“哼,他们岂会任你驱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里没你的事,还不速速回宫。”
      “是真的……真的是小雪的主意!”
      夜潋雪吓得花容失色,暮夕却悠哉悠哉地逛园子,神女殿外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一片风光旖旎,既然来了,必要一饱眼福。
      夜玄黯怒从中来,质问暮夕:“你二人竟敢潜入神女殿,暮夕,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抓你?”
      “其中缘由,正如小雪儿所言。”
      “休要言行无状,我妹妹的名字岂容你轻薄。”夜玄黯的怒意更深了。
      火羽忍无可忍,说:“夜太子,休要胡搅蛮缠,弄错对象。”
      夜玄黯望向一旁发抖的夜潋雪,正要问话,被青鄂抢先,“公主所言必不会假,她还是个孩子,别吓着她了。”
      “就是就是!”夜潋雪生气地叫起来,一把挽起暮夕和火羽的手臂,趁着夜玄黯对青鄂还有点免疫力的时候飞快地逃跑了。
      青鄂蓦然一笑,突然有百草丛生之象。夜玄黯问及缘由,青鄂说,“小女自小便有抚育百草的使命,父亲说,只要我一笑,大地就会长出嫩绿的香草。”
      “可惜,你未能得到我的令箭,倒叫你身负重伤了。如今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谢殿下多日照拂。想来,也该回去了……”
      夜玄黯一愣,环顾四周,搜查进行得如火如荼,却久久无人禀报,刺客还在逃。“等我抓到了刺客吧!”
      青鄂心想,待刺客伏法再走,也是情理之中,便说:“如此,便叨扰殿下了。不知殿下,欲纳哪位为妃?”
      夜玄黯凝起浓厚的兴趣,“先前你对此事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本太子呢。”
      青鄂蓦地羞红了脸,说:“太子说笑了,青鄂是客,居于太子殿中岂敢多舌,今日偶然经过神女殿,见到此番情境,怎能不问?”
      夜玄黯没有正面作答,而是说了一句:“本太子听说,诸神属意曲幽砚,曲幽砚来自幽冥之地,与我们一族同气连枝。”对着青鄂深深地一笑,便骑上澜狜巡视去了。
      诸神之女模样必不在话下,夜太子王妃之选最看重自身属性是否能和夜神一脉相符,曲幽砚极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夜神太子妃而备的,因此在幽冥府的地位极高,在黑暗神界的诸神心中也最为适宜,又在瞩目的神族斗法中取得了穿云箭,似乎是人心所向。
      神族讲究一夫一妻心有灵犀,鲜有妻妾成群之例。诸神之女纷纷提前向曲幽砚道喜,气氛很是微妙。
      一行如花似玉的女子簇拥着曲幽砚出了神女殿,见了青鄂,拉起了家常。
      灵潇洛拘了个礼,说:“早就欲登门拜访青鄂姑娘,却因太子殿规矩森严,并不敢逾越。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青鄂笑笑说:“已无大碍了,多谢灵姑娘关心。”
      霜神挽着曲幽砚走上前,曲幽砚打量着青鄂,异样的眼神一闪而过,“青鄂姑娘该卧床歇息才是,这雷击之伤可不是小事。”
      “多谢各位姑娘关心,青鄂如今已经痊愈了。”
      霜神疑惑道:“痊愈了?姑娘定是糊涂了,若已痊愈,太子殿下早便派使者送姑娘回去了,只怕还要将养阵子。”
      “太子殿下已吩咐了,若刺客捉拿归案,便护送青鄂回府。”
      灵潇洛说:“太子殿下真是贴心,我们也该为殿下分忧解劳才是,不知哪里来的刺客,竟擅闯宫闱。”
      水姿澜笑容满面的说:“不如我们也去抓刺客吧!”
      霜神说:“到处都是天马卫队在巡逻,我们贸贸然插手会引太子不悦吧?”
      浣清汐突然瞥见园子里出现了一袭黑影,大喝一声“谁”,敏锐的天马卫队即刻奔向了花园里。
      青鄂作揖告辞,浣清汐不放心地跟着天马卫队,余下众人不愿多事,一前一后的回了宫。
      下了神女殿,青鄂独自走在曲径通幽处,蝉声片片,柳树成荫,青葱的鹅卵石光滑照面,青鄂走在小径上,不时的去瞥身后。
      青鄂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一把青影剑霎时架在了一个人影的项上。
      “你便是刺客,为何跟踪我?”
      突然,青鄂强硬的态度陡然一变,那将自己层层伪装起来的面纱之下,掩映着一个女子忧郁的面貌。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别揭下我的面纱。”女子双眼流露出异常的冷静。
      青鄂将一切联系起来,心中已明白了七分,生出无限的感慨来。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竟焦急了起来,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青鄂摇摇头,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必说见过我,说到底,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女子。”
      女子很生气地背过身去,“我们不一样!”
      “我就要走了,有缘再见吧。”
      女子望着青鄂离去的背影,嘴里碎碎念:你和我不一样,你是神,我是仙,你是主,我是仆。只不过从结果来看,我们都没有入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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