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作者:童雨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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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人知面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一切似乎暗潮汹涌。
      数月之后,夜帝的老毛病犯了,据宫里的老人说,初出月宫回到家中的小公主虽经由诸神开了蒙,受了夜帝的嫡传灵力,天生能在黑暗中自由活动,但由于这是个极端的黑暗世界,小公主对那色彩之事极为向往。世间颜色,皆由光照下呈现,如此一来,小公主的好奇心在夜帝眼中便成了天理难容的“吃里扒外”。
      夜帝对付女儿的招数令人咋舌,禁止议论帝俊家的事,也包括他们家那唯一的小儿子,惩罚让女儿涨知识的鲶鱼嬷嬷,动辄罚其数月不许上岸,对夜潋雪身边的侍女极为挑剔,保密性要极好,对付女儿的天真问题,不以武力解决,只凭借高明的催眠术。
      所谓的催眠术,就是哄女儿睡着,在她的胎记月云上注入一缕思想。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诸神面面相觑,黑暗神殿里的气氛十分诡异,夜丞相盯着夜帝那蠢蠢欲动的手,汗不间断,心想,今天这条小命该如何保住才是?
      “陛、陛下……您已静默多时……”
      “公主何在?”
      “公主在水晶宫,听说太阳神正在研究如何去除病症的法子。”
      一想到太阳神和小雪儿朝夕相对,夜帝就变了脸色,正好夜丞相好死不死的添上了一笔,这火烧得极是诡异。
      “陛下,暮夕公子见多识广,又是那病症之源,有他在总比没他在的好……”
      夜丞相眼珠一转,又说,“何况太阳神和夜神女,门当户对珠联璧合,难得我们小公主情窦初开,将那出了名的冷面主仆驯得服服帖帖……”
      夜丞相越说越惶恐,这才发觉夜帝的面色铁青,青筋暴起,以他神的嗅觉来说,已经闻到了火药味。
      不用说,三世卒,四世接替。
      夜丞相四世长得和父辈、爷爷、太爷爷一模一样,佝偻着身子,总是战战兢兢,手绢不离手,人间有句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夜丞相四世奉旨请来暮夕,暮夕怡然自得,虽未知其事,见到夜帝的拳头,不禁郁闷。
      “不知夜帝有何指教?”
      前一刻他还悠然自得满面春风杵在那里,下一刻他就如坠云里雾里,哭笑不得。
      “暮夕公子,你可知罪?”夜丞相四世傲慢无礼的声音传来,暮夕本能的问了声“什么”,整个身体瞬间石化。
      知罪?这从何说起。
      正当暮夕怀疑自己是否进错了门来到了异度空间,夜丞相瞥见夜帝大大舒展的面孔,慌忙打开了一道金帛,念道:
      “暮夕擅闯云端擂台,其罪一;
      暮夕擅离海底深渊,其罪二;
      暮夕擅入水晶宫,其罪三!
      暮夕公子,你可认罪?”
      ……
      太阳神觉得,自己活了百万年,头一回真正敞开了心扉的大笑,这就是传说中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么?
      金帛上的一字一句都来自夜帝的意念,夜帝的问罪点到为止,用来霸道恰到好处,天知道暮夕忍得有多难受,若不是已到了格外接近夜帝的沧桑地步了,此刻他已五脏六腑俱裂了。
      暮夕头一回尝到活了这么久的好处,也不作辩驳,反倒盯向似曾相识的夜丞相,“这位是……难不成是夜丞相的分身?”
      “太失礼了吧暮夕!”夜丞相四世气得脸都绿了,喷着漫天唾沫星子同暮夕嚎起来。
      暮夕收敛起滑头,一本正经地说:“不如就让暮夕将功赎罪如何?以百年为约,暮夕定当解除夜帝爱女之昔年遗症。”
      出了黑暗神殿,就见到夜潋雪提着长长的裙角气喘吁吁的爬上了阶梯,同自己撞了个正着。暮夕用合起来的扇子敲打夜潋雪的额头,夜潋雪这才刹住脚步。
      “暮夕哥哥,你不会又要被父王沉到海底去吧?”
      “乱讲。”
      “为什么暮夕哥哥挑衅父王会没事呢?夜丞相就可惨了,说错一句话就要打发回去重新修炼。”
      “是吗,”暮夕立马改了主意,“你哪里觉得我没事了?我可惨了。”
      “你哪里受伤了吗?”
      “这里。”暮夕用扇子往胸口一指,夜潋雪仔细地瞅了瞅,没瞅出什么异样,抬头见到暮夕一脸奸笑的样子,这才气急败坏地追打暮夕。
      “暮夕哥哥别跑!”
      夜潋雪欢快的笑声荡漾在星光照耀萤火曼妙的夜色中。
      暮夕没有陪玩得尽兴,中途嗅到某种妖邪之物的气息,乘着坐骑火羽匆匆离去。夜潋雪怅然若失地坐在漪澜殿的屋顶上,想事情想出了神。
      若璃飞身上去,陪在夜潋雪身边解闷。
      “公主,上次青鄂王妃赏玩的几件珍宝,奴婢瞧着正好拿来做新婚礼物,暮夕公子也不在,不如去太子殿走走?”
      夜潋雪满头答应,让若璃带着礼物一同前去。还未入殿,就听琴声渺渺而来,意境深远,大有鸟兽奔行旷野之象。夜潋雪小声嘟囔,哥哥在可又要丢我出来了,若璃却胸有成竹的保证,绝对不会。夜潋雪放宽了心,大步流星的迈了进去,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不是王妃的款款柔情,而是劈头而来的示警——
      “趴下!”
      说趴下就趴下,夜潋雪吓得顾不得问为什么,本能地顺应指令趴了下去。一道道绿色的光波从夜潋雪头上扫过去,同时荡过一阵阵尖锐的刺耳声,化作最有杀伤力的反击。
      青鄂怀里抱琴,那黑色的妖物来得正是时候,青鄂弹奏出专门诛魔的曲子,每一波音符都化作一股力量困住妖物的行动。
      却只能困住妖物的行动,若璃心生一计,对夜潋雪大喊,“公主,快用天霞剑!”
      夜潋雪犹豫不决,虽在若璃推动中亮出了天霞剑,对着那有几分女子模样的妖物却迟迟下了手,慌乱之中竟然脱口喊出了暮夕的名字。
      一声长鸣过后,火羽硕大的金色翅膀掠过头顶,夜潋雪一看,是暮夕和火羽!
      一道金光闪过之后,妖物就不见了踪影,道是虚惊一场,扰了青鄂的清静。那妖物来得巧,恰逢夜玄黯不在,青鄂又喜独处,时常屏退了左右,这才有了今日。
      话说,今日之事,恰似前月曲幽砚走火入魔的那一幕。暮夕轻而易举的收走了妖怪,看得夜潋雪目瞪口呆。
      青鄂正要作揖道谢,被暮夕早早地阻止了,“不必多礼,小公主有难,我怎能见死不救?”
      夜潋雪一把搂住暮夕说,“暮夕哥哥,你真像观世音菩萨。”
      “你一喊我,我便来。我说过,我是来偷……”当着别人在场,暮夕笑而打住。
      火羽的咳嗽来得可真是时候。
      若璃见状,也要行礼拜见,在火羽摄人的眼神之下,话到了嘴边骤然转变,“王妃和公主承蒙阁下相救,不如到殿前领赏,袭击王妃和公主的妖物也要请夜帝发落。”
      火羽眼皮都不抬的说,“不必了,公子,我们走吧。”
      “小雪儿,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就交给我了,以后她不会再骚扰你了。”
      暮夕说的话很让人放心,夜潋雪用力地点点头,倒是夜潋雪让暮夕不大放心,走的时候仍有不舍。
      雷泽大地。
      通往天绝塔的密门打开,暮夕和火羽一左一右,身后带着黑火寂灭恢复了本相的妙龄少女。暮夕温和地说,“曲幽砚,跟我来。”
      女子微微应了一声,面色如灰的走了进去。天绝塔之门关闭了,塔身恢复了无门之状,曲幽砚进入塔内,立刻被四面八方投来的寒意所裹挟,脚步钉在地面上寸步难迈。
      塔身呈现五角形状,塔中每一层有四个赤金密筑的囚牢,呈现出佛家“万”字形态,楼层之间不可通,只有太阳神和坐骑火羽能行走自如。
      天绝塔历来呈现一派阴森之象,裹挟着人性这种东西,进入里面就会被恐惧所奴役,不过,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那是窒息。曲幽砚很艰难地迈开了第二步,因为太阳神和火羽饶有耐心地在等她。
      火羽以手捏诀,打开了“万”字左上的牢房,一条粗大的金色锁链受感应般迅速爬出,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便将曲幽砚缚到了牢房里的金刚壁上。曲幽砚尖叫起来,比出食指和中指意图施法反抗,结果锁链越来越紧,并封印了她的周身法力。
      暮夕刚转身,就听到曲幽砚的哀怨的控诉,“我是被陷害的!”
      曲幽砚两度走火入魔,都是阴差阳错,曲幽砚欲一一道来,争取转机,暮夕回过头来一脸温和地说,“我知道。天绝塔押神、诛魔、降邪灵,我不管仙。”
      曲幽砚极度的不平静,然而在暮夕那一脸柔和的表情中,读到了一种温柔的力量,名叫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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